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轉瞬即逝。
    昆侖山主峰廣場，昔日雙界盟約締結之地，此刻氣氛莊嚴肅殺，與當日的悲壯與希望交織截然不同，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破釜沉舟、直麵前路血火的決絕。
    近千名精心挑選的兩界精銳，列成數個方陣，肅然屹立。玄界修士身著各式道袍、仙甲，仙劍、法寶寒光閃爍，氣息或縹緲出塵，或淩厲剛猛，玉虛宮、天庭、蜀山、蓬萊、地府等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梵界方麵，娜迦族戰士鱗甲折射著水光，三叉戟鋒芒逼人；阿修羅部眾血氣衝天，戰意沸騰；須彌山護法金剛怒目，梵光隱現；更有諸多苦行僧、瑜伽士靜立一旁，氣息沉凝如山。
    盡管人數遠不及鼎盛時期，但這支聯軍匯聚了兩界劫後餘生的最強力量，每一個成員都經曆了心魔之亂與寂滅威脅的洗禮，眼神中褪去了浮躁，隻剩下曆經磨礪後的堅韌與守護故土的信念。
    廣場中央的高台上，林風與阿瑜陀並肩而立。林風身著簡潔的玄色勁裝，外罩一件由玉虛宮秘寶“流雲霓裳”所化的淡金色護身法袍，雖臉色仍略帶一絲大病初愈的蒼白，但秩序之瞳已恢複神光，深邃而銳利，周身氣息內斂，卻仿佛一柄藏於鞘中的絕世神兵，隨時可能爆發出撕裂蒼穹的力量。阿瑜陀則是一襲素白梵袍，周身輪回梵光純淨流轉，手持智慧尊者梵衍那暫借的“降魔木杖”，寶相莊嚴，眉宇間帶著悲憫與堅定。
    太白金星、明鏡道人、莎珥長老已從梵界趕回）、毗摩質等留守核心，立於台下相送。
    沒有冗長的誓詞，沒有慷慨激昂的鼓動。林風目光掃過下方一張張堅毅的麵孔，聲音平靜卻清晰地傳遍整個廣場，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前路為何，諸位皆知。非為封神，非為功德，隻為身後家園，隻為腳下土地尚存的一線生機。此去，或踏歸途，或葬他鄉。但吾等存在於此，本身，便是對那所謂‘終末’最有力的回答！”
    阿瑜陀接口，聲音澄澈而充滿力量：“輪回不止，秩序不滅。今日，吾等以手中兵刃，心中信念，為這天地，界定‘當下’，守護‘過程’！願梵光與仙道同在，願此戰，不負蒼生！”
    “不負蒼生！”台下，近千名兩界精銳齊聲怒吼，聲浪匯聚成一股磅礴的信念洪流，衝霄而起，連昆侖上空的雲層都被震散！
    “出征！”
    林風與阿瑜陀同時揮手！早已準備就緒的大型傳送陣法轟然啟動，耀眼的光芒瞬間吞噬了整個廣場方陣。光芒散去，廣場為之一空，隻留下留守眾人凝重的目光與沉甸甸的期盼。
    ……
    借助同盟不惜代價構建的、連接玄界各重要節點的超遠程傳送陣，遠征軍並未花費太多時間在趕路上。數次閃爍後，他們已抵達了玄界西部邊緣，也就是之前林風小隊被迫進行空間跳躍的起始區域附近。
    一出傳送陣，那股熟悉的、令人窒息的死寂與壓抑感便撲麵而來。天空依舊是永恒的灰黃，大地幹裂，扭曲的枯木如同垂死掙紮的鬼影。遠方，不滅昆侖那連綿無盡的黑色山影如同匍匐的巨獸，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氣息。
    與之前林風小隊探索時不同，此次聯軍規模龐大，無法完全隱匿行蹤。而且，到了這裏，常規的傳送陣法已無法穩定運行，極西之地的混亂法則與濃鬱的寂滅氣息嚴重幹擾著空間結構。
    “結陣！緩速推進！”林風下令。
    立刻，訓練有素的聯軍迅速變換隊形。精通陣法的蓬萊修士與玉虛宮弟子在外圍布下聯合防禦法陣，一道道清蒙蒙的仙光屏障升起，如同一個巨大的移動堡壘，將聯軍護在其中，抵禦著外界混亂的能量亂流與無所不在的寂滅意韻侵蝕。娜迦族戰士引動水元，在陣法內部形成第二道淨化屏障，不斷中和滲入的寂滅氣息。阿修羅與蜀山劍修等攻堅力量則處於陣型中段，隨時準備應對突發襲擊。地府修士散布神識，感知著環境中任何靈魂層麵的異動。
    聯軍如同一柄巨大的、閃爍著仙光與梵光的利刃，堅定而緩慢地刺入了這片被眾生遺忘的絕域。
    最初的行程相對平靜，除了環境帶來的持續壓力外，並未遭遇成規模的抵抗。隻有一些被寂滅氣息完全侵蝕、失去理智的低級魔物或變異妖獸，本能地衝向聯軍，但還未靠近，便被外圍的防禦陣法或警戒修士輕易剿滅。
    然而，這種平靜反而讓人更加不安。所有人都知道，卡爾基及其使徒絕不會放任他們如此輕易地接近核心區域。
    果然，在深入不滅昆侖山脈腹地，周遭環境愈發惡劣，連岩石都呈現出一種不祥的灰敗色澤時，襲擊，悄然而至。
