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道”關所帶來的精神層麵的洗禮與升華，餘韻悠長。那種洞悉“無常”與“有常”辯證關係後的豁達與堅定，如同為林風的靈魂打下了一層堅實的基石。他不再僅僅是那個被動卷入神話漩渦的凡人，而是開始以一名初窺門徑的“求道者”視角，來審視自身與這場波及兩界的宏大劫難。
    星空大殿內的浩瀚景象漸漸淡去，那充斥天地、直抵本源的玄奧道韻如同潮水般退卻。林風感覺自己的意識重新與身體完美契合，一種前所未有的“清醒”感充斥全身。他依舊站在那光滑如鏡、倒映星輝的白玉地麵上，但感知卻變得無比敏銳，能清晰地“聽”到體內血液流淌的潺潺聲，能“看”到空氣中靈氣如微塵般漂浮舞動的軌跡。
    元始天尊那宏大意誌依舊籠罩著大殿，但不再直接向他灌輸信息，而是如同高懸於九天之上的明月，靜默地觀照。
    “心誌已明，道基初立。然，空有境界，無力護持，一切皆為空談。”天尊的聲音平和而威嚴，將林風從內省的狀態中喚醒，“第三問，為‘問力’。力者，護道之器，踐行之基。汝需知曉力之為何，又如何馭之。”
    話音剛落，林風隻覺眼前一花，周遭景物再次變幻。不再是星辰宇宙，而是來到了一處無比廣闊的演武場。地麵由某種暗金色的金屬鋪就，上麵銘刻著無數繁複而古老的符文，隱隱散發著穩固空間、強化防禦的波動。演武場的邊緣是翻滾的雲海，遠處可見懸浮的仙山樓閣，這裏仿佛是玉虛宮專門用於演法較技的場所。
    而在他前方十丈開外，不知何時，已悄然站立一人。
    此人身材挺拔，姿容清俊，額間一道堅著的金色神紋，宛如第三隻眼，為其平添幾分神秘與威嚴。他身穿一襲淡金色的戰袍，外罩玄色鱗甲，氣息沉凝如山嶽，又隱含鋒銳如出鞘利劍般的銳氣。僅僅是站在那裏，就仿佛成了整個演武場的中心，周遭的靈氣都自然而然地向他匯聚、臣服。
    林風心中一震，立刻認出了來人。正是在諸多神話傳說中鼎鼎大名的天庭戰神，玉虛宮三代弟子中的翹楚——清源妙道真君，楊戩！
    與之前遇到的哪吒那外放的張揚熾烈不同，楊戩的氣息內斂而深邃，如同無垠大海，表麵平靜，內裏卻蘊藏著滔天力量。他的目光平靜地落在林風身上，沒有輕視，也沒有熱情，隻有一種純粹的、如同匠人審視材料般的客觀。
    “真君。”林風不敢怠慢，恭敬行禮。麵對這位傳說中的存在，他心中難免緊張，但更多的是一種麵對強者、麵對考較的鄭重。
    楊戩微微頷首，算是回禮，聲音清朗而沉穩：“奉天尊法旨，考較你於‘力’之一道的悟性與根基。你身負斧鑰殘魂，已有‘開天之力’種子，然種子終需萌發，方能成材。”
    他說話間，並未擺出任何攻擊姿態，但一股無形的壓力已然彌漫開來，並非刻意釋放威壓，而是其本身存在的“勢”的自然流露。“‘問力’之關，非為勝負，旨在讓你親身體驗何為‘力’，如何‘用力’。我會將法力壓製至與你相若的層次，你隻需放手施為，盡你所能，攻過來便是。”
    林風聞言，深吸一口氣，知道這是關鍵的一步。他回想起雪穀中那股不受控製爆發出的斧鑰之力，那股撕裂怪物、仿佛能劈開一切的鋒銳感。他嚐試著去溝通懷中的血玉，去引動體內那沉睡的、源自盤古的力量種子。
    意念集中，精神沉入體內。起初並無反應，但當他回想起“問心”關的堅定與“問道”關的明悟，一種奇妙的共鳴產生了。胸口的血玉傳來溫熱的波動，一股微弱卻無比精純、帶著古老蒼茫氣息的熱流，開始從心髒部位向四肢百骸流淌。
