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春宗的晨霧像被人揉碎的棉絮，慢悠悠地飄在青磚灰瓦間。丹堂院外的老槐樹落了滿地槐米，沾著露水閃著細碎的光，王鐵蛋扛著新打造的防禦盾踩過，盾底的鐵棱碾過槐米，發出“咯吱咯吱”的輕響，驚得樹椏上的灰雀撲棱棱飛起，灑下幾片帶露的葉子。
    “風哥！鬼醫婆婆又來‘討’零食了！”王鐵蛋的大嗓門穿透霧靄，震得院角那叢紫茉莉都抖了抖花瓣，“這次點名要草莓味的薯片，說不給就把你用藍星味精煉藥的事捅到百草堂去！”
    話音未落，一個佝僂的身影就從霧裏鑽了出來，灰布短褂的袖口磨出了毛邊，棗木拐杖在青石板上敲出“篤篤”聲，杖頭那隻歪歪扭扭的小鬆鼠雕件被摩挲得發亮——正是鬼醫婆婆。她眯著眼睛掃過院子，最後把目光釘在石凳上翻丹方的林風身上，沒剩幾顆牙的嘴咧開笑，露出泛著粉紅的牙床：“老東西，昨天說的巧克力，該兌現了吧？”
    林風慢悠悠抬起頭，係統強製的皺紋在眼角堆成溝壑，抬手時“關節作響”的音效“咯吱”響起：“婆婆急什麽？先說說三百年前的‘天罰’，到底是隕石砸了逆生崖，還是時光靈根自己發了瘋？”他指尖撚著張泛黃的符紙，紙上畫著歪歪扭扭的星辰圖，是葉青媛昨晚送來的“星象符”，據說能測三日內的吉凶。
    鬼醫婆婆往石桌上一坐，拐杖頭的小鬆鼠磕得桌麵響：“你當我傻？上次說漏嘴提了句‘天罰’，你就扣我半盒巧克力，這次得先見貨再開口。”她突然從懷裏摸出個油布包，層層打開，露出裏麵花花綠綠的糖紙——有烈火穀特產的“跳跳糖”，糖粒裹著金粉，在晨光裏閃閃爍爍；有劍影門的“龍須酥”，細得像發絲，輕輕一吹就飄起來；還有百草堂的“奶皮糖”，軟乎乎的像塊雲朵，沾著層細密的糖霜。
    “你看我給你帶了啥？”她挑出顆裹著銀箔的奶糖，精準地彈進蹲在地上的歐陽靖手裏，“這是你徒弟念叨三天的稀罕物，昨天去烈火穀外圍采藥，順道從他們的零食庫裏摸的。”她眼珠一轉，用拐杖勾過林風的儲物袋，“拿三盒巧克力換，外加兩包番茄味薯片，成交不？”
    歐陽靖捏著奶糖，抬頭看了看王鐵蛋——鐵蛋師叔昨晚還說，誰要是敢碰鬼醫婆婆的零食，就用盾牌拍他屁股。可奶糖的甜香順著指縫鑽進來，他忍不住飛快地剝了銀箔，把糖塊塞進嘴裏，眼睛瞬間瞪得溜圓：“哇！這糖會化！”
    王鐵蛋剛要揚起盾牌敲他腦殼，就被鬼醫婆婆一拐杖打在盾牌上：“小屁孩吃顆糖怎麽了？你小時候偷我藥圃裏的‘蜜果’，我還沒跟你算賬呢！”她轉頭看向林風，拐杖又往儲物袋上敲了敲，“快點快點，我那藥圃裏的‘醉仙草’快開花了，得回去盯著，不然又被你那徒弟歐陽靖當零食啃了。”
    林風從儲物袋裏摸出兩盒巧克力，推到鬼醫婆婆麵前：“最多兩盒，薯片可以給你三包。”他指尖剛碰到巧克力的錫紙包裝，就被拐杖敲在手背上，疼得“哎喲”一聲縮回手。係統的“踉蹌”特效立刻觸發，他順勢往石凳上一歪，捂著手背哼哼：“婆婆這拐杖，比王鐵蛋的盾牌還硬，再敲就把我這把老骨頭敲散架了。”
    “少裝蒜！”鬼醫婆婆一把搶過巧克力，塞進懷裏的藍布兜，兜口還露出半袋上次“討”來的餅幹渣。她又從兜裏掏出張皺巴巴的紙，拍在石桌上：“三百年前的事，都記在這上麵了，是我太師父的太師父傳下來的，字醜了點，但句句是真。”
    紙上是用炭筆寫的字，歪歪扭扭像蚯蚓爬：“逆生崖隕石落，火光三日不滅，時光靈根異變，本可增壽百年，忽成吸人壽元之物……”林風剛讀到這兒，就被王鐵蛋的大嗓門打斷。
