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誰給皇帝下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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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知夏背著崔婉兒的腳步頓在原地。
    沈硯懷裏的賬冊封皮泛著冷光,像一柄淬毒的刀。
    她剛要開口,沈硯已踉蹌著撲過來,賬冊在兩人之間啪地攤開,黴味混著墨香撲麵而來。
    “雲娘子,我爹...他藏了三十年。”沈硯的指甲幾乎掐進掌心,“每月十五,太醫院往養心殿送三斤寧神散,太子東宮兩斤,定北王府、鎮南王府各一斤——”他指尖抖得厲害,掃過最後幾行,“停藥的安遠王,一個咳血而亡,一個墜馬暴斃,可他們死前半個月,都讓人燒了寧神散的藥渣。”
    雲知夏的瞳孔驟然收縮。
    她低頭,看見賬冊最末一行朱砂批注:靖王蕭臨淵,每月二斤,由暗衛親送。
    “他的頭痛,他的幻覺...”她喉間發緊,後頸泛起涼意。
    前世在實驗室,她見過太多被神經毒素控製的實驗體,那些間歇性的眩暈、看見不存在的影子,正是毒素侵蝕海馬體的症狀。
    蕭臨淵總說她吵,可他推開她時,指尖是不是在抖?
    他說“本王嫌你煩”時,是不是怕她發現他眼底的重影?
    “白芷!”她突然提高聲音,“去我藥廬取解錨劑的方子,用最快的火熬——”
    “雲娘子!”守在牢外的小藥童跌進來,“王府的阿苓來了,說王爺今早咳血,把茶盞都砸了,現在閉著眼睛喊...喊您的名字。”
    雲知夏的呼吸幾乎停滯。
    她把崔婉兒輕輕放在草席上,轉身時扯斷腰間藥囊的絲絛,將賬冊塞進去:“沈硯,帶崔姑娘去城郊破廟,找個穩婆看著她的傷。”又對小藥童道,“你騎我的青驄馬,去藥廬盯著白芷,藥煎好立刻送王府。”
    “那您呢?”沈硯攥住她的衣袖。
    “我去皇宮。”雲知夏摸出懷裏泛著紅光的黑丸,“皇帝現在昏迷,正是毒發最凶的時候,我要讓滿朝文武看看,他們的天子,不過是個被藥控製的提線木偶。”
    出大牢時,暮色正濃。
    雲知夏剛跨上阿苓牽來的棗紅馬,巷口突然竄出十二道黑影。
    為首者手持帶棱的短刀,刀身映著殘陽,泛著熟悉的青黑——那是淬了***的毒刃。
    “保護雲娘子!”墨七的聲音從馬下傳來。
    雲知夏這才發現他一直伏在馬腹側,玄色勁裝染著血,不知是舊傷還是新創。
    他反手抽出腰間軟劍,刺向最近的刺客,劍鋒擦著她的靴麵劃過,帶起一縷腥風。
    “墨七!”雲知夏勒住馬韁,卻見他突然轉身,用後背接住刺向她心口的刀刃。
    短刀沒入血肉的悶響讓她耳膜發疼,墨七的血濺在她手背,燙得驚人。
    “王爺...早知道。”他咳出黑血,手指死死扣住刺客的手腕,“半年前,他讓我查寧神散的來路...查到太醫院那夜,他把自己關在書房,我聽見茶盞碎了一地。”他突然笑了,“他說,若有一日他瘋了...讓我護著您,離京城越遠越好。”
    雲知夏的眼淚砸在他臉上。
    她扯下外袍壓在他傷口上,可血還是從指縫裏湧出來,很快浸透了整匹錦緞。
    “走。”墨七的聲音輕得像歎息,“去皇宮...斷了這毒根。”
    他的手垂下去時,最後一絲光從眼底消失。
    雲知夏咬著唇將他放平,調轉馬頭衝向宮牆。
