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後傳來的聲音幹澀發緊，說話的聲音也緩慢而猶豫，像是鼓足勇氣之後才敢說出這些心裏話。
    水清鳶沉默著，心中情緒複雜。
    「哦——嘶，他這擔心就純屬多餘了啊，出風頭歸出風頭，實際上根本沒有幾個人會真的喜歡你的。」
    金珠珠嫌棄之餘撓撓下巴，這會兒笑也笑夠了，看也看完了，臉上便隻剩下了認真的點評。
    說實話，看著他那麽可憐的樣子，心裏還有點跟著一塊不得勁嘞。
    沒辦法，它的共情能力就是這麽強。
    但它若是稍微挪挪屁股，轉到她背後去看的話，就會看到魚鏡淵正在深情款款地輕吻她的頭發，動作細微而謹慎，根本沒那麽可憐。
    水清鳶掙紮的動作還沒有開始就硬生生地僵住，而後不得不轉變為回抱。
    聽到他那些可憐兮兮的委屈，仿佛憋在心底已久，她輕輕撫摸他的後背，緩聲安撫：“……怎麽會，我怎麽可能與你生疏呢？”
    而且，自己不是幾乎日日都與他寫信的嗎？按照兩人傳信的頻率，和見麵應該也差別不大了才是。
    總是擔心這個做什麽？
    “可你與我不在一處，難以見麵。我看不到你，心裏總是不安。”
    魚鏡淵繼續悶悶不樂，指尖在她的發絲中輕柔穿梭著，小聲堅持道。
    「他這也太黏著你了吧，你不覺得這種情況不對勁嗎？比小孩子都多心。你們兩個好幾年沒見麵的時候都沒這個樣子過啊，難道……越見麵關係越好了？」
    飛在旁邊的金珠珠不知道該怎麽說，總感覺這份“友誼”的發展已經超出了自己的預料，但真讓它說些什麽，它說不出來。
    自己起初還擔心他倆關係變淡呢，結果魚鏡淵先擔心上了。
    又沒有經曆過生離死別，這種依賴究竟是怎麽形成的？
    金珠珠琢磨不明白。
    “……那也不是換個稱呼就能變得更親近，對不對？你不必心中不安，無論如何我也不會與你疏遠的。”
    安慰歸安慰，水清鳶還沒忘記這茬呢。
    他叫自己“清兒”的時候，簡直雞皮疙瘩掉了一地，魂都要被他嚇飛出去，哪怕直到現在經過一番解釋，自己變快的心跳聲都沒有緩和太多。
    ……耳朵也有點燙。
    更何況他們之間應該也不需要一定用更加親昵的稱呼證明彼此的親近。
    唇瓣抿緊，這是緊張的下意識表現，魚鏡淵敏銳地意識到這是沒戲了，再堅持下去就算被允許了也不是好結果，所以他立即轉變態度，開始表現得順從，像是被說服了：“嗯……我知道了。”
    他略微鬆開，老老實實地關心她，將話題轉移開：“你的額頭被我磕紅了，對不起。”
    “這沒關係，你呢？有沒有磕出血？”
    話題結束的同時水清鳶也鬆一口氣，隨即想起剛剛好像撞到了他的嘴。
    他沒用靈力護體，而她也的確聞到了些許血腥味，肯定是破口了。
    “有點磕破了，你幫我看看。”
    魚鏡淵主動捏著自己的下唇給她看，而水清鳶因為關切，也伸手按住了他的唇瓣，沒有注意到他的身子僵住。
    自己的嘴唇明明應該比指尖軟，但他所感覺到的隻有屬於她的微涼和柔軟。
    但凡舌尖一卷，就能含入口中。
    他連咽口水這種小動作都不敢有，就這麽僵硬著身體，直勾勾地盯著她看，不想錯過她臉上的任何表情。
    “是破了……”
    看到傷口之後，水清鳶微微蹙眉，立即取出藥瓶幫忙倒下一點點藥粉，即便是這種小傷也不能馬虎。
    魚鏡淵感覺到她手指的離開，內心的遺憾毫不顯露，隻是乖乖閉著嘴，讓藥粉融化、發揮作用。
    對麵的眼神黏在她身上，呆得和根木頭樁子似的，水清鳶不由得拉過他的手合掌：“快來打坐修煉……別想那些事情了，明天還得打起精神來呢。”
    宗主們都推測出了巨禹的大致蘇醒時間，他們可以在預測的最早時間之前於東洲慢慢玩一玩，不用繼續著急趕路。
    她的指尖離開，但溫度、觸感和氣息都留了下來，魚鏡淵飛快地舔了舔唇，看著她認真打坐，目光裏的晦暗和明滅在她看過來時變得明亮澄澈，立即運轉靈力。
    雙修，雙修……
    和她雙修，嘿嘿。
    次日一早，四人紛紛下樓離開客棧。
    徹徹底底地休息了這一晚上，大家的精神都肉眼可見地容光煥發，此時天色尚早，街道兩旁的鋪子大部分還沒開始擺，幾人還有時間先去專注地欣賞街道風景。
    “好——我們正式出發！”
    季山淮昨晚不僅休息了，還又琢磨了半個時辰的路線，眼睛裏滿是期待。
    東洲之遊！我們來了！！
    “吱呀——”一聲，門被打開，帶來了清新和略有鹹味的濕氣，讓人有些不習慣。
    “給、給點兒吧……求求了……”
    四人剛打開門出客棧，門口就匍匐著爬來乞丐，這個乞丐的雙膝以下的褲管都是空蕩蕩的，身下墊了一個已經炸開的草墊，用僅剩的一臂撐著往這邊滑過來，落下零星的草屑。
    他仿佛早已看準了他們，此時見到他們終於出現，哪怕一隻手臂也爬得很快。
    走在最前麵的季山淮有些手足無措，神山當中也有乞討的修士，隻是再怎麽樣那也都是有修為的修士，就算缺失一些身體部位也能夠依靠靈力接取簡單的任務。
    而殘缺到隻剩一條手臂的凡人，他不知道這樣脆弱的生命要如何才能活下去。
    內心的善良促使季山淮在這種場景下做不出第二種選擇。
    乞丐的年紀很大了，炸開的淩亂發絲裏有一大半都是白發，滿臉的滄桑與溝壑，在見到幾人之後便匍匐在地上磕頭。
    “給點兒吧，我兩三天沒吃飯了……”
    那乞丐甚至不敢一直抬頭看，隻敢爬過來就磕個不停。
    他皮膚黝黑，尚且完好的手上有許多在地上刮擦出來的傷痕。
    看到這令人心揪的場景，季山淮原本興奮的心情戛然而止，暗暗感慨這世間不平之事難言，立即拿了銀子準備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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