第21章：丹廬養傷清辭醒，九九隱瞞馬甲事
    黑風山的陰影被遠遠地甩在了身後。
    歸途寂靜無聲，隻有風穿過林間的呼嘯，以及一行人整齊劃一的腳步聲。蘇九九把自己裹在寬大的黑色鬥篷裏，縮成一小團，恨不得將腦袋也埋進領子裏，隻敢用眼角的餘光去瞥那些沉默的黑影。
    千機樓的暗衛，每一個都像是一柄收在鞘中的利刃，即便靜默，也透著一股讓人心頭發寒的鋒銳。他們走在最前方開路，也分出兩人斷後，將她和被背在背上的沈清辭護在最中間，形成一個密不透風的保護圈。
    蘇九九的爪子，不，是手，緊緊攥著鬥篷的邊緣。
    她的腦子亂成一團漿糊。
    她隻記得自己看到沈清辭為了保護她，被那個叫陸萬裏的老頭一掌拍得吐血倒地，然後她就急得快要瘋了，之後的事情，便是一片模糊的空白。等再有意識時，自己就已經被一個戴著青銅麵具的黑衣人抱在懷裏，而那個凶惡的長老，不見了。
    周圍，全是這些聽從一個什麽“樓主”命令的黑衣人。
    樓主？
    是那個救了他們的好心人嗎？
    可為什麽那些人看自己的眼神那麽……奇怪？那不是看一個弱小可憐小狐狸的眼神，而是一種混雜著敬畏、服從，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困惑。
    她偷偷抬頭，看了一眼走在最前麵的那個暗衛首領。對方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目光，腳步沒有絲毫停頓，隻是那青銅麵具下的視線，仿佛穿透了空氣，讓她的小心髒猛地一縮，趕緊又把頭低了下去。
    太可怕了。這些人比玄天宗的弟子還要可怕。
    她又扭頭，看向被一名暗衛穩穩背著的沈清辭。他依舊昏迷著，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隻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證明他還活著。那件青色的衣衫上，背部的位置被鮮血浸透，已經變成了深褐色，觸目驚心。
    蘇九九的鼻尖一酸，眼眶又紅了。
    都是為了保護她。
    如果不是她亂跑，如果不是她那麽弱小……
    一路無話。
    當丹廬那熟悉的竹籬笆出現在視野中時，蘇九九幾乎要喜極而泣。這間簡陋卻溫暖的小屋，在此時的她眼中，簡直就是世界上最安全的港灣。
    暗衛首領走到丹廬門前，停下腳步。他揮了揮手，背著沈清辭的暗衛上前，小心翼翼地將他送入屋內，安放在那張簡樸的木床上。整個過程，動作輕柔得與他們身上那股冷血的氣質格格不入。
    做完這一切，暗衛首領走到蘇九九麵前，依舊是單膝跪地，聲音平直：“樓主指令已完成。我等告退。”
    蘇九九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大禮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小聲地，帶著幾分怯意地問：“那個……樓主……是誰啊？我……我想當麵謝謝他。”
    暗衛首領的身體似乎僵硬了一瞬。青銅麵具遮住了他的表情，但蘇九九能感覺到，麵具後的那雙眼睛，正用一種極其複雜的目光看著自己。
    半晌，他才低聲回答：“您……會再見到樓主的。”
    說完，他不再多言，站起身，對著蘇九九深深一揖，而後一揮手，所有黑衣人如同融入陰影的墨滴，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竹林之中，仿佛從未出現過。
    風吹過，竹葉沙沙作響。
    丹廬前，隻剩下蘇九九一個人，呆呆地站在原地。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還披著的黑色鬥篷，又看了看空無一人的四周，用力掐了掐自己的臉。
    好疼。
    不是做夢。
    她深吸一口氣，將紛亂的思緒強行壓下，快步跑進丹廬。
    丹廬內一如往昔，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草藥清香，混合著窗外竹葉被風吹拂的沙沙聲。這股熟悉的味道和聲音，像一隻溫暖的手，輕輕撫平了蘇九九緊繃的神經。
    她跑到床邊，看著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沈清辭，心中的不安又湧了上來。
    她學著沈清辭平時照顧自己的樣子，先是打來一盆清水，用布巾浸濕，小心翼翼地擦去他臉上的血汙和塵土。那張總是清冷淡然的臉，此刻毫無血色，嘴唇幹裂，眉頭即便是昏迷中也微微蹙著，似乎在忍受著巨大的痛苦。
    蘇九九擦著擦著，眼淚就掉了下來。
    她不知道他傷得究竟有多重。那個叫“青木回春丹”的藥，聽起來很厲害，可他為什麽還不醒？
    她笨手笨腳地幫他蓋好被子，然後就搬了個小板凳，坐在床邊，一動不動地守著他。她不敢睡，也不敢離開，隻是睜大眼睛，緊緊地盯著他，生怕一眨眼，他就會像青丘的族人一樣，再也醒不過來。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
    窗外的天光，從明亮到昏黃，再到被深沉的夜色取代。月光透過窗欞，在地上灑下一片清冷的銀霜。
