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這爐藥,我拿命點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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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風雪啊,夾著碎冰粒子,一個勁兒地往實證院的青瓦上砸。藥廬外麵的銅燈呢,被風刮得歪七扭八的,那火光啊,在雪幕裏頭一閃一閃的,一會兒明一會兒暗。
小滿就跪在簷下的青石板上,膝蓋早就麻得沒感覺了,可她動都不敢動一下。為啥呢?這都第七個晚上了,雲知夏在藥廬裏頭煉那“雪心丹”,都待了七夜了。
小滿那凍得紅撲撲的手指啊,捏著半塊碎瓷片呢,每過一個時辰就在牆上劃一道印子。她指甲縫裏的血啊,早就結成黑痂了。等到子時三刻的更鼓一敲,她咬著牙,把衣襟掀開,從懷裏掏出一個用粗布包著的藥包。
這藥包啊,是雲知夏自己分好的七味寒藥。按照“子時序”投藥的步驟,這個時候該投第三味藥了。
小滿哈著白氣,看著藥包上的標簽,嘴裏念叨著:“蒼雪藤……”她指尖剛要去揭開布包呢,突然,藥廬裏頭傳來一聲清亮的喝聲:“慢著!”
就見那門簾“唰”的一下被掀開了,雲知夏的身影出現在火光裏頭。她那素色的裙角沾著藥漬,頭發上插著的銀簪子歪了半寸。她的眼尾有點泛紅,不過看起來比平常還要有神,隻聽她說:“蒼雪藤早了一刻呢。”
小滿聽了,手猛地一抖,那布包“啪”的一聲就掉到雪地上了。她急忙想去撿,可雲知夏比她動作快,一下子就搶先把藥包撿起來了。“子時三刻才是正點呢。”雲知夏彎下腰,手指輕輕擦過藥包上的水跡,“你剛剛投藥的時候,是子初三刻。”
“可……可更夫才敲了三更啊。”
“更鼓慢了半柱香的時間。”雲知夏把藥包又塞回她懷裏,聲音不大卻很沉重,“這爐藥是給從北境來的那些得了疫症的病人用的。要是早了一刻,寒藥就壓不住熱邪;要是晚了一刻呢,火毒可就要攻心了。這差的一刻,那可就是百萬人命差一刻啊。”
小滿喉嚨像是被什麽東西哽住了,就這麽看著雲知夏轉身朝著藥廬走回去的背影。
那爐子裏的火燒得可旺了,把她後頸上出的薄汗照得就像一層細細的鹽粒似的。
趙典簿端著藥盞從裏屋走出來,一看到雲知夏又要往爐子跟前湊,趕忙擋在她前麵:“王妃啊,您都已經三天沒合眼了,脈象亂得就跟打了結似的……”
“我要是合眼了,這爐藥可就完了。”雲知夏繞過他,手指在藥爐上方大概三寸的地方懸著。
藥氣呼呼地往上冒,在她的手心裏聚成了一團白霧。“趙典簿,去把前兩天試藥的記錄拿過來。”
“王妃!”
突然,簾子外麵傳來一個尖尖細細的聲音。
裴公公挑開簾子走進來,他身上穿著的貂皮大氅沾著雪沫子,手裏還捧著一個紅漆木匣子呢。“司禮監奉了聖上的旨意,特意來監藥的。”他瞅了瞅爐子上的銅釜,接著把目光投向雲知夏那張青白的臉,問道:“聽說這雪心丹得拿活人來試藥啊?”
雲知夏沒有搭腔,隻是朝著藥童揮了揮手。
那個小藥童端著個冰盤走了過來,盤子裏有三枚青白色的藥丸,上麵還凝結著霜花呢,就好像是三滴被凍住的月光似的。
雲知夏捏起一枚藥丸,看都沒看就直接塞進嘴裏了。
“王妃啊!”裴公公急得一個勁兒地跺腳,“這藥連狗都沒試過呢……”
“狗的脈象和人可不一樣。”雲知夏咽下了藥丸,喉結動了動,說道,“要是我三天之內醒不過來,在第三塊磚下麵有個藥方。”她指了指腳邊的青磚,“用‘心火引’的時候,必須得用活人的溫血來催發藥效——這是我能想到的,最接近人體的試藥方法了。”
裴公公的手一直在抖,連腰牌都被撞得發出聲響。
他想要勸阻,卻看到雲知夏的指尖都已經發青了,額頭也冒出了冷汗。
藥力一進入身體,雲知夏就感覺像是被冰錐刺穿了心肺一樣,搖搖晃晃地扶住了桌角,手指關節都捏得泛白了。
“小滿!”她突然大喊了一聲。
跪在外麵的小滿一下子就衝了進來,正好撞進她的懷裏。
雲知夏的體溫低得嚇人,就像是剛從冰窖裏拿出來的玉石一樣。
“別……別給我灌解藥。”她咬著牙說,“爐火不熄滅,這藥就不能停。”“您的嘴唇都紫了呀!”小滿哭著伸手去摸她的臉,“您之前還說要教我認第一種藥材的呢……”
“先認這個爐火吧。”雲知夏緊緊抓住她的手,把它按在藥爐的鐵壁上,“這可是雪心丹的關鍵呢。”
話剛說完,門就“砰”的一聲被撞開了。
蕭臨淵帶著一身的寒氣衝了進來,他那玄色的大氅上還沾著箭簇上的血呢。
他一眼就看到癱在暖榻上的雲知夏,瞳孔一下子就縮緊了,大聲問道:“誰允許她試藥的?”
