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藥灰重寫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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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的賜宴宦官在靖王府外等了三個時辰,直到屋簷下的冰棱墜地碎裂,才見墨七掀簾出來。
    "王妃說了,聖恩心領。"墨七將鎏金聖旨匣輕輕推回宦官懷裏,袖中還散著淡淡藥香——方才雲知夏翻查毒方時,他替她研過朱砂。
    宦官望著偏殿窗紙上晃動的人影,喉結動了動。
    那道剪影正俯身整理案上的瓷管,發間銀簪在燭火下泛著冷光,哪裏像該跪接聖旨的模樣?
    他咽了咽口水,終究沒敢多問,捧著空匣子踉蹌離去。
    雲知夏指尖撫過最後一支"頻率對照組"瓷管,管壁上還沾著暗褐色藥漬。
    她轉身對守在門口的青竹道:"把這些和火中顯影圖一並送慈濟堂。
    告訴陳禦醫,要他親自驗。"
    青竹接過木盒時,瞥見最上層的顯影圖——那是用特殊藥粉在火上烤出的脈絡,像極了人腦的神經網。
    她打了個寒顫,快步出門。
    慈濟堂後堂的藥爐正咕嘟作響。
    陳禦醫捏著鑷子的手在發抖,瓷管裏的藥粉被他挑出半粒,放在顯微鏡下。"人腦組織......"他聲音發顫,"這是小兒囟門處的軟腦膜!"他猛地抬頭,白胡子都在抖,"他們不是製藥,是在煉"人藥"!"
    雲知夏倚在門框上,指尖敲了敲桌角的顯影圖:"守脈閣燒了百人做藥引,以為灰飛煙滅就死無對證。"她蹲下身,與老禦醫平視,"可藥灰不會說謊——每一粒灰,都記得它燒過誰的骨,誰的血。"
    陳禦醫的指甲掐進掌心。
    他忽然想起上個月在義莊見到的焦屍,那些屍體的天靈蓋都有細孔,原以為是野狗啃的......他猛地起身,藥杵"當啷"墜地:"老夫這就寫證詞!"
    "不急。"雲知夏按住他手腕,"先讓藥婆放風聲。"
    黑市藥婆的消息比雪片還快。
    三日後的深夜,趙主簿的官靴在青石板上敲出急響,他扒著靖王府角門,冷汗浸透了官服:"求見王妃!
    求見王妃!"
    雲知夏在耳房接見他時,他正抱著茶盞發抖:"我就是個簽字的!
    謝侍郎說這是軍中藥引特供,我、我哪裏知道是......"他突然哽住,盯著雲知夏案上擺著的"紅衣女子"登記冊,"這、這字跡......"
    "小刀。"雲知夏抬了抬下巴。
    暗衛小刀將趙主簿的供狀與登記冊並排放置。
    借著燭火,兩行"謝三"的簽名如出一轍——連筆尾那道勾,都帶著同樣的顫。
    趙主簿癱坐在地,額頭撞在青磚上:"是謝無音!
    他說太醫院兩位判官都拿了好處,連......"
    "夠了。"雲知夏合上卷宗,"明日辰時三刻,你隨我入宮。"
    金鑾殿的蟠龍柱下,雲知夏將追蹤劑滴入玉壺。
    清水泛起漣漪的刹那,殿外的報時鼓正好擂響——咚,咚,咚。
    "這是靖王戰時的心跳曲線。"她指著水麵的波紋,"守脈閣用"藥感共振",讓服用特供藥的軍醫與我同頻。"她抬眼直視龍椅上的皇帝,"他們要的不是藥,是能操控全軍的"藥靈母體"。"
    龍案上的茶盞"哢"地裂開細紋。
    皇帝猛地拍案:"傳朕旨意!
    兵部、太醫院著令停職,設"軍醫監獨立署",直屬朕躬!"他盯著雲知夏,"掌印之人,非你莫屬。"
    新署掛牌那日飄著細雪。
    雲知夏站在朱漆門前,將舊藥政令投入火盆。
    紙灰打著旋兒飛上天,裹著"不許開膛破肚""毒理不可驗"的墨字,散作雪霧。
    陳禦醫捧著《新編藥典》初稿擠開人群,白胡子上沾著雪:"老夫翻了三夜醫經,把外科、毒理、法醫的條目都標出來了......"他忽然頓住,看著雲知夏接過書卷時眼底的光。
    "規矩不是用來守的。"她翻開初稿,停在"外科手術"那頁,"是用來破的。"
    夜漏三更,雲知夏還在整理戰時藥錄。
    燭火映得她眼下青影更深,卻掩不住眸中亮芒——那是她在記錄截肢術的最佳止血點,還有用酒清消毒的新方。
    門"吱呀"一聲開了。
    蕭臨淵的玄鐵腰牌"當"地落在案上,鎏金的"軍醫監掌令使"五個字閃著光。
    他單膝屈在她椅側,掌心覆住她握筆的手:"你燒了自己的命去點亮戰場,可想過誰會心疼?"
    雲知夏抬頭,看見他眉骨上那道新疤——是三日前替她擋箭留下的。
    他的指腹摩挲她腕間的藥漬,聲音低得像耳語:"我不求你回頭,隻求你允我,從此並肩。"
    窗外,新署的燈籠連成一片火海,藥爐的輕煙纏著雪粒盤旋上升。
    雲知夏望著他眼底的星子,忽然想起今日在慈濟堂發現的焦屍——那具屍體的懷中有半塊燒殘的絹布,隱約能看見"邊關""餘藥"幾個字。
    她將手反扣住他,筆尖在藥錄最後一頁寫下:"待春雪化盡,當往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