    這並非雪穀那次被動護主的狂暴能量，而是一股相對溫和、似乎初步認可了他這個“主人”、可供他初步引導的力量。
    “喝！”林風低喝一聲，遵循著本能，將這股微弱的熱流匯聚於右拳之上，腳下一蹬，整個人如同離弦之箭，朝著楊戩直衝過去！他的速度在斧鑰之力加持下，遠超普通凡人，拳風呼嘯，帶著一股一往無前的決絕。
    然而，麵對這凝聚了他目前所能調動全部力量的一擊，楊戩甚至連腳步都未曾移動。他隻是看似隨意地抬起了右手，食指與中指並攏，對著林風襲來的拳頭，輕輕一點。
    “嗡——”
    一聲輕微的空氣震顫聲。林風感覺自己仿佛一拳打在了一座亙古存在的鐵山之上！那股反震之力讓他整條右臂瞬間酸麻劇痛，匯聚在拳頭上的斧鑰之力如同撞上礁石的浪花，頃刻間潰散！他前衝的勢頭被硬生生遏止，整個人不受控製地“蹬蹬蹬”向後連退了七八步，才勉強穩住身形，體內氣血翻湧，滿臉駭然。
    他全力一擊，對方僅僅用了兩根手指，而且明顯將力量壓製在了與他相近的層次！這其中的差距，並非力量的強弱，而是對力量運用技巧的天壤之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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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力，非蠻力。”楊戩收回手指，語氣平淡地開始講解，如同一位嚴格的導師，“你空有寶山而不自知，更不知開采搬運之法。盤古斧鑰之力，乃‘破法’、‘斬道’之無上偉力，你卻僅將其當作增強拳腳的勁氣使用，猶如以神劍劈柴，暴殄天物。”
    林風忍著右臂的酸痛，虛心請教：“請真君指點！”
    “力之運用，首重‘凝聚’與‘變化’。”楊戩並指如劍，隨意在空中一劃。隻見一道凝練如實質、細如發絲的金色氣勁憑空出現，嗤的一聲，在遠處一塊用來測試攻擊強度的暗金色巨岩上，留下了一道深達數寸、光滑如鏡的切痕！“散則無力，聚則無堅不摧。此為其一。”
    他手勢一變，那道金色氣勁並未消散，而是瞬間化作一道柔韌的金色繩索，如靈蛇般在空中蜿蜒舞動，纏繞上另一塊巨岩，猛地收緊！“嘭！”一聲悶響，那堅硬無比的巨岩竟被這看似柔和的力量勒出了深深的凹痕！“剛柔並濟，隨勢而變。此為其二。”
    最後，他袖袍輕輕一拂，一股看似輕柔的微風拂過林風。林風卻感覺仿佛有無數細密堅韌的絲線瞬間纏繞全身，每一個關節，每一寸肌肉都被這股力量鎖住，雖然不疼，卻讓他動彈不得，連手指都無法彎曲！“控力入微，如臂使指。此為其三。”
    楊戩散去束縛，看著若有所悟的林風，繼續道：“你體內斧鑰之力，本質極高，遠勝我之法力。然你如今，連‘凝聚’尚且粗糙，更遑論‘變化’與‘入微’。空有神力，卻無相應神通道法駕馭，便是稚子舞大錘，未傷敵，先傷己。”
    “神通道法……”林風喃喃道。
    “不錯。玉虛宮有護法神功，名曰《八九玄功》。”楊戩終於道出了此關的核心，“此功並非單一法術，乃是一套錘煉肉身、凝練元神、駕馭能量的無上法門。功成七十二般變化，善避災劫，肉身成聖，更能極大提升對力量的掌控與運用之妙。今日，我便傳你《八九玄功》之入門根基——‘九轉煉形篇’與‘元氣馭使訣’。”
    說罷，楊戩並指一點，一道蘊含著無數玄奧信息的金光瞬間沒入林風眉心。