“王爺。”裴公公哆哆嗦嗦地行禮,“是王妃自己要……”
“停爐!”蕭臨淵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去,就要去掀藥爐的蓋子。
雲知夏猛地從暖榻上撐起身來,指甲狠狠地掐進他的手腕。
她的聲音微弱得像遊絲一樣,可卻像一根鋼針一樣紮進他的耳朵裏:“你要是把這火滅了……那可就是要了全城人的命啊。”
蕭臨淵就像被定住了一樣,站在原地動不了了。
他低下頭看著她,隻見她的睫毛上掛著汗珠,眼尾的紅痣被冷汗弄得有些模糊了,就像一滴馬上要掉下來卻還沒掉的血。
他伸手去摸她的脈搏,指尖剛碰到腕骨,就被她那冰冷的溫度嚇得縮了回來——這根本就不是活人該有的溫度啊。
“加炭。”他突然說道,聲音沙啞得就像砂紙摩擦一樣,“把爐子看好了。”
守在門口的暗衛馬上就衝了進來,抱著滿滿一筐的鬆炭就往爐子裏添。火勢“轟”的一下就躥起來了,那火光把雲知夏的臉照得一會兒亮一會兒暗的。
她眼睛一閉,就感覺冷汗把裏衣都給濕透了,那股子寒氣從身體的各個地方往心口那兒鑽呢。迷迷糊糊的時候,她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咚、咚”的,就好像在和藥力互相較勁兒似的。
等到子時三刻打更的鼓又敲響的時候,雲知夏一下子就睜開了眼睛。她的指尖冒出來一縷淡淡的紅光,這是她用自己對藥的那種特殊感覺,引導著身體裏剩下的陽氣,去把藥爐裏的火候給引動起來。
她咬著帕子坐起身來,從頭發旁邊拔出銀簪子,紮破了指尖,最後一滴血“啪嗒”一聲就掉進了銅釜裏。這時候藥汁突然就有了琉璃一樣的光澤,就好像是把碎了的星星都融進去了一樣。
小滿捧著玉瓶湊了過來,看到有三枚藥丸從藥汁裏浮了起來,那股子寒氣讓她一下子往後退了兩步。
“成啦!”小滿尖聲叫著就去抱住雲知夏,“王妃啊,雪心丹製成了!”
雲知夏笑了笑,可眼前突然就黑了。她倒進蕭臨淵懷裏的時候,聽到他低聲罵了一句,然後就是小滿的哭聲,趙典簿帶著哭腔的聲音,還有裴公公驚訝的聲音。
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三天後的中午了。
“城南有三十六個人吃了藥,昨天中午的時候就退燒了,還咳出了黑色的血塊呢。”趙典簿捧著藥案,“噗通”一下就跪在了榻前,那聲音裏都帶著哭腔呢,說道:“有個老婦人講啊,這藥一吃下去,就感覺好像有一團火從心口那兒,‘嗖’地一下就燒到腳底了,那身上原本的冷啊,一下子就全被這火燒沒了。”
雲知夏呢,這時候虛弱地扯了扯嘴角笑了笑,她的手啊,還緊緊地攥著枕邊的冰盤,就沒鬆開過。
她把藥丸朝著趙典簿那邊推了推,說:“把這藥送出去,每個人發一丸,然後把他們吃了藥之後的反應都給我記下來。”
就在這個時候啊,窗外傳來了馬蹄聲。
裴公公騎著馬,那馬跑得可快了,就從藥廬前麵“噠噠噠”地過去了。他懷裏抱著密奏呢,那密奏包得嚴嚴實實的,在最上麵寫著一行小楷,寫的是:“藥製成了,這藥可不是什麽妖邪之物,簡直就是神藥啊。”
再看那藥廬的地窖深處啊,有一塊青磚被人悄悄地給撬開了。
一張燒焦了的紙片就飄了下來,落在塵埃裏慢慢展開了。那紙片上的字啊,被煙火熏得模模糊糊的,不過仔細看的話,還是能認出來幾個字的,寫著:“霜髓計劃的最後一章:焚城,然後換一片新天地……”
“王妃啊,”小滿一邊掀著簾子走進來,一邊手裏還捧著一件狐裘呢,說道,“外麵的人說要在廣場上搭個疫病診治的台子呢,現在都已經有老百姓抱著鋪蓋來排隊了。”
雲知夏聽著窗外漸漸嘈雜起來的人聲,就輕輕地把冰盤放在了案幾上。
那雪心丹散發出來的寒氣啊,就在暖閣裏慢慢地彌漫開來了,就好像是一場眼看就要落下來,卻還沒落下來的雪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