    襲擊並非來自前方，也並非來自預想中的寂滅使徒。
    是從地下！
    毫無征兆地，聯軍側翼的地麵猛然炸開！數十道黑影如同鬼魅般竄出！它們並非魔物，而是一種身軀由灰敗岩石與金屬碎片拚接而成、關節處流淌著粘稠灰色能量的構裝體！它們的眼眸是兩點猩紅的光芒，散發著純粹的毀滅與殺戮意誌，手中持有各種扭曲的、仿佛天生為了破壞而生的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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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寂滅傀儡’！”一位見識廣博的蓬萊老仙驚呼，“傳說中被寂滅之力汙染同化的上古戰爭兵器遺跡所化！小心，它們沒有痛覺，不畏死亡，且能吸收能量攻擊！”
    這些寂滅傀儡速度極快，力量驚人，出現的位置又極其刁鑽，瞬間就撕裂了聯軍側翼的防禦陣法，與駐守在那裏的數名天庭仙官和蜀山弟子絞殺在一起！
    仙劍斬在傀儡身上，迸射出刺目的火花，往往隻能留下淺痕，而傀儡的攻擊卻蘊含著撕裂仙軀的恐怖力量！一名天庭仙官不慎被一具傀儡的利爪掃中，護體仙光瞬間破碎，手臂連同半邊肩膀直接化為飛灰，慘叫著倒飛出去！
    “結劍陣！”蜀山清微真人怒喝一聲，身後數十名蜀山精英弟子瞬間腳踏罡步，劍光連成一片，化作一道淩厲無匹的劍氣長河，將數具衝來的傀儡卷入其中，絞殺成漫天碎片！
    另一邊，阿修羅戰士則展現出了狂暴的近戰能力。毗摩質巨斧狂舞，直接將一具傀儡劈成兩半，戰意沸騰，硬生生頂住了傀儡的衝擊。
    林風與阿瑜陀並未立刻出手，他們懸浮於聯軍上空，冷靜地觀察著戰場。秩序之瞳與輪回之盤虛影緩緩旋轉，分析著這些傀儡的弱點與能量運行方式。
    “核心在胸腔左側三寸，有一處能量匯聚點，極度不穩定！”林風很快發現了關鍵，聲音瞬間傳入每一位聯軍修士耳中。
    “它們體內的寂滅之力與構成軀體的物質存在排異，以淨化或震蕩類神通攻擊關節連接處，可有效削弱其行動！”阿瑜陀也同時給出了應對策略。
    得到指引，聯軍修士立刻調整戰術。擅長雷法的修士召喚天雷，精準轟擊傀儡胸腔；精通水元淨化的娜迦族戰士則以柔和卻無孔不入的水流衝擊其關節；地府修士更是施展勾魂攝魄之術，幹擾其體內那微弱的控製意念……
    戰局瞬間扭轉。原本悍不畏死的寂滅傀儡，在針對性的打擊下，成片地倒下、崩解。
    然而，就在聯軍即將清理完這批傀儡時——
    “嗡！”
    一股無形的、冰冷的“觀測”意念，再次降臨！遠比在東海時更加清晰，更加龐大，仿佛有無數雙眼睛，從四麵八方，從虛空深處，同時注視著這支深入絕境的聯軍！
    與此同時，在前方灰暗的山巒之後，三道熟悉的、身披灰袍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緩緩浮現。
    正是那三名寂滅使徒！
    它們並未發動攻擊，隻是靜靜地懸浮在那裏，空洞的眼眶“注視”著聯軍，尤其是為首的林風與阿瑜陀。
    持典籍的使徒，書頁無風自動，記錄著聯軍應對傀儡的戰鬥數據。
    持提燈的使徒，燈焰平穩，散發出令人心神不寧的淡漠波動。
    持劍的使徒，扭曲刺劍斜指地麵，劍尖凝聚著一點令人心悸的寒芒。
    為首的持劍使徒，那金屬摩擦般的冰冷聲音，再次響起，回蕩在死寂的山穀間：
    “樣本數量增加……行為模式數據更新……”
    “確認……高價值威脅目標……”
    “執行……深度接觸協議……”
    “歡迎……來到終末前廳。”
    話音落下，三名使徒的身影緩緩向後退去，融入了身後更加濃鬱的灰暗之中，仿佛在為聯軍……引路？
    而那股籠罩四方的“觀測”意念，並未消散，反而如同無形的枷鎖，牢牢鎖定了整支聯軍。
    林風與阿瑜陀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凝重。
    試探結束了。真正的較量，從現在，正式開始。
    遠征軍稍作整頓，收斂陣亡者遺體，救治傷員，隨後再次結陣，朝著寂滅使徒消失的方向，也是那“遺忘之墟”所在的方位，堅定不移地繼續推進。
    絕域深處，更加濃重的陰影，正在等待著他們。
    第72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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