    丹廬裏沒有點燈，蘇九九的眼睛在黑暗中卻格外明亮，像兩顆固執的星星。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她困得眼皮直打架，腦袋一點一點的時候，床上的人，手指忽然輕輕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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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九九瞬間清醒，猛地湊了過去，緊張地屏住了呼吸。
    沈清辭的眼睫毛顫了顫，然後，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神起初有些迷茫，像蒙著一層薄霧的湖麵。他先是看到了熟悉的屋頂，聞到了熟悉的藥香，然後，視線才慢慢聚焦，落在了床邊那張寫滿了擔憂與緊張的小臉上。
    “你……”
    他剛一開口，喉嚨裏便是一陣火燒火燎的幹澀，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
    “你醒了！”蘇九九的眼淚“唰”地就湧了出來，這一次，卻是喜悅的淚水。她手忙腳亂地站起來，又不知道該做什麽，急得在原地轉圈，“你渴不渴？餓不餓？傷口還疼不疼？”
    沈清辭看著她那副六神無主的樣子，蒼白的臉上，竟牽起一絲極淡的笑意。他想撐著身體坐起來，卻發現渾身酸軟，尤其是後背，傳來一陣陣綿密的痛楚。
    “別動！”蘇九九趕緊按住他，“你傷得很重，快躺好！”
    沈清辭順著她的力道，重新躺了回去。他閉上眼，緩了緩神，那顆千金難求的青木回春丹藥力還在體內流轉，修複著他受損的經脈與骨骼。雖然依舊虛弱，但已無性命之憂。
    他重新睜開眼，這一次，眼神清明了許多。他沒有回答蘇九jiu的那些問題，隻是看著她，輕聲問：“你……還好嗎？有沒有受傷？”
    蘇九九一愣，拚命搖頭：“我沒事，我一點事都沒有！是……是你……”
    她的話說不下去了，一想到他渾身是血護著自己的樣子，眼淚就斷了線一樣往下掉。
    沈清辭沉默地看著她。
    他記得自己被鎮山印擊中的瞬間，那股足以開山裂石的力量，幾乎將他的神智都摧毀了。但在意識徹底消散前，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那雙眼睛。
    那雙屬於“蘇九九”，卻又完全不屬於她的，洞悉一切、冷靜到冷酷的眼睛。
    他還聽到了那個聲音，那個清朗的，評估著他“綜合價值”的聲音。
    劍尊，魔主，千機樓主……
    這三個身份，任何一個拿出來，都足以讓三界震動。可它們，卻匪夷所思地，同時出現在了一隻連化形都不太穩定的小狐狸身上。
    丹廬內，一時陷入了寂靜，隻剩下蘇九九壓抑不住的、小聲的抽泣。
    “別哭了。”沈清辭的聲音依舊沙啞，卻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溫和，“我沒事。”
    蘇九九胡亂地用袖子抹了把臉，抽噎著問：“真的嗎？”
    “嗯。”
    她這才放下心來，可隨之而來的，是更大的疑惑與不安。她知道，他一定會問的。
    果然，沈清辭看著她，緩緩開口：“我們是怎麽……回來的？玄天宗那個長老……”
    來了。
    蘇九九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她該怎麽說？
    說自己也不知道，睡了一覺醒來，壞人就不見了，還多了一群保鏢？
    不行不行，這話說出去，沈清辭肯定會把她當成傻子。
    還是說，自己身體裏其實住了個很厲害的大佬，他偶爾會出來放風，順便救救人？
    更不行了！這聽起來比上一個還離譜，搞不好沈清辭會以為她是什麽奪舍的老妖怪，一劍把她給劈了。
    蘇九九的腦子裏，兩個小人正在瘋狂打架，小臉憋得通紅，眼神躲躲閃閃，就是不敢去看沈清辭的眼睛。
    看著她這副心虛得尾巴毛都要炸開的樣子，沈清辭的眼底，掠過一絲幾不可見的笑意。他沒有催促，隻是靜靜地等著。
    “是……”蘇九九絞著衣角，支支吾吾了半天，終於想到了一個聽起來最“正常”的解釋，“是……我們運氣好，遇到了一個千機樓的好心人！”
    她一口氣說完，緊張地看著沈清辭，生怕他不信。
    “千機樓？”沈清辭的語氣聽不出什麽波瀾。
    “對！對！”蘇九九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連連點頭，開始努力地編織謊言，“那個長老正要對我們下毒手的時候，千機樓的人正好路過，他們好像跟玄天宗有仇，就……就把那個長老給抓走了！還給了你一顆丹藥，護送我們回來的！”
    她越說越覺得這個理由簡直天衣無縫，甚至為自己的急中生智感到了一絲小小的驕傲。
    沈清辭靜靜地聽著，沒有打斷她。
    等她說完了，他才慢慢地問：“那位千機樓的好心人……長什麽樣？”
    蘇九九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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