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達在百煉山莊又多待了幾天。
    這幾天他天天泡在後山的劍廬裏，小家夥除了剛開始跟在他身邊，隨後幾天都不和他一起了。
    主要是劍廬裏麵太熱了些。
    顧達和歐陽冶不敢交流的太多，冶鐵鑄造還是要注意些的。
    他的顧慮並非空穴來風。
    在這個時代，優質的鋼鐵產量直接關係到兵甲之利、農工之基，乃至國運強弱。
    但凡涉及能提升鐵器質量、產量的冶煉鑄造技術，無不被國家視為重器，嚴加管控，等閑絕不會外泄。
    百煉山莊能屹立百年，除了其技藝高超，必然也深諳此道，懂得恪守界限，有些核心秘法絕不會輕易示人。
    因此，顧達與歐陽冶在劍廬中的交流，更多是針對一些通用技巧的切磋。
    即便如此，也已讓歐陽冶如獲至寶，大受啟發。
    而蕭月，身為皇室公主，對此事的關注點則更為微妙和複雜。
    她安靜地坐在劍廬外不遠處的涼亭裏，看似在納涼看書，實則目光不時掠過那熱浪滾滾的劍廬入口。
    她深知冶鐵技藝對朝廷的重要性。
    若師兄真掌握了某種能極大提升鋼鐵質量的秘法，其價值將無可估量。
    不過細想師兄以前的表現，他可能真的掌握了。
    然而，她更清楚顧達的性子，他並非熱衷於權勢、願意被朝廷規製束縛之人。
    因此，蕭月私下提醒過顧達一些注意事項。
    師兄雖然平日裏閑雲野鶴，和她一樣對江湖充滿著一些幻想。
    但師兄這個人似乎對官府、對大乾都比較信任，大多懲凶除惡的時候也會找官府來幫忙。
    她坐在這裏既是對師兄的陪伴，也隱隱含著一層守護之意，確保這劍廬中的交流，不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幾天下來，顧達與歐陽冶相談甚歡，卻都心照不宣地避開了最核心的禁區。
    歐陽冶收獲了不少新奇思路，對顧達的師承更加敬畏。
    顧達則借此機會，對這個世界的工藝水平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隻是苦了百煉山莊的少莊主，這幾天一直想找機會再帶顧達去山下，可都沒有了機會。
    今天，顧達一行人離開了百煉山莊，繼續朝著棲鳳崖出發了。
    臨走時，歐陽冶送給了顧達一塊令牌，上麵刻著一個“煉”字。
    說他永遠都是百煉山莊的貴客。
    顧達並沒有送歐陽冶什麽，這些天的交流足夠他消化一陣了。
    而他原先準備給歐陽錚留下了一副防火手套，後來看了看，發現防不了這麽的高溫，便算了。
    車輪轆轆，馬蹄聲聲。
    離開百煉山莊後，顧達一行人又經過了數日行程。
    徐若竹又悄無聲息的加入了隊伍，先前在去百煉山莊的時候，她說要去驗證一下這些天心中所想。
    顧達曾問她是否還回來，她回答說過幾天就回來。
    他看著依舊縮在馬車一角的徐若竹，想問問她這幾天的收獲，卻又見她筋疲力盡的樣子，放棄了這個打算。
    沿途風光漸漸從丘陵山地變為更加蒼翠原始的林莽。
    這日午後，馬車穿過一片茂密的古樹林，眼前豁然開朗。
    一條清澈見底的山澗沿著峽穀歡快流淌，水聲潺潺，帶來陣陣清涼水汽。
    峽穀一側，是拔地而起，高聳入雲的陡峭山崖。
    崖壁呈一種奇特的暗紅色，在陽光下仿佛燃燒的火焰，這便是他們的目的地，棲鳳崖。
    其實顧達很早就看到了，畢竟這麽高的山峰，總不可能是走到麵前才發現的吧。
    令人略感意外的是，崖下並非想象中的荒無人煙。
    山澗旁較為平坦開闊的地帶，錯落有致地搭建著十數座簡易卻結實的木屋，形成了一個小小的臨時營地。
    營地中央豎著一麵旗幟，上麵繡著天音坊獨特的樂徽圖案。
    一些身著天音坊服飾的弟子正在營地內外忙碌，或打坐調息，或擦拭樂器，亦有負責警戒之人。
    見到伏萬琴等人的車駕，營地中的弟子們紛紛停下手中活計，恭敬地行禮迎接。
    “坊主！盛師姐，何師姐。”
    問候聲此起彼伏。
    不過，還有很多人的目光落在了顧達這兩車人上麵。
    雖然她們從未見過顧達一行人，但從來信中早已知曉了他們的身份。
    伏萬琴微微頷首，對顧達解釋道。“棲鳳崖範圍不小，門中記載鳳棲木多落於此地。”
    “這裏便是我坊弟子建立的分坊，確保這位置不會落於他人之手。”
    顧達點頭表示理解，從這些房屋來看，此地儼然形成了一個小宗門。
    不用說，天音坊對此處已經謀劃經營多年。
    這崖下營地雖簡樸，卻井然有序，透著一股大派弟子的幹練。
    他抬頭望向那高聳的赤色崖壁，隻見崖壁上雲霧繚繞，植被稀疏，隱約可見一些奇特的樹木頑強地生長在石縫之間。
    凝目望去，竟然看不到山頂。
    山風過處，帶來崖下樹葉沙沙作響與隱約的禽鳥鳴叫，更顯此地幽深靜謐。
    “好一處險峻奇絕之地。”顧達讚歎道。
    這棲鳳崖的氣勢，確實配得上“棲鳳”之名。
    而顧達也明白了為何天音坊不從另一麵登山了，在半山腰上，就全部被風雪所覆蓋，想要攀登至頂簡直是癡人說夢。
    要說顧達拿什麽來比喻的話，大概就是一座山從中間一分為二。
    一麵是懸崖峭壁，一麵是冰雪極寒。
    這種地質的形成條件不像是兩塊陸地相互擠壓，反倒像是斷裂後上下錯動，從而形成的斷崖。
    茵茵和蕭蘭早已迫不及待地跳下馬車，好奇地打量著這處新環境。
    蕭雪也靜靜跟在顧達身邊，觀察著四周。
    在天音坊弟子的引導下，眾人被安排到幾間空置的木屋稍作安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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