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風是被凍醒的。
    不是那種冬天鑽進被窩忘了開電熱毯的冷，是從骨頭縫裏往外滲的寒，像有無數根冰針順著毛細血管往心髒裏紮。他想打個哆嗦，卻發現胳膊沉得像灌了鉛，別說抬起來，連動根手指頭都費勁。
    “操……”他想罵句髒話，喉嚨裏卻隻發出“嗬嗬”的漏氣聲，跟破舊的風箱似的。
    這是哪兒？
    他費力地掀開眼皮，視線模糊得像蒙了層磨砂玻璃。頭頂是灰蒙蒙的天，飄著幾縷跟破布條似的雲彩，身下硌得慌，低頭其實也就是眼珠子往下瞟了瞟）一看，好家夥——爛草、碎石、還有幾塊不知道埋了多久的骨頭渣子，正硌在他後腰那點可憐的肥肉上。
    “我不是在公司加班嗎？”林風的腦子像台生了鏽的洗衣機，咯吱咯吱轉著。他記得自己正在趕一個策劃案，客戶要求淩晨三點前必須發過去，他盯著電腦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字，眼皮越來越沉，最後好像一頭栽在了鍵盤上……
    難道是猝死了？被抬到什麽野外拋屍了？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一陣更強烈的寒意打斷。他感覺自己的臉頰有點癢，下意識地想伸手撓，結果胳膊剛抬到一半，就“啪嗒”一聲掉了下來，砸在旁邊一個硬邦邦的東西上。
    那東西滾了滾，停在他眼前。林風眯著眼瞅了半天，才認出那是塊破石碑，上麵刻著三個字，歪歪扭扭的，像是用燒火棍劃上去的——
    無名老卒之墓。
    林風：“……”
    等等，這碑怎麽看著這麽矮？不對，是他自己太高了？不對不對，他試著動了動脖子，發現自己是躺著的，而那塊碑，離他的臉隻有不到三十厘米。
    就好像……這墳是他自己剛躺進去的？
    一個荒謬到讓他想笑的念頭竄了出來，他猛地用力，想坐起來看看自己到底啥情況。這一下用力過猛，渾身骨頭發出“哢嚓哢嚓”的脆響，跟快散架的舊家具似的，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氣，差點沒背過氣去。
    “哎喲我的媽……”他總算擠出一句完整的話，聲音嘶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蒼老。
    這不是他的聲音！
    林風徹底慌了。他掙紮著，用盡全力側過身，視線終於能落在自己的手上——那是一雙布滿皺紋和老年斑的手，指關節粗大變形，皮膚鬆垮得像掛在骨頭上的破布，指甲縫裏還嵌著泥垢。
    他顫抖著抬起這雙手，摸向自己的臉。
    粗糙的皮膚，深陷的眼窩，鬆弛的下頜，還有下巴上那撮硬邦邦、白花花的……胡子？
    林風的大腦“嗡”的一聲，徹底宕機了。
    就在這時，一個毫無感情的機械音突然在他腦海裏響起：
    【歡迎來到逆生界，檢測到宿主靈魂穩定融合，正在綁定“逆生計壽器”……綁定成功。】
    【當前狀態：生理年齡100歲，修為無。】
    【體質：天生絕脈無法正常吸收靈氣）。】
    【當前任務：學會自主翻身。】
    【任務獎勵：解鎖基礎吐納法殘篇）。】
    林風：“？？？”
    逆生界？生理年齡100歲？修為無？學會翻身？
    這他媽是什麽新型地獄笑話？！
    他，一個在地球996到猝死的社畜，魂穿了？穿成了一個剛“出生”就是百歲老翁的……玩意兒？還被扔在了亂葬崗？
    “有沒有搞錯啊！”林風想咆哮，結果隻發出一陣咳嗽，咳得他五髒六腑都快翻過來了，眼淚鼻涕一起流，糊了滿臉的皺紋，“別人穿越不是皇子就是天才，我穿成個快進棺材的老頭？還是個連翻身都不會的‘嬰兒’？”
