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九尾悲歌訴往-事,白衣獨守待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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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琴聲,如泣如訴,仿佛不是由凡俗的絲弦奏響,而是從這片破碎世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塊殘垣斷壁之中,滲透出來的、積壓了千百年的哀思。
每一個音符,都像是一滴冰冷的淚,滴落在蘇九兒的心湖之上,激起層層疊疊的、源於血脈最深處的悲傷漣漪。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何流淚,那滾燙的淚珠便已不受控製地,順著她煞白的臉頰,簌簌滑落。她仿佛看到了一場盛大的、被血色染紅的祭典,看到了無數同族在烈火中哀嚎,看到了一雙充滿了無盡慈愛與不舍的眼眸,在訣別之際,回望自己。
“公子……”她下意識地抓緊了韓宇的手,那隻總是溫暖有力的大手,是她在這片無盡的悲傷之中,唯一的依靠。
韓宇沒有說話,隻是反手將她的小手握得更緊。他對著身後那如同山嶽般沉默的【金獅】微微頷首,示意他原地警戒,隨即,牽著蘇九兒,一步一步,踏上了那條通往宮殿廢墟之頂的白玉石階。
石階早已殘破,布滿了青苔與裂痕,但每一步踏上,都仿佛能感受到一股溫潤的、屬於遠古的靈氣,從腳底緩緩傳來。越是向上,那股彌漫在空氣中的哀傷,便愈發濃鬱。
終於,他們登上了這座已經坍塌了一半的宮殿之頂。
那道白色的身影,依舊背對著他們,靜靜地端坐著。她的身前,是一架通體焦黑、仿佛經曆過烈火焚燒的古琴。她的身後,九條雪白的、仿佛由最純淨的月光編織而成的巨大狐尾,在微風中,無力地、緩緩地搖曳著。
隨著他們的到來,那如泣如訴的琴聲,緩緩地,停歇了。
整個世界,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蘇九兒看著那道與自己血脈相連的、孤寂了千百年的背影,心中所有的疑惑、恐懼與迷茫,在這一刻,都化作了一股難以抑製的衝動。她輕輕掙脫韓宇的手,向前走了幾步,那雙總是流轉著嫵媚波光的眸子,此刻卻充滿了如同朝聖者般的虔誠與卑微。
她的雙膝,不受控製地,緩緩跪下。
“晚輩……蘇氏九兒……”她的聲音,帶著濃濃的哭腔與顫抖,“敢問前輩……這裏,可是……青丘故裏?”
那道白色的身影,微微一顫。
她沒有立刻回頭,隻是用一種仿佛從萬古歲月中飄來的、充滿了無盡疲憊與滄桑的聲音,幽幽地歎息道:
“故裏,早已不在。”
“此地,不過是青丘的一座……孤墳罷了。”
話音落下,她終於,緩緩地,轉過了身。
當蘇九兒看清那張臉的瞬間,她的呼吸,徹底停滯了。
那是一張何等絕美,卻又何等悲傷的臉。她的容顏,竟與蘇九兒有著七八分的相似,仿佛是歲月沉澱之後,洗盡了所有嫵媚與跳脫,隻剩下聖潔與哀婉的、另一個蘇九兒。她的肌膚,白得近乎透明,仿佛常年不見天日。她的眼眸,美得如同最璀璨的星辰,卻又空洞得,仿佛盛滿了整個世界的悲傷。
她看著跪在地上的蘇九兒,看著她額頭上那枚尚未完全隱去的九尾圖騰,那雙空洞了千百年的眼眸,終於,泛起了一絲微不可查的、名為“欣慰”的波瀾。
“五百年了……”她輕聲呢喃,仿佛在對自己說,又仿佛在對這片天地訴說,“我在這裏,彈了五百年的《歸墟引》,終於……終於等到了,回家的孩子。”
她緩緩站起身,那九條巨大的狐尾,在她身後輕輕舒展,將她那本就聖潔的身影,襯托得宛如降世的神明。
“起來吧,孩子。我名,蘇淩溪。論輩分,你該喚我一聲……姑祖母。”
“姑祖母……”蘇九兒淚眼婆娑,在韓宇的攙扶下,緩緩起身。她看著眼前這位與自己血脈相連的親人,心中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問起。
韓宇對著蘇淩溪,微微抱拳,沉聲道:“晚輩韓宇,見過前輩。我等此來,並無惡意,隻為解開九兒心中之結,探尋當年之事。還請前輩,不吝賜教。”
蘇淩溪的目光,從蘇九兒的身上,緩緩移到了韓宇的身上。她那雙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眸,在韓宇身上停留了片刻,隨即,微微頷首。
“你很好。”她輕聲說道,“你的身上,沒有那股令人作嘔的貪婪與背叛的味道。九兒能跟著你,是她的幸事。”
她沒有再多問,隻是緩緩轉過身,望向這片殘破的家園,那哀傷的聲音,再次響起,為他們揭開了一段被塵封了五百年的、血淋淋的往事。
