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九千悔恨凝一刀,浮沫盡處見真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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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可以衝刷一切,撫平一切,遺忘一切。
    但有一種東西,連時間本身,都無能為力。
    那便是,悔恨。
    當那座孤墳,那柄斷刀,那個熟悉到仿佛烙印在靈魂最深處的聲音,出現在眼前時,北狗,或者說,最光陰,這位行走的時間旅者,第一次,停下了他那永不停歇的腳步。
    他周遭的世界,依舊是冰冷的、孤寂的不周山道。但他的整個靈魂,卻已被拉入了一個,比這冰原,還要寒冷,還要死寂的時空斷層。
    那裏,隻有一座墳。
    “……你,回來了。”
    那聲音,再次響起。不再是誘惑,不再是呼喚,隻是一句,平靜到令人心碎的陳述。仿佛一個等待了九千個日夜的故人,終於,等到了那個永遠不會歸來的人。
    北狗緩緩抬起頭,鬥笠的陰影,遮不住他眼眸中那瞬間洶湧而出的、足以將萬古冰川都為之融化的悲傷。
    他看到了一個身影,一個白衣勝雪,俊美如畫的身影,正靜靜地,坐在那座孤墳之旁,手中,擦拭著一柄名為“黑月之淚”的刀。
    綺羅生。
    “我找了你很久。”幻影中的綺羅生抬起頭,對他露出了一個,與記憶中一般無二的、溫和的笑容,“現在,你回來了,真好。留下來,陪我吧。”
    留下來。
    多麽簡單,又多麽奢侈的三個字。
    北狗握著“小嘸”的手,指節因為用力而一寸寸發白。他那總是帶著幾分玩世不恭,幾分懶散的臉上,第一次,浮現出了掙紮,浮現出了痛苦。
    他知道這是幻境,是元胎根據他內心最深的執念,所編織出的、最惡毒的囚籠。可這個囚籠,太溫暖,太真實,真實到,他幾乎要忍不住,邁出那一步,就此沉淪,永不複醒。
    山腳之下,死國領域之內,天者靜靜地看著這一幕,那雙毫無感情的眼眸中,閃過了一絲了然。
    “原來如此。”他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喃喃自語,“時間的盡頭,是‘記憶’。再鋒利的刀,也斬不斷,已經發生過的故事。這,便是‘道’之缺憾。”
    他沒有出手幹預。一個完美的劇本,不僅需要演員,更需要演員在舞台之上,爆發出最精彩的、源自靈魂深處的表演。他想看看,這位行走於時間之外的“異數”,將如何,麵對自己永恒的“過去”。
    而不周山巔,那顆【聖魔元胎】的搏動,愈發劇烈!它能清晰地感受到,下方那三個靈魂,一個已經徹底沉淪於權力的幻境,一個即將被創造的欲望所吞噬,而最美味、最強大的那一個,也終於,被它找到了足以錨定其靈魂的“心錨”!
    隻要再加一把火!
    “你還在,猶豫什麽?”幻境中,綺羅生的聲音,帶上了一絲哀傷,“難道,你忘了,我們說好的,‘花是主人,你是過客’嗎?現在,花在這裏,你,還要去哪裏?”
    這句話,如同一柄無形的重錘,狠狠地,砸在了最光陰的心上!
    他猛地抬起頭,鬥笠之下,那雙蘊含著時間長河的眼眸,不知何時,已是血紅一片!
    他看著那個微笑著的、伸出手來的“綺羅生”,又看了看那座孤墳,那柄斷刀,一股比死亡還要深沉的悲愴,從他的胸膛中,轟然爆發!
    “是啊……”他沙啞地開口,聲音,仿佛是從被風沙磨損了萬年的石縫中,擠出來的一般。
    “花是主人……”
    他緩緩地,舉起了手中的“小嘸”。
    “我,是過客。”
    “過客,又怎能,停下腳步呢?”
    他笑了,那笑容,比哭,還要難看。
    “九千個日夜的悔恨,已經夠多了。”
    “我不能,再為自己,添上第一萬個!”