    【檢測到宿主情緒波動過大，建議保持冷靜，過度消耗體力可能導致生理機能進一步衰退。】係統冷冰冰地提醒。
    “冷靜？你讓我怎麽冷靜？”林風氣不打一處來，“我現在就像塊放在墳頭的臘肉，還是快過期的那種！”
    他嚐試著按照係統說的，先完成那個該死的“翻身”任務。他憋足了勁兒，扭動著僵硬的腰，想從平躺變成側臥。結果努力了半天，除了讓骨頭發出更多“嘎吱”聲，就隻把自己蹭得更靠近那塊“無名老卒之墓”的石碑了。
    冰涼的石碑貼著他的臉頰，林風看著碑上那三個字，突然覺得有點委屈。
    在地球的時候，他總抱怨加班累，說真想早點退休養老。結果倒好，這願望實現得這麽徹底，直接一步到位，從社畜變成了“百歲老人”，連退休工資都省了。
    “咕嚕嚕……”
    肚子不合時宜地叫了起來。饑餓感像潮水般湧來，瞬間壓過了寒冷和恐慌。林風這才注意到，自己的肚子癟得像張紙，估計從“出生”到現在，還沒吃過一口東西。
    也是，誰家剛出生的“嬰兒”會被扔在亂葬崗挨餓啊。
    他環顧四周，目光掃過一個個隆起的小土包和散落的破石碑，試圖找到點能吃的東西。亂葬崗上除了草就是石頭，偶爾能看到幾隻禿鷲在天上盤旋，眼神不善地盯著他，像是在看一份即將過期的自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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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滾開！”林風用盡全身力氣吼了一聲，聲音依舊嘶啞難聽，“我這把老骨頭，肉柴得很，不好吃！”
    禿鷲似乎被他的“氣勢”震懾了，盤旋了兩圈，不甘心地飛走了。
    林風鬆了口氣，剛想歇會兒，眼角餘光突然瞥見不遠處的草叢裏，好像有個白白的東西。
    他費力地扭動脖子，仔細一看——那是個小布包，看模樣像是被人隨手扔在那的，上麵還沾著泥。
    有東西總比沒有強！
    林風像是看到了救星，再次掙紮著想要爬過去。這次他學聰明了，不再試圖翻身，而是像條蛆一樣，一點一點地往那邊挪。
    這個過程堪稱慘烈。他的衣服本就破爛不堪，在地上這麽一蹭，更是碎成了布條，露出的皮膚上被碎石劃出一道道血痕。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每挪一寸，都感覺有根骨頭要斷掉。
    “加油……林風……想想紅燒肉……想想奶茶……”他給自己打氣，腦子裏全是地球的美食，口水差點流出來。
    挪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時間林風自己估算的），他終於夠到了那個布包。布包很輕，他用那雙顫抖的手解開繩子，裏麵的東西滾了出來——
    是個靈米團子。
    說是靈米，其實就是摻了點靈氣的糙米，黑乎乎的，還帶著點黴味，硬得像塊石頭。
    但在林風眼裏，這玩意兒比滿漢全席還誘人。
    他一把抓過米團子，想塞進嘴裏，結果手一抖，米團子掉在了地上，滾出去老遠。
    “我操！”林風急得差點哭出來，又開始新一輪的“蠕動”。
    就在他快要夠到米團子的時候，一個黑影突然從旁邊的墳頭後麵竄了出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搶走了米團子！
    林風定睛一看，是個跟他差不多打扮的老頭，也是滿臉皺紋，頭發花白，隻是看起來比他“年輕”點——大概也是百歲老頭？
    那老頭搶了米團子，也不管上麵沾了泥，張開沒牙的嘴就啃，含糊不清地說：“我的……都是我的……”