    “風哥！你看我這新盾！”王鐵蛋扛著盾牌轉了個圈，盾麵鋥亮，沿口加了三寸精鐵，貼滿了方燦燦畫的“金剛符”，符紙邊緣還沾著糯米漿，是今早方燦燦特意用靈米熬的漿糊，說這樣符紙更牢。“昨天護送蘇師姐去後山采藥，遇著烈火皇朝的死士，他一記‘焚天掌’拍過來，我舉盾一擋——你猜怎麽著？”
    他猛地把盾牌往地上一頓，震得石桌上的油布包都跳了起來，槐米落了兩人一身：“那掌風把盾麵燒得冒黑煙，可蘇師姐連根頭發絲都沒傷著！就是我後背燎了層皮，不過值了！”他說著就脫外套，露出纏著繃帶的後背，繃帶滲出暗紅的血漬，卻被他拍得啪啪響，“你看這傷，多威風！像不像當年你在黑風嶺殺妖獸時留下的疤？”
    蘇清晏正好端著藥碗走進來，聞言腳步頓在月亮門，鬢角的碎發被晨風吹得動了動。她今天穿了件月白長衫，袖口繡著幾株蘭草，是上次林風用“染靈草”給她染的布，據說能安神。“鐵蛋師兄，你還是先養傷吧，”她把藥碗放在林風麵前，碗沿飄著靈犀草的清香，“這是用晨露燉的，加了點‘醒神花’，對靈力耗損有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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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鐵蛋撓著頭笑，突然湊到林風耳邊壓低聲音，氣音像蚊子哼：“風哥，我發現蘇師姐看我的眼神，比看歐陽靖那小子還溫柔。剛才她給我換藥時，還特意多放了‘止痛散’。”
    林風剛端起藥碗，差點把藥灑在衣襟上。係統突然彈窗【檢測到宿主觸發“八卦雷達”，獎勵“耳力強化”一刻鍾——可聽清百丈內的悄悄話】，他正想關掉，就聽見蘇清晏在不遠處跟剛走進來的葉青媛嘀咕：“鐵蛋那盾牌太沉，昨天護送時他換了三次肩，下次我給畫幾張‘輕身符’貼上，免得他扛著費勁……”
    葉青媛抱著測靈盤，盤麵上的紋路輕輕跳動：“蘇師叔就是心軟，昨天鐵蛋師叔還把你的‘凝神香’當柴燒了，說聞著像烤紅薯。”
    “咳咳！”林風清了清嗓子，係統的“咳嗽帶喘”音效自動響起，把兩人的悄悄話打斷，“婆婆剛說三百年前的天罰，跟時光靈根有關？”
    鬼醫婆婆瞪了王鐵蛋一眼，顯然嫌他打斷話頭，又抓起一把龍須酥往嘴裏塞，碎屑掉在灰布短褂上也不在意：“可不是嘛！當年隕石砸在逆生崖，崖下的時光靈根就變了性子，本來能讓人增壽百年，愣是成了吸人壽元的禍根。”她突然壓低聲音，拐杖往地上一頓，“聽說那靈根現在認主了，誰要是想挖它，就得先把宿主的血放幹——老東西，你可悠著點。”
    王鐵蛋聽得眼睛發直，手裏的盾牌忘了放下，盾麵的金剛符被晨風吹得簌簌響。歐陽靖蹲在石桌旁，偷偷從鬼醫婆婆的油布包裏摸了顆跳跳糖，剛放進嘴，就被“劈裏啪啦”的響聲驚得跳起來：“媽呀！這糖在嘴裏打仗呢！舌頭都麻了！”
    全院的人都被逗笑了，蘇清晏捂著嘴笑，眼角的餘光掃過林風，見他正低頭吹藥碗裏的熱氣，晨光落在他微垂的眼睫上，竟衝淡了幾分係統強製的老態。她趕緊移開目光，指尖無意識地絞著袖口的帶子——剛才鬼醫婆婆說“時光靈根吸壽元”時，林風握著藥碗的手指緊了緊，指節都泛了白，像在忍著什麽。
    鬼醫婆婆把最後一塊龍須酥塞進嘴裏，用手背抹了抹嘴：“所以啊，三大聖地盯著你，不光是為了丹方，更是想把你這靈根挖出來煉‘逆生丹’——他們以為能靠著這根煉出長生藥，卻不知這靈根早就跟你綁在了一起，挖根等於挖你的命。”她突然湊近林風，拐杖頭的小鬆鼠幾乎要碰到他的鼻尖，“你那係統，沒告訴你這事？”
    林風握著藥碗的手頓了頓，熱氣模糊了他的眉眼：“它隻知道扣我壽元，哪管這些。”
