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聲尖銳的警報，如同一根淬了毒的鋼針，驟然刺破了古堡外風雪的帷幕。
    聲音並非來自凡俗的鍾鼎，而是一種靈力激蕩產生的刺耳嗡鳴，帶著毫不掩飾的惡意與殺機，在空曠的冰原上回蕩不休。
    原本靜立於風雪中的沈清辭，身形沒有絲毫晃動，連垂在身側的指尖都未曾顫抖一下。然而，他周圍的空氣，卻仿佛在一瞬間被抽幹了所有溫度。飄落在他身前三尺的雪花，無聲無息地凝滯、懸停，繼而化作最細微的冰塵，簌簌而落。
    他的眼睫輕輕一動，再抬起時，那雙清潭般的眸子裏，已是萬年玄冰凝結的寒淵。
    “不好！”雲舟的反應要激烈得多，他猛地一跺腳，臉上血色褪盡，“是陷阱！小……前輩她出事了！”
    他話音未落，沈清辭已化作一道殘影，朝著那座早已腐朽的古堡正門掠去。他甚至沒有選擇蘇九九鑽入的裂縫，而是選擇了最直接、最蠻橫的路徑。
    “沈兄，等等！”雲舟急忙跟上，手中長劍已然出鞘，劍身上靈光流轉。
    古堡那兩扇由巨石與黑鐵混合鑄造的大門，雖已殘破不堪，但依舊沉重地封堵著入口。門上布滿了刀劍劈砍的舊痕，與風霜侵蝕的斑駁。
    沈清辭的身影在門前一頓，並未停步。他甚至沒有拔劍，隻是並指如劍，朝著那門縫最薄弱處，輕輕一劃。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隻有一聲輕微的“嗤”音。
    一道凝練到極致的青色劍氣，薄如蟬翼，卻鋒銳無匹，自他指尖迸發。劍氣所過之處，無論是堅硬的黑鐵還是厚重的巨石，都如同溫熱牛油下的利刃，被無聲無息地剖開。
    一道平滑如鏡的切口，從門頂一直延伸到門底。
    “轟隆——”
    失去了支撐的半扇巨門，在一陣令人牙酸的摩擦聲中，向內轟然倒塌，激起漫天煙塵。
    煙塵彌漫中，數十道夾雜著貪婪與殺意的氣息，從門內撲麵而來。
    “什麽人！敢闖我玄天宮禁地！”
    “拿下他們！”
    叫囂聲中，數道顏色各異的法術光芒，夾雜著幾柄飛劍的寒光，穿透塵霧，直奔二人麵門。
    雲舟一個箭步擋在沈清辭身前，他深吸一口氣，將心中那點“這門修起來得多少靈石”的雜念甩出腦海，手中長劍一抖，挽出一片綿密的劍幕。
    “叮叮當當！”
    飛劍與法術撞在劍幕之上，激起一連串的火星與靈光爆散。雲舟隻覺得一股巨力從劍身傳來，震得他手臂發麻，向後退了半步，腳下的碎石被踩得咯吱作響。
    “人還不少。”他咬著牙，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
    沈清辭的目光越過他的肩頭，穿透重重阻礙，徑直望向古堡深處那座最高的塔樓。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蘇九九那微弱而驚惶的氣息，就在那裏。
    他的手，終於按在了腰間的劍柄上。
    “鏘——”
    一聲清越的劍鳴，如龍吟出淵。
    長劍出鞘的瞬間，整個昏暗的古堡大廳，仿佛被一道自九天而落的月光照亮。森然的劍意如水銀瀉地，瞬間充斥了每一寸空間。那些修為稍弱的玄天宮弟子，隻覺得如墜冰窟，神魂都為之戰栗，手中掐到一半的法訣都為之凝滯。
    沈清辭的身影動了。
    他沒有多餘的動作，隻是簡單的一步踏出，一劍前遞。
    劍光一閃。
    最前方的三名玄天宮弟子甚至沒看清他是如何出劍的，隻覺得脖頸一涼，眼前的景象便開始天旋地轉。他們的身體還保持著前衝的姿勢，頭顱卻已衝天而起。
