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狼關已在望,戰火映蒼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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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前的黑暗,是一天中最深沉、最寒冷的時刻。戈壁灘上的風,如同無數把冰冷的銼刀,無情地刮過每一寸土地,卷起細碎的沙礫,打在人的臉上、身上,帶來刺骨的疼痛和一種令人煩躁的窒息感。
    秦海燕、宋無雙、胡馨兒、張誠以及殘存的三十餘名鐵壁關精銳,便是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背負著天狼關已然陷落的沉重消息,以及周猛犧牲前那血淚控訴帶來的巨大悲憤,踏上了返回鐵壁關的亡命之途。
    隊伍的氣氛,比來時更加壓抑和絕望。
    來時,他們懷揣著馳援友軍、力挽狂瀾的決心,雖然知道前路凶險,但心中總有一線希望支撐。可如今,希望已然破滅。天狼關的陷落,不僅僅意味著北疆門戶洞開,更意味著鐵壁關將徹底成為一座孤城,陷入南北夾擊、孤立無援的絕境。他們這五十人如今已不足四十)的馳援行動,從一開始就注定是徒勞的,甚至可能……是自投羅網。
    更讓人心頭沉重的是宋無雙的傷勢。
    那支淬毒的狼牙箭,雖然被胡馨兒及時拔出並做了初步處理,敷上了隨身攜帶的、王軍醫特製的解毒散,但“狼毒”的猛烈與詭異,遠超尋常。箭簇上附著的,並非單一毒素,而是混合了北狄薩滿秘製的多種毒物,性質陰寒歹毒,不僅麻痹神經,更能侵蝕內力,破壞生機。
    宋無雙伏在秦海燕的背上她的戰馬已在之前的血戰中遺失),氣息微弱而紊亂。她的臉色是一種極不正常的青灰色,嘴唇泛著詭異的紫紺,原本剛毅英氣的眉宇間,此刻被一層痛苦的陰霾所籠罩。箭傷周圍的皮肉呈現出一種可怕的暗紫色,並且腫脹發硬,即使隔著厚厚的繃帶,也能感受到那處皮膚傳來的、異於常人的冰冷觸感。胡馨兒每隔一段時間,便要為她診脈,並以自身那微薄的“棲霞心經”內力,嚐試引導解毒散的藥力,對抗那不斷試圖擴散的毒性。但效果甚微,那毒素如同附骨之疽,頑固地盤踞在傷口深處,並緩慢地向著心脈侵蝕。
    “咳咳……”宋無雙發出一陣壓抑的、帶著痰音的咳嗽,身體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牽動了肩胛的傷口,劇痛讓她瞬間清醒了片刻,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
    “無雙,感覺怎麽樣?”秦海燕立刻察覺到她的異狀,放緩了腳步,聲音中充滿了難以掩飾的擔憂。她能感覺到背上之人那異常滾燙的體溫與傷口處傳來的冰冷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是毒素與身體本能抗爭的跡象。
    “……冷……又熱……”宋無雙的聲音細若遊絲,如同夢囈,“……關……破了……弟兄們……”她的意識顯然有些模糊,時而清醒,時而陷入昏沉,口中反複念叨著關城、弟兄等詞語。
    胡馨兒連忙從水囊中倒出些許清水,小心地喂到宋無雙唇邊,又取出銀針,在她頸後和手臂幾處穴位輕輕刺入,試圖緩解她的痛苦,穩定她的心神。“六師姐,堅持住,我們就快回去了,王軍醫一定有辦法的!”她強忍著淚水,聲音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宋無雙此刻傷勢的嚴重性,若非六師姐體質異於常人,意誌力極其堅韌,恐怕早已……
    秦海燕抿緊了嘴唇,沒有再多問,隻是將背上的人往上托了托,讓她靠得更舒服一些,然後加快了腳步。她的左肩依舊隱隱作痛,內力也遠未恢複,背負著一個人長途跋涉,對她同樣是巨大的負擔。但她不能停,也不敢停。每多耽擱一刻,宋無雙就多一分危險,鐵壁關也可能多一分陷落的可能。