    “嘿！那是我先看到的！”林風急了，忘了自己的“高齡”，猛地撲過去想把米團子搶回來。
    結果可想而知，兩個加起來快兩百歲的“嬰兒”，在亂葬崗上扭打起來。
    說是扭打，其實就是互相推搡。林風抓著對方的胳膊，那老頭抱著米團子不放，兩人哼哼唧唧地較勁，動作慢得像是慢鏡頭回放。
    “放開……那是我的……”林風喘著粗氣，感覺自己的肺都要炸了。
    “我先拿到的……你個老東西……”對方也不甘示弱，一口唾沫啐在林風臉上。
    林風被啐得眼睛都睜不開，心裏的火“噌”地一下就上來了。他想起自己在地球看的那些碰瓷視頻，腦子一熱，突然鬆開手，身子一軟，“哎喲”一聲倒在地上，雙腿一蹬，開始抽搐。
    “來人啊……打人了……九十歲的欺負一百歲的啊……沒天理了啊……”他扯著嗓子喊，聲音雖然嘶啞，但穿透力驚人，把那老頭嚇了一跳。
    逆生界雖然以“返老還童”論天賦，但尊老愛幼的觀念還是有的。那老頭看著躺在地上“抽搐”的林風，有點慌了，手裏的米團子也不香了。
    “你……你別裝死啊……”老頭結結巴巴地說，“我……我給你一半還不行嗎？”
    林風眼睛偷偷睜開一條縫，見對方上鉤了，抽搐得更厲害了：“不行……我快不行了……得……得全給我……不然我死不瞑目……”
    老頭猶豫了半天，看著林風那“奄奄一息”的樣子，最終還是咬了咬牙，把啃了一口的米團子扔了過來：“給你給你！真是個為老不尊的東西！”
    說完，頭也不回地跑了。
    林風一聽腳步聲遠了，立刻不抽了，一個鯉魚打挺——哦不，一個緩慢的翻身，撿起米團子就往嘴裏塞。
    黴味和土腥味混合在一起，剌得嗓子生疼，但他吃得狼吞虎咽，生怕再被人搶走。幾口就把小半個米團子吞了下去，肚子裏總算有了點東西，稍微緩過勁來。
    他把剩下的米團子小心翼翼地包好，塞在懷裏，這才感覺有了點活下去的底氣。
    “哼，跟我鬥，你還嫩了點。”林風得意地哼哼兩聲，剛想喘口氣，就聽到一陣微弱的哭聲。
    隻是林風不知道那個老頭也是剛出生的百歲老頭，隻是看起來要年輕一點！
    “嗚……嗚嗚……”
    聲音很小，像是剛出生的小貓，斷斷續續的，從旁邊一個稍微新點的墳頭後麵傳來。
    林風皺了皺眉。這亂葬崗除了他和剛才那個老頭，還有別人？
    他拄著剛才順手撿的一根破拐杖勉強能支撐身體了），一瘸一拐地走過去。
    墳頭後麵，放著一個破舊的繈褓，哭聲就是從裏麵傳出來的。林風探頭一看，頓時愣住了。
    繈褓裏裹著個小孩，看起來也就三歲左右的樣子，粉雕玉琢的，皮膚白得像瓷娃娃，大眼睛水靈靈的，正吧嗒吧嗒掉眼淚，看著可憐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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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孩子怎麽會在這裏？
    林風心裏咯噔一下。這麽小的孩子……哪個沒良心的把孩子扔這了？
    他剛想伸手把孩子抱起來，那小孩突然停止了哭泣，睜著大眼睛看著他，奶聲奶氣地說：“你這老頭……命格奇特啊……”
    林風：“？？？”
    小孩清了清嗓子，努力擺出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小手背在身後雖然因為太短，看起來像在撓屁股），一本正經地說：“看你骨骼清奇，雖然老得掉渣，但隱隱有股……呃……不屈的氣息。跟我學修仙吧，我保你將來能返老還童，成為一代宗師！”
    林風被這小屁孩的話逗樂了，剛想笑，就看到那小孩因為維持“高人”姿態太久，腳下一個趔趄，“啪嘰”一聲摔在了地上，哭得更大聲了：“嗚哇……我的屁股……”