    鮮血噴湧，染紅了地上厚厚的塵埃。
    這血腥而利落的一幕，讓後麵衝上來的玄天宮弟子們攻勢一滯，眼中閃過一絲恐懼。
    “結陣！快結陣！”一名領頭的弟子聲嘶力竭地大吼。
    趁著這短暫的空隙，雲舟也已穩住身形，他見沈清辭殺伐果斷，心中豪氣頓生，大喝一聲：“一群藏頭露尾的鼠輩，也敢動不該動的人！”
    他手中長劍舞動，劍招大開大合，雖不如沈清辭那般精妙絕倫，卻也帶著一股一往無前的淩厲氣勢，與衝上來的幾名弟子戰作一團。
    古堡大廳內，瞬間亂成一鍋粥。
    法術的光芒在昏暗中炸開，將牆壁上那些斑駁的壁畫映照得光怪陸離。劍氣縱橫，削斷了搖搖欲墜的石柱，碎石與木屑四下飛濺。喊殺聲、兵刃碰撞聲、靈力爆鳴聲，混雜在一起，將這座沉寂了千百年的古堡徹底喚醒。
    沈清辭卻對身邊的混戰恍若未聞。他的目標隻有一個——那座塔樓。
    任何試圖阻攔在他身前的人，都隻迎來了一道冰冷的劍光。他的劍不帶絲毫煙火氣，每一劍都精準地刺向對手的破綻，或是咽喉，或是心口，一擊斃命，絕不浪費半分力氣。
    他就像一柄無情的、自動尋路的利刃，在混亂的戰場中，堅定不移地朝著既定目標推進。
    一名弟子眼看攔不住，情急之下，催動一麵盾牌法器，想將他暫時困住。盾牌迎風見長，化作一堵小山般的土黃色光牆，橫亙在走廊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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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清辭看都未看，隻是手腕一轉，長劍在空中劃過一道玄奧的軌跡。
    “破。”
    他輕聲吐出一個字。
    劍尖點在光牆之上，沒有發出巨響，那厚實的光牆卻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麵，蕩開一圈圈漣漪。漣漪的中心，一個細微的裂痕出現，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蔓延至整個牆麵。
    “哢嚓……砰！”
    光牆轟然碎裂，化作漫天光點。那名催動法器的弟子如遭重擊，噴出一口鮮血，萎靡倒地。
    沈清辭的身影，毫不停留地穿過那片消散的光雨。
    “攔住他！別讓他過去！”
    “長老正在緊要關頭，決不能讓他驚擾！”
    更多的玄天宮弟子從兩側的房間和上方的殘破回廊湧出，如同一股黑色的潮水，悍不畏死地朝著沈清辭和雲舟湧來。
    “真他娘的瘋了！”雲舟一劍劈翻一個偷襲者，反手又格開另一人的長刀，百忙之中對著沈清辭的背影喊道，“沈兄，這些家夥跟吃了藥一樣！你先走，我給你殿後！”
    他心裏清楚，這些人之所以如此瘋狂，定然是因為塔樓裏正發生著至關重要的事情。而這件事，十有八九與蘇九九有關。若是讓她出了事，別說他師尊那邊沒法交代，光是千機樓和永夜魔主那兩尊大神，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淹死。
    沈清辭沒有回頭，隻是聲音清冷地傳來：“跟上。”
    他的身影已至通往塔樓的走廊。這條走廊比大廳更加狹窄，兩側的牆壁上掛著早已熄滅的火把，陰影重重，更適合埋伏。
    果不其然，他們剛一踏入，兩側的陰影中便同時射出十幾支淬了劇毒的弩箭，箭矢上泛著幽綠色的光芒，悄無聲息，直取二人周身要害。