    校尉張誠走在隊伍的最前麵,他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此刻更是布滿了凝重與悲戚。周猛的犧牲,如同最後一根稻草,壓垮了他心中僅存的、對天狼關的僥幸。他親自檢查過周猛身上那恐怖的傷口,那是經曆了何等慘烈的搏殺才能留下的痕跡!八百弟兄,無一幸免……這消息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在他的心頭。他默默地辨認著方向,選擇著最隱蔽、最難行的路徑,同時警惕地觀察著四周的動靜。他的右手始終按在腰間的馬刀刀柄上,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微微發白。幸存的三十多名騎兵,則沉默地護衛在隊伍兩側和後翼,人人帶傷,眼神中卻依舊保留著鐵壁關軍人特有的、在絕境中也不曾完全泯滅的堅韌與凶狠。他們失去了並肩作戰的同伴,背負著失敗的恥辱和沉重的消息,但求生的本能和軍人的職責,讓他們依舊保持著最基本的紀律和警惕。
    隊伍在黎明前的黑暗中艱難前行,繞過可能存在的狄虜哨卡和巡邏路線,專走荒無人煙的戈壁和丘陵。胡馨兒不時離開隊伍,如同幽靈般潛行到前方或側翼探查。她的“蝶夢”輕功在這種環境下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好幾次都提前發現了小股狄虜遊騎的蹤跡,使得隊伍得以提前規避,避免了不必要的戰鬥。
    “前方五裏,有狄虜的臨時馬場,守衛大約三十人。”胡馨兒又一次返回,壓低聲音向秦海燕和張誠匯報,“繞過去的話,需要多走將近二十裏山路,而且那片山勢陡峭,背著六師姐很難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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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誠看了看天色,東方已經泛起了魚肚白。他沉聲道:“不能繞了,時間來不及,宋女俠的傷勢也拖不起。馬場……或許是個機會。”他的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
    秦海燕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想奪取馬匹?”
    “沒錯。”張誠點頭,“我們現在的速度太慢了。如果能弄到馬,不僅可以加快行程,也能讓宋女俠少受些顛簸之苦。三十個守衛……趁其不備,速戰速決,有機會!”
    秦海燕沉吟片刻,看了一眼背上昏沉的宋無雙,又看了看身後那些疲憊不堪、卻依舊強撐著的士兵,終於下定了決心:“好!就按你說的辦!馨兒,你負責摸清暗哨和巡邏規律。張校尉,挑選十個身手最好的弟兄,隨我行動。其餘人原地隱蔽,保護好無雙和傷員!”
    命令迅速下達。隊伍悄然隱入一片巨大的風蝕岩柱群中。胡馨兒如同暗夜中的狸貓,再次消失在晨曦的微光裏。張誠則迅速點出了十名雖然帶傷但依舊彪悍的老兵,檢查兵器,準備突擊。
    約莫一炷香後,胡馨兒返回,帶來了馬場的詳細布防圖。“東麵和北麵各有了望塔,上麵有弓手。馬廄在西側,大部分守衛都集中在馬廄旁的營房裏休息,隻有兩隊五人巡邏隊交叉巡邏。暗哨……在南麵那塊巨岩後麵,有一個。”
    “幹得好!”張誠讚許地看了胡馨兒一眼,隨即開始部署,“劉老三,帶你的人,解決南麵暗哨和摸掉東麵了望塔的弓手。王老五,你們組負責北麵了望塔。秦女俠,我帶剩下的人直接衝擊營房和解決巡邏隊!動作一定要快,不能讓他們發出警報!”
    “明白!”被點到的士兵低聲應諾,眼中閃爍著嗜血的光芒。
    秦海燕將宋無雙小心地交給胡馨兒和另外兩名士兵照料,深吸一口氣,活動了一下因為背負傷員而有些酸麻的肩膀,右手握緊了“掠影”劍。“我隨你一起衝擊營房。”她的聲音冰冷,帶著一絲壓抑的殺氣。連續的奔波、戰友的犧牲、師妹的重傷,早已讓這位性格爽朗的女俠心中憋了一股無處發泄的邪火,此刻終於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天色漸漸亮了起來,馬場方向的輪廓在晨曦中變得清晰。可以看到數十匹北地健馬正在圍欄中悠閑地啃食著幹草,對即將到來的危險一無所知。
    “行動!”張誠低喝一聲,猛地揮手下劈!