“五百年前,這裏,曾是整個南荒,最繁華、最聖潔的地方。我青丘一族,執掌著南荒妖族的秩序與祥和。直到……那場浩劫的降臨。”
她的聲音,變得冰冷。
“那並非是一場簡單的‘圍獵’,而是一場蓄謀已久的、由內而外的……背叛。”
“我青丘一族,有一脈旁支,他們不滿主脈執掌象征著青丘生命本源的至寶——【青丘之心】,認為自己才配擁有這份力量。於是,他們暗中勾結了當時南荒最貪婪、最凶殘的三大勢力——鬼麵蛛皇、血翼蝠王,以及……百目妖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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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裏應外合,在我青丘每年一度的‘祭星大典’之上,悍然發難!那一夜,整個青丘,血流成河。無數族人,慘死在曾經的同胞與外敵的屠刀之下。”
蘇淩溪的聲音,雖然平淡,但韓宇卻能從中,聽出那深入骨髓的恨意。
“當時的主母,也就是你的曾祖母,為了保全主脈最後的血脈,拚盡全力,將剛剛誕生、尚在繈褓之中的你母親,連同一枚蘊含著青丘本源之力的‘血脈信物’,送出了青丘。而她自己,則與所有忠於主脈的長老,共同燃燒了生命與神魂,催動了這座‘紅塵顛倒’大陣。”
她指著這片看似美麗、實則死寂的世界,聲音中充滿了無盡的悲涼。
“這座大陣,隔絕了內外,將所有的背叛者與入侵者,都永遠地困在了這片時空之中。但同時,它也耗盡了青丘最後的一絲生機,將這裏,變成了一座永恒的牢籠,一座巨大的……墳墓。”
“而我,作為當時唯一幸存的、擁有皇族血脈的守護者,便留在了這裏。我以自身為陣眼,以琴聲為引,獨守此地五百年,隻為等待……等待像你一樣,帶著‘血脈信物’的族人,能夠歸來,為我青丘,帶來最後一絲複蘇的希望。”
聽到這裏,蘇九兒早已是泣不成聲。她終於明白,自己那顛沛流離的童年,那被一路追殺的記憶,其源頭,竟是如此的沉重,如此的悲壯。
韓宇的眉頭,卻緊緊地皺了起來。他敏銳地捕捉到了蘇淩溪話語中的一個關鍵點。
“前輩,您說,那些背叛者與入侵者,都被困在了這裏?”
“不錯。”蘇淩溪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殺機,“五百年來,他們一刻也未曾放棄。他們在這片廢墟之上,建立了新的巢穴,繁衍了無數醜陋的後代。他們如同附骨之疽,不斷地侵蝕著大陣的核心,試圖找到並奪取那枚真正的【青丘之心】。”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了蘇九兒的身上,神情變得無比凝重。
“而你,孩子,你的歸來,既是希望,也是……前所未有的大危機。”
“你母親當年帶走的‘血脈信物’,便是由【青丘之心】的一角碎片所化。它既是開啟此地的鑰匙,也是……最清晰的坐標!”
“就在你踏入這片天地的瞬間,他們,就已經知道了你的存在!”
蘇淩溪的話音,還未完全落下。
“轟——!!!”
一聲充滿了無盡暴虐與狂喜的咆哮,驟然從遠處的天際傳來,震得整片殘破的世界,都為之劇烈一顫!
隻見在數千裏之外,那艘剛剛被“紅塵顛倒”大陣的虛假之門吞噬的、通體漆黑的蜘蛛戰舟,竟硬生生地,從一處空間斷層之中,撕裂而出!它雖然看起來狼狽不堪,船體上布滿了被幻境能量侵蝕的痕跡,但其上的妖氣,卻比之前更加狂暴!
蛛魔少主的身影,傲立於船頭。他那雙閃爍著幽綠色光芒的複眼,死死地,鎖定在了蘇九兒的身上,那張陰鷙的臉上,充滿了毫不掩飾的、病態的貪婪與狂熱!
“找到了……哈哈哈哈!終於找到了!”
“那枚屬於九尾狐族本源的‘鑰匙’!它就在那個小賤人的身上!”
“小的們!給我殺了她們!奪回鑰匙!本少主,要完成父皇未盡的遺願,成為這青丘……新的主人!!”
蘇淩溪看著那艘悍然來襲的戰舟,那張總是充滿了悲傷的臉上,第一次,浮現出了一抹決然的、屬於守護者的凜冽殺意。
她將蘇九兒護在身後,那九條雪白的狐尾,如同九柄出鞘的絕世神兵,無風自動!
“孩子,別怕。”
她的聲音,依舊輕柔,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堅定。
“五百年前,我沒能守護好我們的家。”
“今日,隻要我蘇淩溪還有一口氣在……”
“便絕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我青丘的血脈!”
她那看似柔弱的身軀,在這一刻,竟散發出了足以讓天地都為之色變的……皇者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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