    話音落下的刹那,他手中的“小嘸”,不再是斬向虛空,而是,斬向了自己!斬向了自己那顆,充滿了無盡悔恨與悲傷的,道心!
    “一刀,傾城!”
    這一刀,不再是時間之刀,而是,悔恨之刀!
    它沒有斬斷任何時空,卻將最光陰那積壓了萬古的、足以讓神魔都為之瘋狂的悔恨與悲傷,盡數,凝聚於這一刀之上!
    刀鋒過處,那片由他心魔所化的、最溫暖的幻境,轟然破碎!
    白衣的綺羅生,連同那座孤墳,都在他眼前,化作了漫天光點,消散無蹤。唯有那句“留下來,陪我吧”,還在耳邊,久久回響。
    “噗——!”
    最光陰猛地噴出一口鮮血,整個人的氣息,瞬間萎靡了下去。他以自斬道心為代價,強行破開了這最惡毒的幻境!
    然而,他這一刀,所造成的影響,卻遠遠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
    這一刀,斬碎的,不僅僅是他自己的心魔!那股凝聚了萬古悔恨的無上刀意,如同最狂暴的漣漪,順著【聖魔元胎】布下的精神網絡,轟然擴散!
    “啊——!!!”
    兩聲充滿了無盡痛苦與不甘的淒厲慘叫,同時響起!
    沉浸在帝王幻境中的北冥滄,與沉淪於神兵美夢的歐炎,他們那由欲望構築的完美世界,竟在這一刀的衝擊之下,被強行,震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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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幻境的破碎,帶來的,並非清醒,而是,更加恐怖的……反噬!
    隻見,半山腰之上,北冥滄那英武的身軀,竟開始詭異地膨脹、扭曲!一道道漆黑如墨的魔紋,從他的皮膚之下浮現,他那雙冰藍色的眼眸,徹底化作了純粹的、充滿了暴虐與毀滅欲望的漆黑!一股遠超他自身修為的、屬於“魔皇”的恐怖威壓,轟然爆發!
    “朕的江山!誰敢……毀朕的江山!!”他發出不似人聲的咆哮,竟舍棄了冰霜骨龍,化作一道黑色魔影,向著山頂,瘋狂衝去!
    另一邊,歐炎的下場,更為淒慘!他那矮壯的身軀,竟如同被投入熔爐的蠟像,開始融化!他體內的神兵、法寶,與他的血肉、骨骼,在那股失控的創造欲望反噬之下,強行融合在了一起!轉瞬之間,他便化作了一個由血肉、斷骨、破碎甲片和融化金屬構成的、高達十丈的、令人作嘔的……“兵器魔怪”!
    “我的……都是我的!!”那魔怪發出混亂的嘶吼,同樣,向著山頂,爬行而去!
    【聖魔元胎】,失控了!
    它非但沒能控製住最光陰,反而,被其一刀,震碎了精神鏈接!那兩個被它吸食了無盡欲望,本該化作養料的“祭品”,竟提前,變成了兩個隻剩下本能與毀滅欲望的……畸變魔物!
    就在這混亂的頂點,不周山的山巔之上,那顆心髒般的元胎,其搏動聲,戛然而止。
    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宏大、都要冰冷的意誌,緩緩蘇醒。
    它不再發出任何誘惑的魔音,而是,用一種古老的、仿佛在俯瞰著一場有趣戲劇的、充滿了絕對惡意的聲音,在最光陰、天者,以及,那兩位新生的魔物腦海中,同時響起。
    “前戲,結束了。”
    “真是……出乎意料的精彩。”
    “那麽,作為獎勵……”
    山巔之上,血光衝天!那顆搏動了千年的【聖魔元胎】,竟轟然裂開!從中走出的,並非任何神魔,而是一個,身著血色帝袍,麵容與【韓宇】有著七分相似,嘴角,卻掛著一抹邪異到極致的、瘋狂笑容的……少年!
    “便讓你們,親眼見證,一尊‘神’的……誕生吧!”
    少年張開雙臂,對著下方那三個正向他衝來的“獵物”,露出了一個,邀請共赴死亡盛宴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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