    十一道身影加上秦海燕和張誠),如同捕獵的豹群,悄無聲息地向著馬場潛行而去!
    胡馨兒緊張地注視著他們的背影,小手緊緊握著“流螢”短劍,靈覺提升到極致,感知著周圍的任何風吹草動。她必須確保後方安全,同時隨時準備接應。
    戰鬥,在幾乎同一時刻,於馬場的不同角落爆發!
    南麵巨岩後,一名抱著彎刀打盹的狄虜暗哨,被劉老三從背後捂住嘴,鋒利的匕首瞬間割斷了他的咽喉!
    東麵了望塔上,兩名狄虜弓手剛剛發現下方異動,還沒來得及示警,數支從下方黑暗中射出的弩箭便精準地釘入了他們的咽喉和心口!屍體軟軟栽倒。
    北麵了望塔的反應稍快一些,一名弓手發出了半聲驚呼,便被王老五擲出的飛刀射中麵門,另一名則被迅猛攀爬上塔的士兵用戰刀捅穿了胸膛!
    幾乎在了望塔被解決的瞬間,張誠和秦海燕如同猛虎下山,直撲馬廄旁的營房!
    “敵襲!!”一名起夜放水的狄虜士兵恰好看到衝來的身影,發出了淒厲的尖叫!
    但為時已晚!
    秦海燕“掠影”劍已然出鞘!劍光如同撕裂晨曦的第一縷陽光,快得令人目不暇接!她根本不給對方任何反應的機會,身形如電,直接撞入了聞聲衝出的幾名狄虜士兵之中!劍光閃爍,點、刺、削、抹!每一劍都精準地命中要害!咽喉、心口、手腕!鮮血如同噴泉般飆射!那幾名狄虜士兵甚至沒看清來人的模樣,便已捂著傷口慘叫著倒地!
    張誠則更加狂暴!他揮舞著馬刀,如同旋風般衝入營房!刀光過處,殘肢斷臂橫飛!營房內頓時亂作一團,剛從睡夢中驚醒的狄虜士兵根本組織不起有效的抵抗,如同待宰的羔羊般被砍翻在地!
    那兩支巡邏隊聽到動靜趕來支援,卻被負責外圍警戒的劉老三、王老五等人攔住,雙方立刻展開了激烈的白刃戰!
    戰鬥短暫而血腥。
    不過片刻功夫,三十餘名狄虜守衛便被盡數殲滅,無一漏網。鐵壁關這邊,僅有兩人受了些輕傷。
    “快!搶馬!能帶走的全部帶走!帶不走的……全部處理掉!”張誠抹了一把濺到臉上的鮮血,厲聲下令。
    士兵們立刻衝進馬廄,解開韁繩,將一匹匹健壯的戰馬牽出。還有一些士兵則迅速收集馬場內的箭矢、幹糧等有用物資。
    秦海燕則站在營房外,持劍警戒,她的呼吸略微有些急促,剛才那短暫的爆發,雖然酣暢淋漓,但也牽動了左肩的舊傷,一陣陣刺痛傳來。她看著滿地的狄虜屍體和忙碌的士兵,眼神冰冷,心中卻沒有絲毫勝利的喜悅。這隻是絕望旅途中的一個小小插曲,改變不了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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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隊伍匯合,每人至少分到了一匹戰馬,還有十餘匹備用。胡馨兒和兩名士兵小心翼翼地將昏迷的宋無雙安置在一匹最為溫順的母馬背上,用繩索固定好。
    “上馬!立刻離開這裏!”張誠翻身上馬,大聲命令。
    馬蹄聲再次響起,這一次,速度比之前快了何止數倍!數十騎卷起漫天煙塵,向著鐵壁關的方向,狂奔而去!
