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元年的第一場雪，在子夜時分悄然降臨金陵城。鵝毛般的雪片無聲地覆蓋著皇城的琉璃瓦，將奉天殿的重簷廡殿頂染成一片素白。
    殿內，六十四根金絲楠木柱巍然聳立，每根柱子上都盤繞著一條五爪金龍。此刻正值寅時三刻，七十二盞長明燈將大殿映照得恍如白晝，金龍的眼睛是用東海明珠鑲嵌，在燈光下流轉著詭異的光澤。
    朱元璋獨自立於九階禦台之上。他身著的明黃龍袍用金線繡著十二章紋，在燈光下熠熠生輝。但若細看，便會發現龍袍的袖口處用暗線繡著幾道詭異的符文，那是登基大典時，李善長特意命尚衣監繡上的護身符。
    陛下。
    一個恭敬的聲音在殿門外響起，伴隨著細微的腳步聲。
    朱元璋緩緩轉身，看見李善長躬身立在殿門處的蟠龍石雕旁。這位開國第一文臣今日特意換上了一襲深紫繡仙鶴官服，腰間係著一條墨玉腰帶，腰帶正中鑲嵌著一顆罕見的黑珍珠，在燈光下泛著幽光。
    善長啊。朱元璋聲音平穩，目光卻掃過李善長官服下擺——那裏沾著幾片未化的雪花，說明他並非從宮內的值房而來。
    李善長緩步上前，在禦階下恰到好處地停住腳步。他手中捧著一卷明黃綢緞，但在綢緞之下，隱約可見一卷泛黃的羊皮地圖。
    臣特來恭賀陛下登基。李善長微微抬頭，眼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異光，另外...使者大人托臣給陛下帶句話。
    朱元璋負在身後的手不自覺地握緊，指甲掐入掌心：什麽話？
    陛下可還記得當年在亳州大營，許下的三個承諾？李善長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中產生奇異的回響，如今陛下已登大寶，是時候履行了。
    說著，他掀開明黃綢緞，取出一卷泛黃的羊皮地圖。那地圖看似古樸，但若凝神細看，會發現羊皮的紋理中隱約流動著黑氣。李善長雙手呈上時，朱元璋注意到他的指甲縫裏透著淡淡的青黑色，像是沾染了什麽不潔之物。
    這是第一件事。李善長的聲音帶著幾分蠱惑，使者大人說，此事關乎陛下江山永固。
    朱元璋展開地圖，羊皮觸手冰涼刺骨。隻見上麵用朱砂繪著茫茫大海，波濤間一座形似出鞘利劍的島嶼格外醒目。俠客島三個古篆是用某種暗紅色的顏料書寫，細聞之下帶著淡淡的血腥氣。島嶼周圍的海浪紋路，細看之下竟像是無數掙紮的冤魂。
    這是...青蓮劍仙的傳承之地？朱元璋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正是。李善長低聲道，使者要陛下將這張地圖散布江湖。錦衣衛在江湖各派都安插有暗線，正是最好的渠道。不過...他意味深長地頓了頓，要做得不動聲色，最好讓各派都以為是偶然得之。
    朱元璋凝視著地圖上那些扭曲的海浪紋路，忽然問道：善長，你跟隨朕多少年了？
    李善長微微一怔，隨即恭敬答道：自至正十二年陛下在濠州招賢納士，至今已二十載。那時陛下還隻是郭子興帳下的一個親兵。
    二十年...朱元璋輕歎一聲，指尖在地圖上那個形如利劍的島嶼上輕輕敲擊，你可知道這地圖流傳出去，會在江湖上掀起多少腥風血雨？多少門派會為此血流成河？少室山下的屍骨，恐怕要比這座奉天殿還要高。
    李善長垂首道：臣隻知道，陛下能登上這九五之位，全賴使者大人暗中相助。當年若不是使者大人出手，陳友諒的百萬水師豈會在一夜之間灰飛煙滅？那些突然轉向的箭矢，那些莫名起火的後營糧草...要不是使者相助，您能夠打敗張無忌登上這九五之位？
    朱元璋沉默片刻
    第二件事呢？
    李善長從懷中取出一枚漆黑的令牌。令牌非金非木，觸手冰涼，上麵刻著的符文在燭光下泛著幽光，仔細看去，那些符文竟像是在緩緩蠕動。令牌中央鑲嵌著一顆眼珠大小的黑色寶石，寶石中仿佛有暗流湧動。
    每年中秋月圓之夜，請陛下將三百名武林高手引至皇陵。李善長將令牌放在禦階上，屆時以此令牌為信，自會有人接應。記住，必須是修煉內功的高手，最好是各派精英弟子。
    朱元璋盯著那枚令牌，忽然覺得殿內的燭光都暗淡了幾分。他強壓下心頭的悸動，沉聲道：三百條人命...善長，你可知道這意味著什麽？這要讓多少人家破人亡？
    李善長抬起頭，臉上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陛下，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陛下應該比誰都清楚，這江山是怎麽來的。
    朕知道了。朱元璋深吸一口氣，你退下吧。
    臣告退。李善長躬身行禮，臨出門前又補充道，使者大人說，待陛下完成這兩件事，他自會告知第三件事。另外...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殿外，胡惟庸會協助陛下完成這些安排。他已經在殿外候著了。
    禦書房門緩緩關上，朱元璋獨自站在空曠的大殿中。他低頭看著手中的地圖和腳下的令牌，忽然覺得這身龍袍重若千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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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人。他沉聲喚道。
    一個身影如鬼魅般出現在殿角，正是錦衣衛指揮使毛驤。他今日穿著一襲飛魚服，腰佩繡春刀，但若細看，會發現他的飛魚服袖口處也繡著幾道與龍袍上相似的符文。
    將這地圖通過暗線散布出去。朱元璋將地圖遞出，記住，要做得不留痕跡。不要讓任何人懷疑這份地圖得出處
    毛驤接過地圖時，手指微微顫抖了一下：陛下，這地圖上的氣息...很不對勁。屬下擔心...
    照做便是。朱元璋打斷他，目光如刀，記住，你今日的地位是誰給的。
    毛驤躬身領命，悄無聲息地退下。在他轉身時，朱元璋瞥見他後頸處有一個淡淡的黑色印記，形狀與那令牌上的符文頗為相似。
    待殿內重歸寂靜，朱元璋彎腰拾起那枚黑色令牌。令牌入手刺骨冰涼，上麵的符文仿佛活物般在指尖遊走。他走到窗前，望著宮城外熙攘的京城。
    雪花飄落在琉璃瓦上，將紫禁城裝點得銀裝素裹。可是在這片潔白之下，暗流已經開始湧動。朱元璋注意到，皇城四個角落的哨塔上，不知何時都懸掛起了黑色的燈籠——那是與劍使者約定的信號。
    陛下。又一個聲音在身後響起。
    朱元璋緩緩轉身，看見胡惟庸不知何時已經站在殿中。這位新任中書省參知政事臉上帶著謙卑的笑容，但眼中卻閃爍著與李善長如出一轍的異光。
    中秋之約，臣已經安排妥當了。胡惟庸低聲道，第一批，臣會從六大門派的外門弟子中挑選。不會引起太大動靜。
    你...很好。朱元璋從牙縫裏擠出這幾個字。
    胡惟庸躬身退下時，朱元璋清楚地看見，他的官袍下擺沾染著與李善長相同的黑色汙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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