    林風隻覺腦海轟然一震，大量關於如何錘煉筋骨皮膜、如何凝練提純法力、如何以特定經脈路線運轉能量、如何感知和控製自身每一分力量的法訣，如同烙印般刻入他的意識深處。這些法訣精微奧妙，遠非他之前接觸的任何知識可比，但或許是得益於斧鑰之力對肉身的初步改造和“問道”關的悟性提升，他竟能勉強理解其中的基礎部分。
    “盤膝，凝神，依‘九轉煉形篇’初轉法門，引導你體內斧鑰之力，遊走於我所指明的主要經脈。”楊戩的聲音直接在林風腦海中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指引。
    林風立刻照做，摒棄雜念，沉浸於初得的玄功法門之中。他小心翼翼地引導著體內那微弱的熱流，按照“九轉煉形篇”的路線開始運轉。起初極為生澀，能量在經脈中磕磕絆絆，如同小溪流經幹涸的河床，帶來陣陣脹痛。但他謹記楊戩的指點，保持心神寧靜，以意念精細引導。
    漸漸地，在玄功法門的約束和提煉下，那原本有些散漫的斧鑰熱流，開始變得凝實、馴服。運轉周天的速度也越來越順暢，每運轉一周，那股熱流便壯大一絲，對他身體的掌控感也增強一分。他甚至能隱約感覺到，自己的肌肉纖維在能量的滋養下變得更加緊密，骨骼泛起微不可查的玉色光澤。
    不知過了多久，林風從深沉的入定中醒來。他睜開雙眼，眸中精光一閃而逝，感覺周身輕靈，精力充沛，之前與楊戩對碰導致的酸麻感早已消失無蹤。更重要的是，他感覺到體內那股斧鑰之力不再是無根浮萍，而是有了初步的“家”，按照玄功法門自行緩慢運轉，雖然依舊微弱，卻如臂使指，可控了許多。
    他看向楊戩，眼中充滿了感激。
    楊戩微微點頭：“悟性尚可，根基初成。日後勤加修習，不可懈怠。《八九玄功》奧妙無窮，今日你所學者，不過滄海一粟。然已足夠你初步駕馭斧鑰之力，發揮其百一威能。”
    他頓了頓，繼續道：“力之終極，並非毀滅，而是‘掌控’。掌控自身之力，進而洞察敵之力，乃至順應天地之力。記住，‘問力’之間，問的不僅是你有多少力，更是問你，能掌控多少力，能為何而用力。”
    林風深深一揖：“晚輩謹記真君教誨！”
    至此，他已明心，悟道，初窺力之運用法門。三問試煉，圓滿通過。
    演武場的景象緩緩消散，林風重新回到了那座星空大殿之中。元始天尊的意誌如同溫暖的陽光，籠罩著他。
    “三問已過，心、道、力三者初具雛形。”天尊的聲音帶著一絲終結的意味，“自此，你方可稱得上真正的‘盤古斧鑰’繼承者，玄界守護者之候選人。望你秉持今日之悟，勇猛精進，勿負機緣，勿忘責任。”
    一道清光自天尊所在之處飛出，沒入林風懷中那塊血玉。血玉微微一震，光芒內斂，但林風卻能感覺到，自己與它的聯係變得更加緊密、清晰，仿佛解開了一層無形的枷鎖。
    “去吧。雲華會帶你前往居所，鞏固所得。玉虛宮藏書閣亦對你開放，可自行閱覽，增廣見聞。待你穩固境界後，另有要事交付。”
    清光再次包裹林風，下一刻，他已站在了問道殿外。雲華真人早已等候在此，看到林風出來，感受到他身上那明顯凝練了許多、並帶著一絲玄功韻味的氣息，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
    “恭喜林風師弟，通過三問，正式入我玉虛門牆。”
    第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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