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完那張照片後，謝妄等了會兒都沒得到小姑娘的回複。
    朔朔冷風從四麵八方吹來，這樣的天氣裏，吹的不是風，而是冰，這麽會兒的功夫，他的手指已經凍得失去了知覺。
    他將手機收好，重新戴上手套。
    旁邊幾個小土豆，全都睜著圓溜溜的眼睛看他：“大哥哥，你剛剛在幹嘛呢？”
    “你傻呀！大哥哥在玩手機啊，媽媽說了，那個東西叫手機！”
    “大哥哥，別玩手機了，快點來堆雪人啊！兔子堆好了，還差個大灰狼！”
    “……”
    謝妄笑著從秋千上站起身，立刻有小土豆費力的把鐵鍬推給他。
    他接過後，笑著指揮幾個小土豆分工，一瞬間幾個小家夥，全都撅著屁股忙碌起來。
    謝妄從地上攢了個西瓜大小的雪球，滿滿往上糊雪的時候，小家夥們見好玩爭著搶著要幫忙。
    “抱著滾吧，滾成大大的圓腦袋，能不能辦到？”他索性把這事兒交給他們。
    “能！”小孩子們玩性大起，異口同聲的道。
    謝妄把雪球往前一推，小孩子們圍上去，很快，一個雪球被推著繞著小公園到處跑。
    他忙著給大灰狼搭身子，任由他們滾著玩。
    他埋頭鏟雪，一鐵鍬一鐵鍬的，將雪鏟到一起後，用鐵鍬背麵使勁兒拍實。
    尹滿月拎著保溫飯盒出現的時候，就看見這副畫麵。
    昏黃路燈照著冰天雪地的世界，微弱的帶著些許暖意的光線下，細碎的雪花紛紛揚揚落下。
    小家夥們在雪地上，嘰嘰喳喳的滾雪球嬉鬧，背對著她的少年，穿著她特意買的紅襖，沉默的弓著身鏟雪。
    “你們小心點！別他媽摔著！”
    “跑慢點！”
    “老子的雪球滾好了沒？”
    他時不時的抬頭，朝著那群小家夥擔憂的看去，確認無事後，又繼續忙碌。
    驀地。
    似乎有所預感，他突然停下動作，敏銳的轉過身來。
    少女立在夜幕之下，光和雪都落在她身上。
    她雙手捧著飯盒，穿著紅色的棉襖和小紅靴，像是一份包裝精美的新年禮物。
    謝妄低罵了聲，扔下鐵鍬，走到她跟前，一邊替她掃去落下的雪，一邊關切的問：“冷不冷？不好好在家裏待著，跑出來做什麽？”
    “你怎麽搶我的詞？”尹滿月視線落到他凍得通紅的臉上：“你跑這裏做什麽？”
    “堆雪人。”
    “你家門前沒下雪？”
    “下了，可這裏離你近。”
    冷風拂麵而過，尹滿月的心卻像是注進了溫水一般。
    她似嬌似嗔的罵了他一句：“傻子。”
    他從她手中接過飯盒，將自己的皮手套摘下來，給她套上：“要去給誰送飯嗎？”
    “你吃了嗎？”
    “沒吃，正餓呢。”他說著靈機一動：“可是手太冷了，凍得沒有知覺了，恐怕連筷子都拿不起來了。”
    尹滿月白了他一眼：“你的意圖能不能不要這麽明顯。”
    “行。”他從她兜裏抽出帶來的餐具盒，交到她手上：“喂我，不然我今天就算是餓死，也不會吃一口。”
    尹滿月忍著笑道：“你還作上了？”
    謝妄噙著笑，恃寵而驕道：“你就直說你寵不寵哥吧？”
    今夜無月無星，隻有路燈光線，落進他的眼底，卻全都成了璀璨的星光。
    尹滿月被這亮光照進心底，眼角眉梢情不自禁帶上了笑意。
    她勾起他的圍巾，拉著他把他帶進旁邊的小亭子，從兜裏取出紙巾擦了擦，示意他坐下。
    謝妄乖乖的，看著她坐下，看著她打開飯盒，夾起一隻肥白的餃子，像是哄小孩似的送到他嘴邊：“啊，張嘴呀。”
    他視線在她紅潤的唇上停留片刻，聽話的咬住了那隻餃子。
    尹滿月出來時，擔心他沒吃飯，煮了二十多個餃子。
    害怕餃子被風吹涼，吃到肚子裏會難受，她喂飯的動作，下意識的加快。
    謝妄本就吃得快，頭一次受到這種待遇，就算小姑娘一個接一個的往他嘴裏塞，他也一聲不吭的全都吃完。
    等吃完後，她把東西放到椅子上，笑著問他：“要不要一起堆雪人？”
    “冷。你在這裏看著，我去堆。”他說。
    他自己不怕冷，擔心小姑娘受不住著涼。
    “我喜歡玩雪。”尹滿月徑自朝著雪人走去，謝妄快步跟上，從她手上搶走鐵鍬：“你去和他們一起弄個雪人頭。”
    小家夥們幾乎都認識尹滿月，她家的早餐店就在小區門口，都是熟客。
    “月月姐姐。”
    “漂亮姐姐！”
    尹滿月看了眼已經堆好的兔子，問他：“另一個堆什麽？”
    “大灰狼！哥哥說要堆個大灰狼來保護小兔子！”
    謝妄便順勢問：“會嗎？”
    尹滿月傲嬌的一甩小臉，對小家夥們道：“走！咱們弄雪人頭去咯！”
    兩大幾小，這麽冷的天，越幹越不覺得冷，反而渾身冒汗，忙活了半個多小時，最後的大灰狼堆好了。
    兔子雪人白白嫩嫩的，看起來憨傻又單純，它旁邊的大灰狼則眼神凶悍，身材魁梧，真的像是它的保護神。
    謝妄讓她站兔子旁邊：“哥給你們拍個照。”
    一連拍了好幾張後，尹滿月小跑過來，把他推到大灰狼旁邊：“我也給你們拍個照，站好別亂動。”
    謝妄沒什麽耐心，見她擺弄了許久，還沒拍好，便大步走過去，俯身看去，自戀的嘖了聲：“這不是拍的挺好的嘛。不過話說回來，哥怎麽能這麽帥？”
    她輕哼了下，認真端詳了下本人和照片：“確實很帥。對了，謝妄，你低一低頭。”
    “幹嘛？”
    “讓你低頭就低頭，話那麽多？”尹滿月嬌嗬著，一把攬過他的脖子，將他的頭往自己這邊貼了貼，自己的也迎上去。
    突然的靠近，讓謝妄微愣。
    “看鏡頭。”少女軟糯的提醒響在耳邊。
    謝妄轉過頭，就看到鏡頭不知什麽時候對準了他們，手機裏他們臉貼在一起，少女笑靨如花。
    時間在這一刻定格。
    謝妄心也漏了一拍。
    他將永遠記得這一天。
    記得不見星月的除夕夜，記得奔他而來的少女，記得她親手喂下熱乎乎的餃子，記得他們一起堆的雪人，記得這第一張親密的合照。
    他在這些微不足道的生活細節裏，感受到了十七歲的她最純粹真實的愛。
    他不想去追問以後，也不敢奢求她永遠的愛。
    此後不管歲月荏苒，時光變遷，至少在這一秒，他堅信，他完整徹底的擁有過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