    “誰敢動風哥一根頭發，先問問我這盾牌答應不答應！”王鐵蛋猛地站起來，盾牌“哐當”砸在地上，震得槐米落了一地，像場小小的雨。他舞了段剛編的“盾法”，左擋右防，盾牌帶起的風把石桌上的糖紙卷得漫天飛，活像場彩色的雪，“我這盾沿加了精鐵，貼了金剛符，就算化虛期的老怪來了，也得讓他掉層皮！”
    他舞到興頭上，突然一盾撞向老槐樹，“咚”的一聲悶響，樹椏上的灰雀再次驚飛，幾片葉子正好落在蘇清晏的藥碗裏。“你看！”王鐵蛋得意地拍著盾牌，“連老槐樹都怕我這盾！”
    林風看著亂成一團的院子，嘴角卻悄悄勾起。係統突然彈窗【檢測到宿主情緒波動：溫暖。觸發隱藏任務“守護”——保護身邊人不受聖地侵害，獎勵壽元50年。當前剩餘壽元3990+50=4040年】。
    他吹了吹藥碗，靈犀草的甘冽漫過舌尖，混著淡淡的藥香。鬼醫婆婆正跟歐陽靖討價還價，用半包跳跳糖換他明天去後山摘“酸漿果”；王鐵蛋舉著盾牌，非要蘇清晏摸摸盾麵的精鐵，說這樣能沾沾“師姐的靈氣”；葉青媛蹲在石桌旁，用測靈盤的餘光偷偷描林風的側臉，盤麵上的紋路跳得歡快——這雞飛狗跳的日子，倒比孤身一人對著係統較勁時，暖得多。
    鬼醫婆婆突然一拍大腿，震得石桌上的糖紙都抖了抖：“差點忘了！百草堂的長老昨天派人來，說要跟你‘借’時光靈根一用，還說給你十箱靈石當謝禮。”她從兜裏掏出張燙金帖子，扔在石桌上，帖子邊緣還沾著點泥漬，“我看他們是想硬搶，帖子裏夾著根毒針，沾了‘化靈散’，碰著就靈力盡散，幸好我老眼昏花，摸帖子時用了靈力護著。”
    王鐵蛋一把搶過帖子，捏在手裏“哢嚓”捏碎：“狗東西！敢動風哥的主意！下次讓我撞見百草堂的人，一盾牌拍爛他們的狗頭！”他捏碎的紙片裏，果然滾出根細如發絲的銀針，在晨光裏閃著幽藍的光。
    歐陽靖舉著啞鈴嚷嚷：“我用鐵頭功撞他們！上次撞裂的青石板還沒補，正好再練練！”
    蘇清晏輕輕用指尖挑出藥碗裏的槐葉，輕聲道：“百草堂敢來明搶，怕是有恃無恐，他們的‘聚靈陣’最近動靜很大，葉青媛前天去探查，說陣眼的靈力波動快趕上化虛期修士了。”她抬頭看向林風，眼尾的笑意淡了些，“咱們得早做打算。”
    林風喝了口藥，目光落在院外漸漸散去的晨霧上。老槐樹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像條沉默的巨蟒，纏裹著這方小小的院子。他知道，平靜的日子怕是過不了多久了，但這次，他不再是一個人。
    鬼醫婆婆揣著薯片和巧克力，哼著跑調的小調往門口挪：“老東西，下次想要天罰的詳細圖譜，就得用‘牛肉幹’換，要那種加了辣椒的！”
    “知道了。”林風揮揮手，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霧裏，拐杖的“篤篤”聲越來越遠。
    王鐵蛋還在跟歐陽靖比試“誰的武器硬”，盾牌撞啞鈴的聲音“哐哐”作響；葉青媛蹲在地上，用測靈盤接住飄落的槐米，說要研究“植物靈力”；蘇清晏坐在石凳上，借著晨光補繡袖口的蘭草，銀線在指尖繞出細碎的光。
    林風放下藥碗，係統的“偽裝”似乎在這一刻淡了些，露出了幾分屬於四十歲的、真實的鮮活。他摸出顆鬼醫婆婆留下的奶皮糖，剝開糖紙放進嘴裏，甜味在舌尖慢慢化開，像春雪落在心頭，悄無聲息地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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