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藥灰飄進京城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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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廬的陶爐還在"咕嘟"作響,雲知夏卻已攥著半塊焦黑銅牌衝出了門。
墨七的馬蹄聲剛在院外停穩,她掀簾時帶起的風就卷得廊下燈籠晃了三晃。
"人在哪兒?"她站在偏院門口,月光順著飛簷滴在青石板上,映出她緊繃的下頜線。
"西廂房。"墨七抹了把臉上的汗,鐵牌撞在腰間發出細碎的響,"林穩婆已經到了,正給姑娘換身幹淨衣裳。"
雲知夏推開門的刹那,混著焦土味的風裹著一絲甜腥鑽進鼻腔。
床榻上的女子麵色灰敗,額角還沾著未擦淨的炭灰,左手仍攥著半塊銅牌,指節因用力泛著青白。
林穩婆剛給她褪去外袍,露出頸間一片暗紫——是煙熏所致的淤血。
"穩婆,"雲知夏取過案上的銅盆,溫水浸了帕子輕輕擦拭女子唇角,"你聞聞她呼吸。"
林穩婆俯下身,鼻尖幾乎要碰到女子的唇。
老人的眉頭突然擰成個結:"有股子...燒過的苦杏仁味?"
"燃心香的灰燼。"雲知夏的指尖在女子喉結下兩寸處一按,"守脈閣的控神引燃劑,燒了能封人記憶。"她從袖中摸出銀針,在燭火上燎過,"我要紮她神門穴,您扶著她後頸。"
銀針刺入腕間凹陷的瞬間,女子的睫毛劇烈顫動。
雲知夏另一隻手捏著瓷瓶,往她鼻下滴了兩滴醒神露。
藥氣剛入鼻腔,女子突然發出含混的嗚咽,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貨已轉三倉......京南......老槐記......"
話音未落,她的頭重重砸回枕上,呼吸重新變得粗重。
雲知夏抽回針,在帕子上擦了擦,目光落在她攥著的銅牌上——斷口處有極細的刻痕,和赫連策被捕前敲桌的節奏分毫不差。
"墨七,"她將銅牌塞進他掌心,"去太醫院抄一份近三年軍醫監認證牌的鑄造記錄。"又轉頭對林穩婆笑了笑,"辛苦您守著她,若她再醒,問什麽都順著,別激她。"
林穩婆拍了拍她手背:"知道,我這把老骨頭還能看不住個小丫頭。"
雲知夏剛跨出房門,就見小刀抱著賬本從月洞門跑過來,額發被夜風吹得翹起:"先生!
老槐記的賬冊我翻了半宿——他們每月收的紫花地丁,價比市價低三成!"他攤開賬本,指節點在某頁朱筆批注處,"押送的人是兵部工房周員外郎的親兵,上個月還改了路線,繞去城南破廟停了半個時辰。"
"後院暗窖呢?"雲知夏接過賬本,指尖劃過"藥材損耗"那一欄,數字工整得反常。
"昨兒找了個打更的老頭問,"小刀從懷裏摸出個油紙包,抖開是半撮黑灰,"他說半月前半夜聞到焦味,看見老槐記的夥計用獨輪車往後院推了七箱東西,燒完後往坑裏填了三車土。"
雲知夏捏起一點黑灰,湊到鼻端輕嗅。
焦糊裏裹著絲若有若無的苦香——和邊關繳獲的潛毒藥膏焚燒後的氣味如出一轍。
她將黑灰收進琉璃瓶,對小刀道:"去庫房拿我前日配的溯源染劑,再找塊粗布,咱們今夜就去老槐記。"
子時四刻的老槐記後牆爬滿青藤。
雲知夏踩著小刀的肩膀翻進去時,鞋跟勾住了一片枯葉,發出細碎的響。
院角的狗剛要吠,蕭臨淵的玄鐵箭已擦著它耳朵釘進樹幹——這是他早帶著暗衛在牆外守著。
"在這兒。"小刀蹲在角落,用短刀撬起一塊鬆動的青磚,下麵是半尺深的灰坑。
雲知夏將染劑滴在灰上,月光下,灰燼邊緣竟泛起幽藍的波紋,像極了迷心引代謝物獨有的熒光。
"燒得再幹淨,藥灰也會指路。"她指尖拂過那抹藍,聲音冷得像冰錐,"赫連策的藥,鄭元通的火,老槐記的賬——串成線了。"
三日後的清晨,城東廢棄染坊的門被踢得哐當響。
雲知夏裹著玄色鬥篷站在門口,看著兩個搬運藥箱的漢子僵在原地。
箱子上的"軍醫監特供"封條在陽光下泛著刺目的紅,她扯下封條,指甲挑開封泥,藥粉落入隨身攜帶的銅盞。
"加水。"她對身邊的暗衛道。
清水倒入的瞬間,原本乳白的藥粉突然翻湧成墨色,腥臭味像毒蛇般竄進鼻腔。
雲知夏捏著封條上的偽造印模,指節捏得發白:"他們不隻想毀我藥爐......"她抬眼望向染坊角落堆著的成箱藥粉,"還想讓全京城,都以為是我毒的。"
蕭臨淵的玄鐵劍"嗡"地出鞘,劍尖挑起一箱藥粉:"燒了?"
"不。"雲知夏伸手按住他的手腕,目光落在染坊外漸亮的天色上,"明日辰時,把這些假特供藥和醫塾的正品,同擺在靖王府前院的案上。"她的指尖輕輕劃過假封條上的紋路,"讓全京城看看——真藥和假藥,到底誰先現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