    林風趕緊把他扶起來，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小家夥哭得臉紅撲撲的，看到林風懷裏露出的米團子邊角，突然不哭了，指著米團子說：“我要吃那個！”
    林風猶豫了一下。這米團子是他好不容易搶來的，就剩小半個了。但看著小家夥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他還是心軟了，把米團子掰了一小塊遞過去。
    小家夥接過米團子，塞進嘴裏，吃得飛快，結果噎到了，小臉漲得通紅，使勁咳嗽。
    “哎喲，你慢點吃。”林風嚇了一跳，趕緊拍著他的背，突然想起地球學的海姆立克急救法，抱著小家夥的肚子往上一擠。
    “噗——”小家夥把嘴裏的米團子吐了出來，總算順過氣了，瞪著大眼睛看著林風：“你……你這是什麽法術？好奇怪……”
    “這叫海姆立克……呃，靈脈順氣術。”林風胡謅道。
    小家夥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突然抱住林風的大腿，仰著臉說：“老頭，我跟你混了！以後你就是我的……呃……徒弟？不對，我是你師父！你得聽我的！”
    林風看著這小不點奶聲奶氣地自稱“師父”，又好氣又好笑：“你叫什麽名字？”
    小家夥想了想，搖了搖頭：“忘了。”
    “那我叫你小豆芽吧，你看你瘦的。”林風捏了捏他的胳膊。
    “小豆芽？”小家夥皺了皺鼻子，似乎不太滿意，但想了想，還是點了點頭，“行吧。那我叫你什麽？老木頭？”
    “……我叫林風。”
    “林老頭！”小豆芽脆生生地喊了一聲，然後打了個哈欠，往林風懷裏一鑽，“我困了，你抱著我走。”
    林風低頭看著懷裏已經閉上眼睛的小家夥，哭笑不得。他自己還是個需要人照顧的“百歲嬰兒”呢，這就撿了個小祖宗？
    但他摸了摸小豆芽柔軟的頭發，又看了看這荒涼的亂葬崗，心裏突然生出一絲奇怪的暖意。
    至少……不是一個人了。
    【叮！檢測到宿主成功救助並收留特殊生命體，獎勵新手大禮包一份，是否開啟？】
    林風眼睛一亮：“開啟！”
    【獲得：粗布衣服一件，下品靈石一塊蘊含微弱靈氣），《基礎吐納法》完整版。】
    一件還算幹淨的粗布衣服憑空出現在他手裏，還有一塊鴿子蛋大小、灰蒙蒙的石頭。林風把衣服套在身上，雖然不太合身，但至少不冷了。他又拿起那塊靈石，隻覺得入手微涼，隱隱有股氣流在裏麵流動。
    “這就是靈氣？”林風好奇地把玩著靈石，突然想起小豆芽剛才說的話，“修仙……或許真能活下去？”
    他低頭看了看懷裏熟睡的小豆芽，又看了看遠處隱約可見的城鎮輪廓，握緊了手裏的破拐杖。
    “走了，小豆芽。”他小心翼翼地抱著孩子，一步一步地朝著城鎮的方向挪去，“咱們去找點好吃的，然後……學修仙，變年輕！”
    風吹過亂葬崗，卷起幾片枯葉，那塊刻著“無名老卒之墓”的石碑，在風中靜靜矗立。
    而碑的原主人，正抱著一個自稱“師父”的小不點，蹣跚著走向屬於他的，既心酸又搞笑的逆生之路。
    【逆生計壽器：生理年齡100歲，修為無。當前狀態：移動中。】
    【下一任務：抵達青風鎮，找到一處臨時居所。】
    【任務獎勵：靈米一斤，解鎖“基礎煉體術”。】
    林風看著腦海裏的任務提示，歎了口氣。
    自己當個百歲“嬰兒”，真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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