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我並未像往常一樣練劍，而是帶了一本珍稀的古琴譜，徑直去了曼陀山莊。
    王語嫣正在書房臨帖，見到我，眼中閃過驚喜。我揚了揚手中的琴譜，笑道：“嫣兒，別總是對著這些武功秘籍了。今日陽光正好，我尋得一曲《瀟湘水雲》，意境開闊，正合此景。我彈，你聽，可好？”
    將她從枯燥的武學理論中暫時解脫出來，是親近的第一步。在臨水的亭台中，我坐下撫琴。琴聲淙淙，如太湖煙波。王語嫣靜靜坐在一旁，托腮聆聽，眼神從最初的驚訝，漸漸變為沉醉。她從未想過，一心複國的表哥，竟有如此雅致閑情的一麵。
    琴聲畢，我並未就此打住。“光聽琴賞景，終究是靜。嫣兒，你通曉天下武功，可知這劃船搖櫓，也暗含發力之道？”我邀她登上一條小船，由我親自劃槳。
    我不再用“鬥轉星移”的巧勁，而是像一個普通漁夫，體會著最基礎的力道運用。偶爾“失誤”，讓小船打轉，引得她掩口輕笑。我趁機請教：“嫣兒，你看我這般發力，問題出在何處？如何能像那老船公一般，一舉一動，渾然天成？”
    有一個計劃，我帶著她，悄悄離開了曼陀山莊，來到了蘇州城最熱鬧的坊市。王語嫣自幼長於深閨，何曾見過這等熱鬧景象？眼中滿是新奇與一絲怯意。
    我護在她身側，像個尋常富家公子，帶她看雜耍，聽評彈，給她買甜甜的糖人，在街邊小攤品嚐她從未吃過的餛飩。她開始時有些拘謹，但在我鼓勵的笑容下，漸漸放鬆，甚至會指著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問我那是什麽。
    “表哥，原來……尋常百姓的生活，是這樣的。”她捧著一包剛炒好的栗子，眼中閃著光。我要讓她看到的，不是一個高高在上的複國者，而是一個能帶她體驗人間煙火的、有血有肉的人。
    夕陽西下，我們回到曼陀山莊，漫步在茶花叢中。經過一天的相處，我們之間的氣氛已經變得無比自然融洽。
    我停下腳步，看著在夕陽下愈發嬌豔的花朵，輕聲說：“嫣兒，你知道嗎？過去我總以為，人生唯有複國一事。但今日我才發覺，與重要之人共享這尋常一日，看雲聽風，體味煙火，其間的安寧喜樂，竟比那虛無縹緲的霸業，更讓人心足。”
    這是我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表達對以往人生的質疑，和對眼前時光的珍視。王語嫣站在我身側，沒有說話，但她的呼吸微微急促，臉頰緋紅。
    我轉過身，目光真誠而溫柔地看向她：“嫣兒，謝謝你。謝謝你讓我知道，人生除了沉重的責任，還有這般輕盈的美好。以後，我或許還會去做那些不得不做的事，但我的心，不會再隻被它們填滿了。這裏，”我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會永遠為今日這般的光景，留一個位置。”
    我沒有直接說愛，但“重要之人”、“輕盈的美好”、“永遠留一個位置”，這些話語比任何海誓山盟都更能打動王語嫣的心。她抬起頭，眼中水光瀲灩，有感動，有理解，更有一種前所未有的釋然和喜悅。
    她終於確信，她的表哥，真的變了。
    我送她到閨閣前，並未要求進入。隻在月光下，替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發絲，動作輕柔而珍重。
    “早些休息。明日，若天氣依舊好，我再帶你去個地方。”我微笑道。
    “嗯。”她輕聲應著，眼中滿是不舍和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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