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瘋王的血,燙得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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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剛過,冷院藥爐餘溫未散,遠處突然傳來金屬交擊的脆響,驚得簷角銅鈴叮當亂顫。
阿苓剛給藥爐添完炭,手一抖,火鉗當啷掉在地上。
她連鞋都顧不得穿,赤著腳撞開房門,發辮散成亂草:“王妃!王爺房裏暴起了!”
雲知夏正在整理藥櫃,聞言指尖一頓。
她記得三日前替蕭臨淵診脈時,他體內的毒素已順著經絡侵至中樞,原以為還能撐半月,不想竟提前發作了。
“具體情形?”她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袍,動作利落地係著盤扣。
阿苓喘得厲害,褲腳還沾著白日采藥時的草屑:“守夜的小順子說,王爺先是把參湯砸了,接著就掀了妝台——那妝台是皇上賜的金絲楠木!後來太醫要近身,他直接抄起佩刀……現在墨統領帶著暗衛圍了正院,可誰都不敢進去!”
春桃正給燭台剪燈花,剪刀“啪”地掉在案上,燭淚濺在脈案上,暈開團模糊的墨漬:“王妃,您不能去啊!王爺現在見人就砍,前兒張側妃的貼身丫鬟不過端錯了茶盞,都被他抽了二十鞭……”
雲知夏係好最後一顆盤扣,轉身從藥箱裏摸出銀針包。
她的指節在燭火下泛著冷白,聲音卻穩得像山岩:“正因為他見人就砍,才不能等。”
春桃急得眼眶發紅,撲過來攥住她的衣袖:“可您是棄妃,王爺若傷了您,誰會替您說話?”
“替我說話的人,從來不該是別人。”雲知夏輕輕掰開她的手指,將藥箱背帶往肩上提了提,“去偏房取冰袋,再把鎮痛散用蜜水調開。阿苓,你跟我走。”
王府正院的朱漆門半開著,門縫裏漏出刺目的刀光。
雲知夏剛轉過影壁,便聽見裏頭傳來重物倒地的悶響,混著暗衛壓抑的悶哼。
墨七站在台階下,左額角有道血痕,玄色披風被劃開道口子,正隨著夜風獵獵翻卷。
“王妃止步!”他伸手攔住她,聲音裏帶著喘,“主子此刻神誌全失,方才已傷了三名近侍,連陳太醫的肋骨都斷了兩根。”
雲知夏抬頭望去。
燭火在窗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那是蕭臨淵,玄袍被撕得破破爛爛,手裏的長刀正架在個小太監脖子上,刀尖壓得皮膚泛出青白。
“他不是瘋了,是毒攻心脈。”她解下藥箱背帶,“讓開。”
墨七瞳孔微縮。
他跟了蕭臨淵十年,從未見過哪個女子敢在這種時候往虎口裏鑽。
可當他對上雲知夏的眼睛時,那潭深不見底的冷靜竟讓他鬼使神差地退開半步。
門簾被風卷起一角。
雲知夏提著燈跨進去的瞬間,滿室血腥氣撲麵而來。
蕭臨淵猛地轉頭,赤紅眼仁裏映著跳動的火光,活像頭被激怒的野獸。
“潑冷水!”她大喝一聲。
話音未落,蕭臨淵的刀已劈來。
雲知夏側身一閃,刀鋒擦著她耳際劃過,割下一縷青絲。
她反手從袖中抖出銀針,腕間運力——“噗”地一聲,銀針沒入他肩井穴。
蕭臨淵悶哼,動作頓了頓。
雲知夏趁機撲過去,食指重重叩在他後頸風府穴上。
這是前世學的急救手法,專門用來壓製狂躁症患者的神經反應。
他的身體明顯一僵,刀當啷落地,卻反手攥住她的手腕,指節幾乎要嵌進她骨頭裏。
“痛……”他喉間溢出破碎的**,額角的汗大顆大顆砸在她手背上,“痛得要燒起來……”
雲知夏被他拽得踉蹌,卻趁機摸到他腕脈。
脈息亂得像擂鼓,還帶著細微的震顫——正是神經毒素侵蝕中樞的典型症狀。
她從藥箱摸出冰袋,按在他頸側大椎穴上:“阿苓,鎮痛藥汁!”
