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老黃再次來到陌靈的屋外。
    這一次，他的手上多了一本泛黃的書籍。
    他恭敬地在門外道：“夏前輩，我家世子命晚輩送來一本劍譜，聊表心意，望前輩……”
    話未說完，一股無形的氣浪就直擊他的臉上。
    老黃歎了口氣，知道對方連見都不想見自己，躬身行禮，然後離去。
    竹林小院裏，徐鳳年看著獨自一人回來的劍九黃，眉頭緊鎖，“那位前輩還是不願意見我？
    “是，少爺。”劍九黃點頭，“那位前輩今日連見都不願見我。”
    徐渭熊插了一句，“那位前輩或許是嫌誠意不夠，鳳年，我們明天親自去一趟吧。”
    “好啊，姐。”徐鳳年連忙點頭回應道。
    “劉洋，”徐鳳年轉向一旁的劉洋，詢問道，“你確定凶手還在上陰學宮是吧，能不能找到具體是誰？”
    劉洋先是肯定地點點頭，接著語氣有點猶豫的開口，“徐兄，我能確定凶手還在這裏，並沒有離去，但要說能不能具體找得到是那一個人，這就有點超出我的手段了。”
    這一句話其實他撒謊了，其實他已經能夠確定那夏雲溪就是殺害褚祿山的凶手，但他為什麽要說？
    這位夏姑娘看起來，無論是身份、背景，還是實力都明顯比徐鳳年要好，既如此，那他為什麽還要為了徐鳳年而得罪這位前輩呢？
    要明白，識時務者為俊傑啊。
    ……
    第三天，徐鳳年帶著徐渭熊、老黃等人一同來到陌靈居住的屋外。
    還未靠近，就聽到屋內傳來的渺渺琴音。
    琴聲初時清越悠揚，如高山流水，漸而轉為幽深曲折，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孤高與疏離。
    幾人駐足聆聽，不敢貿然打擾。
    一曲終了，餘音嫋嫋。
    徐鳳年整理了一下衣袍，上前一步，恭敬地朝著屋內朗聲道。“晚輩北涼徐鳳年，懇請前輩一見。”
    院內寂靜無聲。
    片刻後，琴音再起，是一首新的曲子。
    徐鳳年臉上感覺有點尷尬，卻不敢造次，隻能耐心等待。
    又是一曲終了。
    沒等徐鳳年再次開口，一旁的徐渭熊先開口了，“鳳年，我們走。”
    徐鳳年感到不解的問道，“姐？”
    徐渭熊不再多說，隻是用眼神示意離開。
    走出了一段距離，徐鳳年忍不住問道，“姐，剛剛我們為什麽要走？”
    徐渭熊停下腳步，低聲回應道，“那位前輩已經回應你了。”
    “啊？”徐鳳年有點糊塗的問道。
    “她彈奏的這首曲子，名為《流水》，內含知音難覓，相見有期之意。”
    “她的意思是聽到了你的請求，答應見你，但不是現在。”
    她頓了頓，繼續分析：“最關鍵的是，曲到終了最後一個音時，琴弦明顯停頓了三次。”
    “還有，我們轉身離去時，我看見一隻雀鳥飛入她院中窗台，隨後那扇窗戶便關上了。”
    “這就是在告訴你，今夜三更的時候，讓你獨自一人去見她。”
    徐鳳年聽得目瞪口呆，喃喃道：“見個麵……需要這麽複雜嗎？”
    一旁死皮賴臉跟著來的劉洋，聽著分析，內心掀起了滔天巨浪。
    這、這不是《西遊記》裏菩提祖師敲孫悟空三下腦袋，暗示三更傳法的橋段嗎？
    臥槽，這下是真的碰到大佬了。
    ……
    夜晚。
    陌靈獨自一人坐在庭院的石桌旁，桌上放著一壺酒、一個酒杯。
    她望著天上的圓月，月光灑在她的臉上，顯得清冷動人。
    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毛手毛腳的走了進來。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恭敬地對著陌靈的背影躬身行禮，“晚輩徐鳳年，見過夏前輩。”
    陌靈沒有回頭看她，隻是聲音平淡的問道，“深夜來訪，直接說吧，所求何事？
    徐鳳年深吸一口氣，也明白了在這種高人麵前拐彎抹角毫無意義。
    他直言道：“前輩既如此直接，那晚輩便鬥膽直言了，晚輩想請前輩助我北涼。”
    “理由。”
    陌靈輕聲問了一句。
    “前輩，我北涼聽潮閣內收集了天下無數武學典籍，可供前輩隨意閱覽。”
    “此外，我北涼坐擁六十萬鐵騎，也可為前輩效勞。”
    徐鳳年有點自豪的說道。
    這時，陌靈才緩緩轉過身，月光下，麵紗後的眼眸平靜無波。
    “武學典籍？不過盡是一些閉門造車、徒具其形的廢紙罷了。至於六十萬大軍……”
    她搖了搖頭，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你北涼如今內憂外患，別說六十萬，縱是再多一倍，又能如何？”
    “離陽忌憚，北莽虎視眈眈，不過是困守一隅的孤軍罷了。”
    徐鳳年心中一緊。
    他沒想到對方居然對如今北涼的局勢這麽了解。
    他急忙道，“前輩……”
    陌靈抬手打斷他，繼續道：“你想讓我幫你，也不是不行。”