    身後傳來阿苓的哭喊:“娘子!藥我一定送到!”她沒有回頭,隻是握緊馬韁,指節發白。
    宮門外,崔婉兒不知何時等在那裏。
    她的腕傷還在滲血,卻用沒受傷的手攥著半塊炭,在青石板上寫著什麽。
    見雲知夏過來,她將寫滿符號的碎紙塞進琉璃管,又把琉璃管塞進路邊小啞的手裏。
    小啞是她撿的流浪兒,此刻正睜著一雙幹淨的眼睛,用力點頭。
    “我爹研究的是共生毒素,激活公式在這管子裏。”崔婉兒咳了兩聲,血沫濺在琉璃管上,“若我死了...讓雲姐姐燒了它。”
    “你跟我進去。”雲知夏拉住她的手。
    “不。”崔婉兒笑了,“我要去藥房,他們的寧神散都在西配殿,我替你引開守衛。”她轉身跑向側門,發辮上的銀簪在暮色裏一閃,像一顆墜落的星。
    雲知夏望著她的背影,喉間發哽。
    她摸了摸腰間的藥囊,裏麵裝著從崔婉兒腕上拓下的“柒”字拓片——那是太醫院活體實驗的編號,而崔婉兒,是第七個活下來的。
    等她混進皇宮時,養心殿已亂作一團。
    皇帝歪在龍椅上,嘴角淌著白沫,太醫院的老醫正急得直搓手:“陛下這是中風,快傳參湯——”
    “中風?”雲知夏掀開繡著百子千孫的門簾,“中風者脈象浮大而數,陛下的脈...”她指尖搭上皇帝手腕,觸感讓她心下一沉——寸關尺三脈皆細若遊絲,卻帶著詭譎的震顫,像被線牽著的傀儡。
    “大膽民女!”薛懷安的聲音從殿後傳來,“誰準你碰陛下?”
    雲知夏沒理他。
    她取出隨身攜帶的微型銀針,在皇帝百會、風池、內關三穴各刺一針。
    銀針剛入肉,皇帝突然劇烈抽搐,喉間發出嗬嗬聲,竟緩緩睜開眼:“...藥...有人...給朕...下藥...”
    滿殿死寂。
    老醫正的參湯碗當啷落地,薛懷安的臉白得像紙。
    雲知夏望著皇帝眼底的渾濁,突然想起蕭臨淵發病時的眼神——原來他們早被毒素醃入味了,連清醒時的話,都成了禁忌。
    “妖女惑君!”薛懷安抽出腰間佩劍,“拿下!”
    殿外突然傳來震耳欲聾的馬蹄聲。
    玄甲軍的鐵蹄碾碎漢白玉階,為首者披著染血的黑袍,執長刀劈開殿門。
    蕭臨淵的臉色比月光還白,可他的眼睛亮得驚人,像淬了火的劍:“本王請的神醫,誰敢動?”
    雲知夏望著他,突然想起墨七的話。
    他的指尖在抖,是因為頭痛;他總背過身去,是怕她看見他發紅的眼尾;他說“本王嫌你煩”,其實是怕自己控製不住,把她卷進這攤渾水。
    “陛下。”她俯身在皇帝耳邊低語,“您的藥,該換了。”
    一道閃電劈在殿外,照亮她掌心的黑丸。
    那枚裂出“沈”字的藥丸,此刻正泛著妖異的紅光,像一顆跳動的心髒。
    殿外,玄甲軍的戰旗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蕭臨淵的目光穿過人群,與她相撞。
    他沒說話,但雲知夏看懂了他眼底的暗湧——這一次,他不會再推開她。
    皇帝的手指突然痙攣,重重砸在龍案上。
    滿殿太醫撲過去,卻見他的眼白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渾濁。
    雲知夏摸了摸腰間的藥囊,裏麵躺著沈硯的賬冊、崔婉兒的琉璃管,還有半瓶沒送出去的解錨劑。
    雨開始下了。她望著蕭臨淵,突然笑了。
    這一局,她等了三十年。現在,該收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