阿苓早候在門邊,聞言衝進來,端著青瓷碗就往蕭臨淵嘴裏灌。
他本能地掙紮,藥汁順著嘴角淌在雲知夏衣襟上,卻到底灌進去小半。
墨七在門外聽得心跳如鼓。
他原以為雲知夏不過是來送死,此刻卻見她像根定海神針,在蕭臨淵的瘋狂裏穩穩立著。
那柄刀剛才離她咽喉不過三寸,她竟連眼都沒眨。
半個時辰後,蕭臨淵癱在床沿,後背的裏衣全被冷汗浸透。
他盯著自己發抖的雙手,像是不認識似的。
雲知夏正收針,餘光瞥見他後頸衣領滑落,一道暗紫色刺青露了出來——扭曲的藤蔓纏成個漩渦,中心是隻張牙舞爪的蠱蟲。
她的指尖在銀針包上頓住。
那圖案,和前世師兄實驗室裏“蝕心蠱”培養皿上的標記分毫不差。
蝕心蠱是用百毒養的活蠱,會隨著宿主血脈生長,最終啃食神經。
難道蕭臨淵中的,不是普通毒藥?
“看夠了?”蕭臨淵突然出聲,聲音啞得像砂紙。
雲知夏垂眸,替他拉好衣領:“王爺後頸有舊傷,需得每日用艾草灸。”
“你不怕我?”他轉頭看她,眼裏的紅血絲還沒退盡,“方才我差點砍了你。”
“怕。”雲知夏將銀針收進銅匣,“但醫者見死不救,和毒殺患者有何分別?”
蕭臨淵低笑一聲,笑聲裏帶著幾分自嘲:“這王府裏,倒真有個把說實話的。”他盯著她腰間的藥囊,“你治好了柳婉柔的毒,又救了本王……圖什麽?”
“圖王爺活過這個冬天。”雲知夏背起藥箱,“王爺若死了,這滿府的毒婦惡奴,誰來替我收拾?”
她轉身要走,卻被他叫住:“雲知夏。”
“嗯?”
“明日起,搬去東苑。”他扯過錦被蓋住雙腿,“冷院風大,你那藥園子,該換個向陽的地方。”
雲知夏腳步微頓。
東苑是正妃該住的院子,他這是……要扶正?
她沒回頭,隻應了聲“好”。
回到冷院時,天已蒙蒙亮。
雲知夏點起油燈,鋪開宣紙,憑著記憶畫出那枚刺青。
她翻出從舊書攤淘來的《蠱毒篇》殘卷,越對照越心驚——蝕心蠱的解法,殘卷裏隻提了半句“需以蠱主心頭血為引”。
她取出隨身小刀,劃破指尖,將血滴進昨日剩的藥汁裏。
血色慢慢發烏,溶毒能力比前日弱了三成。
雲知夏捏緊藥汁瓶,指節泛白——她的身體,竟也在被某種毒素侵蝕?
窗外忽然傳來輕響。
她猛地抬頭,隻見窗台多了個青瓷小瓶,在晨霧裏泛著幽光。
瓶身刻著極細的“沈”字,是前世的名字。
雲知夏伸手去拿,指尖觸到瓶身時,涼意順著皮膚爬進骨頭。
是誰?
怎麽知道她前世的名?
風卷著晨霧灌進來,油燈“噗”地熄滅。
黑暗中,她握緊小瓶,聽見自己心跳如擂。
(次日清晨,雲知夏將那枚刻“沈”藥丸置於研缽中碾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