    有了馬匹代步,行程大大加快。雖然依舊需要避開狄虜的主要活動區域,但至少不用再依靠雙腿艱難跋涉。宋無雙的狀況似乎也因為顛簸減少而稍微穩定了一些,雖然依舊昏迷,但呼吸似乎平穩了些許。
    然而,越是靠近鐵壁關,空氣中的肅殺之氣就越是濃鬱。沿途開始能看到更多戰爭的痕跡——廢棄的營壘、燒毀的村莊、倒斃路旁無人收拾的屍體既有狄虜的,也有大楚軍民的)……以及,天空中那不時掠過的、代表著死亡與戰爭的食腐禿鷲。
    在距離鐵壁關大約還有五十裏的一處高坡上,張誠下令隊伍暫時休息,並派出斥候前出偵查。
    秦海燕策馬立於坡頂,極目遠眺。盡管相隔數十裏,但她依舊能看到,在鐵壁關所在的方向,天空似乎被一種不祥的暗紅色所籠罩,那不是朝霞,而是……衝天的火光!並且,隱隱約約的,似乎有悶雷般的轟鳴聲隨風傳來!
    她的心,瞬間沉了下去。
    胡馨兒也策馬來到她身邊,小臉上滿是驚惶:“二師姐……那聲音……是投石機!還有很多……很多的喊殺聲!鐵壁關……還在打!”
    還在打,意味著關城尚未陷落。
    但如此激烈的戰況,也意味著鐵壁關正承受著難以想象的壓力!
    就在這時,派出的斥候連滾帶爬地跑了回來,臉上毫無血色,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而變形:“……狄……狄虜!好多狄虜!前麵……前麵到處都是狄虜的大營!把鐵壁關圍得水泄不通!我們……我們根本過不去!”
    盡管早有心理準備,但親耳聽到這個消息,所有人還是感到一陣徹骨的寒意。
    鐵壁關,真的被徹底包圍了!
    他們這幾十人,想要突破重圍進入關內,難如登天!
    “看清楚關城的情況了嗎?”張誠強自鎮定,抓住那名斥候的肩膀問道。
    “……看……看不清具體……但……但關牆上很多地方都在冒煙……好像……好像有不少缺口……城門樓那邊……旗幟好像……好像有點亂……”斥候語無倫次地描述著。
    旗幟有點亂?
    這絕不是一個好兆頭!通常意味著指揮係統可能出了問題,或者守軍正在經曆極其慘烈的混戰!
    秦海燕死死攥著韁繩,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她看著遠方那被戰火映紅的天空,聽著那隱約傳來的、象征著死亡與毀滅的轟鳴,一股巨大的無力感攫住了她。
    天狼關已失,鐵壁關被圍,師妹重傷垂死,她們身陷重圍,消息難以傳遞……
    難道,北疆防線,真的就要這樣崩潰了嗎?
    難道,師父的教誨,師姐們的努力,還有那麽多犧牲的將士的鮮血……都要白流了嗎?
    “不!絕不能!”一個聲音在她心底瘋狂地呐喊。
    她猛地轉過頭,目光掃過身邊一張張或是絕望、或是茫然、或是帶著最後一絲期盼的臉龐,最終落在胡馨兒和那匹馱著宋無雙的馬上。
    “無論如何,我們必須回去!”秦海燕的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就算前麵是刀山火海,也要闖一闖!把消息帶回去,告訴李將軍和關內的弟兄們,天狼關發生了什麽!然後……與鐵壁關,共存亡!”
    她的目光如同兩道冰冷的火焰,瞬間點燃了殘存士兵眼中那幾乎熄滅的鬥誌。
    “與鐵壁關共存亡!”張誠第一個舉起馬刀,低吼道。
    “共存亡!!”幸存的三十餘名騎兵,同時發出了壓抑卻堅定的怒吼!盡管他們知道,此去生還的希望渺茫,但軍人的榮譽和守護家園的責任,讓他們別無選擇!
    胡馨兒看著二師姐那堅毅如磐石的側影,又看了看昏迷中依舊緊蹙眉頭的六師姐,用力地點了點頭,將“流螢”短劍緊緊握在手中。
    狼關天狼關)已在望,看到的卻是淪陷的絕望。
    而歸途的終點——鐵壁關,此刻正被無盡的戰火所籠罩,映紅了黎明的蒼穹。
    前路,唯有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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