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的汴梁城外，殘月如鉤。周易踉蹌著在密林中穿行，身後三裏處，那道鬼魅般的紫色身影時隱時現。他左肩的傷口不斷滲出鮮血，在青衫上洇開一片暗紅。
    好個逍遙派傳人，能接下老朽七招。老太監陰惻惻的聲音如附骨之疽，始終縈繞在耳畔，不知還能撐多久？
    周易咬緊牙關，九曲真氣在經脈中瘋狂流轉。自武功大成以來，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威脅。那《葵花寶典》的功夫快得匪夷所思，每一招都如繡花針般精準狠辣，專破護體真氣。
    前方隱約傳來水聲，該是汴河支流。周易心念電轉，突然折身向北，故意踩斷幾根樹枝，留下明顯痕跡。隨後他強提一口真氣，淩空踏出七步，身形如落葉般輕輕飄向河岸另一側。
    雕蟲小技。老太監的冷笑聲從背後傳來。周易隻覺背心一涼，一道陰寒指力已破空而至！
    噗——
    周易噴出一口鮮血，身形卻借勢前衝，撲通一聲墜入湍急的汴河。冰冷的河水瞬間淹沒頭頂，他屏住呼吸，任憑激流裹挾著身體向下遊衝去。
    河岸上，老太監負手而立，眼中閃過一絲訝異：此子一身逍遙派武功，但是又完全不一樣，小小年紀就有如此造詣，將來必成大患。他盯著渾濁的河水看了片刻，終究沒有追下去，罷了，中了我的葵花三陰指，縱是大羅金仙也活不過三日。
    汴河的水冷得刺骨。
    周易的意識在黑暗與清醒間浮沉，河水灌入他的口鼻，左肩的傷口被泡得發白，卻感覺不到疼痛——老太監的葵花三陰指已經麻痹了他半邊身子的知覺。九曲真氣在經脈中自行流轉，勉強護住心脈不斷。
    要死在這了嗎...他模糊地想。
    恍惚間，似乎有漁網纏住了他的身體，接著是一陣天旋地轉的拉扯。周易感覺自己被拖出了水麵，朦朧中看到一張被晨光鍍上金邊的少女臉龐。
    還活著！爹，快來幫忙！
    這是周易陷入黑暗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柴火的劈啪聲將周易從昏迷中喚醒。他睜開沉重的眼皮，映入眼簾的是茅草搭就的屋頂，陽光從縫隙中漏下來，在泥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你醒啦？一個清脆的聲音從身旁傳來。
    周易艱難地轉頭，看見一個約莫十七八歲的漁家少女正蹲在火塘邊熬藥。她穿著打補丁的粗布衣裙，發間別著一根魚骨磨成的發簪，臉頰被火光映得通紅。
    這是...哪裏？周易的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的。
    柳樹灣。少女麻利地盛了一碗黑乎乎的藥湯端過來，三天前我在汴河收網時撈到你，你可真沉。她說話時眼睛彎成月牙，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
    周易試著起身，卻發現自己連手指都動不了。少女連忙按住他：別亂動！你肩上的傷古怪得很，我用燒刀子和薑湯給你擦了三日，都沒有把冰碴子似的寒氣逼出去一絲絲。
    正說著，門外傳來咳嗽聲，一個佝僂著背的老漁夫拄著木棍走進來：青兒，那人醒了？
    剛醒。被喚作青兒的少女轉頭應道，爹，您咳得厲害，快去躺著。
    老漁夫卻走到床前，渾濁的眼睛打量著周易：後生，你惹上什麽人了？那傷口可不尋常。
    周易心頭一緊。這對父女是普通人，若知道他是被皇宮裏的老怪物所傷，隻怕會惹來殺身之禍。
    遇到劫匪...中了毒鏢...他編了個謊話。
    老漁夫將信將疑，但也沒再多問。
    周易檢查了自己身體情況。
    老太監的寒毒比他想象的更棘手。九曲真氣勉強將寒氣壓製在左臂，但武功隻剩不到三成，更可怕的是寒毒含在逐漸向身體其他區域。如果不解決這個問題，他遲早要毒死。
    隻是他不知道的是要不是九曲十八彎內功神奇，他可能早就死在老太監手裏了。
    午後，周易坐在河灘上運功療傷。忽然一陣熟悉的香風飄來，青兒拎著兩條活魚興衝衝地跑來：周大哥，今晚煮魚湯給你補身子！
    這丫頭不知何時開始叫他周大哥
    我幫你刮鱗。周易接過魚，手指不經意觸到青兒的掌心，雖然青兒經常拉網捕魚，但是手指依舊柔弱無骨。
    青兒頓時渾身一顫，第一次被男人碰到手指，心裏嬌羞無比，氣氛頓時變得尷尬無比。
    兩人都沒有繼續說話
    暮色漸沉，兩人沉默地吃完魚湯。青兒收拾碗筷時突然問：周大哥，你到底是誰？
    周易望著河麵上破碎的月光，緩緩道：一個不該存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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