    沈清辭左手掐訣，一麵由靈力構成的半透明光盾瞬間在身前展開，將所有弩箭盡數擋下。而他右手長劍餘勢不減，劍氣橫掃而出，在兩側的牆壁上留下一道深邃的劍痕。
    陰影中傳來幾聲悶哼，幾具屍體軟軟地倒下。
    “雕蟲小技。”雲舟啐了一口，緊隨其後。
    二人一前一後，在狹窄的走廊中快速推進。沈清辭主攻，他的劍如同一道死亡的界線，所過之處，無人能擋。雲舟則負責策應，他時而揮劍格擋來自側後方的偷襲，時而發出一兩道劍氣清理掉遠處試圖施法的敵人，配合得竟也頗有默契。
    越是靠近塔樓，空氣中那股混雜著怨毒與死氣的焦糊味就越是濃重。
    沈清辭的眉頭越皺越緊。
    這股氣息，讓他想起了某些古籍中記載的、早已被列為禁術的邪道煉器法。他們不僅抓了九九，還在用某種歹毒的方式，煉製針對她的邪器！
    一想到這裏，他眼底的寒意幾乎要化為實質。
    “轟！”
    走廊盡頭，通往塔樓的黑鐵大門緊緊關閉。門後，數名玄天宮弟子正合力催動法力，在門上加持了一層又一層的防禦陣法，五光十色的符文在門上流轉不休。
    “頂住！一定要頂住！”門後傳來聲嘶力竭的吼聲，“長老馬上就要成功了！”
    沈清辭停下腳步，他看了一眼那扇閃爍著各色光芒的鐵門，沒有再選擇用技巧破解。
    他緩緩舉起了手中的長劍。
    刹那間，整個走廊的風都停了。周圍的靈氣仿佛受到了某種牽引，瘋狂地朝著他的劍尖匯聚而來。青色的劍芒暴漲至數尺長，發出嗡嗡的顫鳴，劍身上蘊含的恐怖威能，讓緊隨其後的雲舟都感到一陣心悸。
    “退後。”沈清辭吐出兩個字。
    雲舟毫不猶豫地向後急退，同時運起全身靈力護住自身。
    沈清辭手臂平穩地向前一揮。
    沒有複雜的招式，隻是最簡單的一記直劈。
    那一道暴漲的青色劍芒，脫離劍身，化作一道橫貫天地的匹練，挾著斬斷一切的無上威勢，悍然撞向那扇黑鐵大門。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變慢了。
    門上流轉的各色防禦符文，在接觸到青色劍芒的瞬間，就如同陽光下的冰雪，無聲無息地消融。緊接著，那扇由黑鐵鑄就、厚達半尺的巨門，從中間開始，出現了一道細微的白線。
    白線迅速擴大，門後的慘叫聲與驚呼聲戛然而止。
    下一息。
    “——轟隆！！！”
    震耳欲聾的巨響，終於爆發開來。
    整座塔樓都為之劇烈搖晃，無數塵土與碎石從穹頂簌簌落下。那扇堅不可摧的黑鐵大門，連同門後那幾名試圖抵擋的玄天宮弟子，被一劍劈成了最原始的碎塊，混合著血肉與鐵屑，向著塔樓內部爆射而去。
    一個巨大的缺口，出現在二人麵前。
    煙塵散去，塔樓內的景象，清晰地映入二人眼簾。
    正中央，白骨祭壇上綠火熊熊。
    祭壇前，一名黑袍老者正驚怒交加地回頭望來，他身前懸浮的骨杖，已然成型，正散發著令人心膽俱裂的恐怖寒氣。
    而在塔樓的一角，一張由無數銀色光線交織而成的大網中，一隻通體雪白的小狐狸，正被牢牢困在其中。她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睛裏，盛滿了驚恐與無助，看到門口出現的身影時，那份驚恐瞬間化作了巨大的驚喜與委屈。
    沈清辭的目光，在接觸到那張光網和蘇九九那委屈眼神的瞬間，整個人的氣息，徹底沉了下去。
    那是一種，風暴來臨前，死一般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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