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辨藥關破,碎的是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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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鍾撞破晨霧時,太醫院正殿的漢白玉台階已被擠得水泄不通。
    圍廊外百姓踮腳張望,茶盞在十省名醫案幾上碰出脆響,薛懷安端坐在主位,玄色翟紋官服被晨光鍍了層金,連眉峰都揚得極高。
    “今日辨藥關,便以這千年茯苓為考。”他撫著檀木匣蓋,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此茯苓生於唐時古鬆根下,吸三百年山嵐,得天地靈氣——”話音未落,案下已響起一片讚歎。
    “氣韻綿長,必是神物!”
    “我等行醫數十載,何曾見過這般靈物?”
    雲知夏立在台中,袖中凸晶石片硌著掌心。
    前世在實驗室用顯微鏡觀察藥材的記憶浮上心頭,她垂眸掃過薛懷安泛紅的耳尖——那是說假話時的慣常動作。
    “請王妃過目。”小太監托著木匣上前,茯苓裹著錦緞,半露的表麵油光發亮。
    雲知夏接過,指尖剛觸到茯苓,眉峰便微不可察地一挑。
    “千年之物,怎無蟲蛀?”她將凸晶石片覆上茯苓表麵,圍觀人群霎時靜了。
    薛懷安的茶盞“哢”地裂了道細紋,“凸石非醫器,乃江湖騙術!”
    “唐時古鬆,年輪該是怎樣的?”雲知夏充耳不聞,指尖順著茯苓紋理移動,“諸位看這斷裂處——”她將凸晶石轉向眾人,“鬆脂膠合的痕跡,在石片下纖毫畢現。”
    圍廊外傳來抽氣聲。
    有老醫顫巍巍湊近些,眯眼瞧了片刻,猛地後退半步:“真……真有膠痕!”
    “更妙的是這墊紙。”雲知夏翻轉茯苓,底部褶皺裏露出半角黃紙,“大胤三年官印紙——”她指尖叩了叩紙角朱砂印,“距今不過三十七載,如何養出千年茯苓?”
    全場嘩然。
    薛懷安的臉白了又紅,紅了又青,突然拍案:“放肆!”他朝角落使了個眼色,方才附和最響的醫正突然踉蹌兩步,手捂胸口:“我……我心悸!”
    雲知夏早注意到那醫正袖中鼓囊——鎮神散,需配合朱砂服用,否則反噬。
    她垂眸冷笑,在醫正踉蹌時後退半步,正撞得小滿端的藥盤一晃。
    “姑娘!”小滿低呼,趁機將什麽塞進她袖中。
    陸仲景已上前,指尖搭在醫正腕間。
    他捋著灰白胡須,眉峰漸展:“脈浮而亂,確是藥毒反噬。”他抬眼看向雲知夏,目光灼灼,“姑娘以物證破虛言,此乃醫之本。”
    薛懷安的指甲幾乎掐進肉裏。
    他盯著雲知夏手中的凸晶石,厲聲道:“擂台規矩,禁用外物!”幾個護衛衝上來要奪,雲知夏旋身避開,順手拾起腳邊碎瓷片。
    “若此物是妖——”她將碎瓷片對準窗外,七彩光斑頓時漫上牆麵,“那陽光也是邪?”光斑掠過薛懷安僵硬的臉,“你們說的規矩,是怕真相,還是怕自己無能?”
    裴公公在廊下提筆的手頓了頓,墨汁在密折上暈開個小團。
    他抬眼望了望雲知夏,又望了望臉色鐵青的薛懷安,筆尖落下:“雲氏以光破妄,眾醫語塞。”
    “明日診脈關!”薛懷安猛地拂袖,玄色官服掃過案角,茶盞叮當落地,“隻準三指探脈,禁用一切外物!”他轉身時狠狠瞪了雲知夏一眼,那目光像淬了毒的針,“若再敢胡言——”
    “薛首座這是急了?”雲知夏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指節輕輕叩了叩袖中凸晶石。
    她彎腰拾起一片茯苓碎屑,投入小滿遞來的清水盞中,石灰粉簌簌沉底,“他們怕的不是我贏,是怕百姓看見——所謂神藥,不過是場騙局。”
    暮色漫進正殿時,白芷將一盞溫茶放在她手邊。
    雲知夏望著窗外被風吹得獵獵作響的“救一人,明一理”錦旗,耳邊隱約聽見雜役們收拾案幾的響動——明日的診脈關,該來的,總會來。
    晨霧未散時,春和醫會的擂台已被圍得水泄不通。
    雲知夏站在廊下,望著正殿中央新置的十張檀木案幾。
    案後垂著青紗,十道身影或坐或倚,皆是今日診脈關的“考題”——薛懷安特意從城中尋來的疑難雜症患者,個個蒙著麵,連呼吸聲都刻意放輕。
    “診脈關,三指探脈,一刻定症,錯一不可。”薛懷安身著玄色錦袍,端坐在主位,目光掃過台下攢動的人群,“若有人敢用旁門左道——”他頓了頓,指尖叩了叩案上的《黃帝內經》,“休怪老夫按醫規處置。”
    最先上台的是太醫院的年輕醫正。
    他搓了搓手,在第一張案前坐下,三指搭上患者手腕,閉目沉吟片刻,提筆寫了“心火旺,需黃連解毒湯”。
    第二席患者咳嗽不止,他又皺著眉寫“肺燥,當用沙參麥冬湯”。
    可等第三席患者剛露出痛苦之色,他突然抬頭:“這脈象……似虛又實,恐是陰陽兩虛?”
    台下傳來竊竊私語。
    有老醫搖頭:“陰陽兩虛是萬金油,說了等於沒說。”
    雲知夏垂眸看了眼袖中藏的銀針。
    前世在實驗室時,她常給實驗體測脈率,指尖對震動頻率的敏感早已刻進骨血。
    薛懷安要她隻用三指,倒正好試試這具身體的感知力。
    輪到第二撥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