    她拿起一個酒杯，轉了兩圈，輕輕的說道，“我與一位正在太安城作客的‘貴人’有些仇怨，不知北涼世子，對此有何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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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鳳年眼中瞬間爆發出仇恨的光芒，毫不猶豫地說道，“前輩，那人正是殺了我最好的兄弟褚祿山的凶手，晚輩與他不共戴天。”
    他頓了頓，又繼續道，“前輩若有需要，北涼可傾盡全力幫助。”
    “哦？”陌靈似乎對他的反應很滿意，“既如此，那在這件事上，我們倒是可以暫時達成一致。”
    她伸出纖纖玉手，手中出現一片金色的樹葉，並緩緩飄向徐鳳年。
    “這片樹葉你拿著，關鍵時刻，可以保你一命。” 徐鳳年大喜過望，連忙雙手接過。
    “既如此，晚輩就不打擾前輩在此賞月的雅興，先行告退了。”他鄭重的說道。
    看著徐鳳年恭敬退出的背影，陌靈嘴角出現一抹笑容。
    真以為那是什麽好東西啊？
    那是氣運寶樹上的一片樹葉，佩戴者，自身的氣運會被不斷的吸收，最終直至身亡。
    陌靈沒有起身，而是看向了樹林，輕聲說道，“看這麽久的戲了，還不打算出來嗎？”
    一聲幹笑從樹林裏出現。
    一個白袍的青年從樹後走出，臉上帶著恭敬甚至有些諂媚的笑容。
    “晚輩劉洋，見過前輩。”
    “何事？”陌靈沒有看他，隻是語氣平靜的問道。
    劉洋深吸一口氣，直接表明了來意，“前輩，晚輩今夜前來，是為毛遂自薦。”
    他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急切，“晚輩有個天賦，能探查任何人的下落，哪怕是天涯海角，也能感知到大致方位。
    陌靈沒有說話，隻是一絲涅盤境的威壓出現。
    劉洋全身顫抖，雙腿一軟，直接“噗通”一聲摔倒在地，冷汗瞬間浸濕衣背，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前……前輩……晚輩……”他艱難地開口。
    “不止吧？”陌靈的聲音冷漠的說道。
    劉洋顫抖的說道，“前輩，其實……隻要是我想找的人，出現在我百米範圍內，我都能有所感應。”
    “所以呢？”陌靈威壓更重，聲音帶著一絲冷意，“怎麽不告訴你的好兄弟徐鳳年呢？”
    劉洋趴在地上，急切的說道，“前輩還請先住手，且聽晚輩娓娓道來。”
    “哦？”陌靈收回了一部分的威壓。
    他喘了口氣，恭敬的說道，“前輩，北涼不過是跗骨之蛆，遲早被滅，既如此，晚輩自然是要自尋出路。”
    陌靈把玩著手中的酒杯，語氣聽不出喜怒，“你不是徐鳳年的好兄弟嗎？我殺了他的另一個好兄弟，你不去幫他報仇，反而是投靠到他的仇人下。”
    劉洋抬起頭，義正言辭地說道：“前輩，正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徐鳳年不過一介紈絝子弟，空有身份，實則無能。”
    他重重的磕了一個頭，“前輩若不棄，某願拜你為義母，從此侍奉左右。
    陌靈看著他，有些嘲諷的說道，“自古忠君不侍二主，你覺得我會信一個背叛的小人嗎？”
    “咚，”劉洋又磕了一個頭，“前輩是我的前程，我又怎麽會自毀前程呢？”
    陌靈沉默了。
    拜為義母，是我的前程……這兩句話怎麽這麽耳熟？
    你是呂布加董天寶嗎？
    見陌靈沒有反應，劉洋把心一橫，咬牙道，“晚輩願先獻出魂血。”
    話音未落，他手指點在自己眉心。
    一滴殷紅的血珠滲出，漂浮而起，直接飛向陌靈。
    陌靈看著眼前這滴魂血，小手微微抬起，卻最終還是放下，沉聲道，“他死，你來。”
    劉洋先是一愣，隨即狂喜。
    “是，晚輩明白，定不會讓義母失望。”劉洋再次重重磕了一個頭。
    “去吧，還有，不要叫我義母，你還沒這個資格。”陌靈揮了揮手，有點無語的說道。
    “是，晚輩明白。”
    劉洋連忙起身，恭敬地退了出去，眼中閃過一絲狠辣。
    陌靈再次仰頭望向天上的明月。
    今天的月亮，真得是格外地圓。
    “嗬……”她輕笑一聲，飲盡了杯中的殘酒。
    ……
    劉洋回到北涼眾人暫住的客舍附近。
    “嗯？你去哪了？”一張清麗絕倫，穿著青衣的女人問道。
    劉洋看到來人，臉上露出一絲憨厚的笑容，解釋道，“青鳥姐，沒事，我就是感覺有點悶，出去呼吸了一下新鮮空氣。”
    “哦。”青鳥淡淡的應了一聲，沒有再多問，轉身離去。
    劉洋看著青鳥那冰冷曼妙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貪婪。
    隨即，他又想起剛剛陌靈那清冷高貴的模樣，略顯瘋狂的說道。
    “都是轉生者……憑什麽有的人可以高高在上，機緣不斷，而我隻能給這些人當狗。”
    他緊緊攥住拳頭，指甲幾乎嵌進肉裏。
    “總有一天……總有一天，我要一步步、一步步地爬到最高，我要做皇帝，最高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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