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藥奴爬出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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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如刀,割在臉上生疼。
軍醫監外的銅鈴被風吹得輕響,像是某種不詳的預兆。
雲知夏站在藥政司密檔房中央,手中那本殘破的《調撥冊》還冒著未燃盡的焦味,紙頁邊緣卷曲發黑,卻字字如針,刺進她眼底。
七個人,全部由兵部藥政司推薦入監,履曆清白得過分——無親無故、無師無門,連籍貫都模糊不清。
可偏偏,全都被安排在藥感測試與藥鼎共鳴的核心崗位。
“不是巧合。”她低聲自語,指尖劃過冊上那一行行冰冷的評語,“‘丙等,報廢處理’……人命在他們眼裏,不過是一串數字。”
她抬眸,看向跪在地上抖如篩糠的趙主簿。
這個平日油滑貪利的小官,此刻臉色慘白,冷汗順著鬢角滑落,在青磚上砸出一個個深色斑點。
“你告訴我謝無音是主使。”雲知夏聲音不高,卻像毒蛇遊過耳畔,“可他人頭落地已有半月,藥奴仍在,地窖未空。你當我是死人?”
“王妃明鑒!”趙主簿撲通一聲磕下頭去,額角撞地悶響,“小人真不知內情!謝大人隻是出麵之人……真正調撥名單的,是太醫院典藥房!每月初七,必有一人戴青銅麵具來取‘特供藥錄’,從不言語,隻留一枚鈴蘭紋令簽……小人不敢問,也不敢查啊!”
“典藥房?”雲知夏眸光驟冷。
那是太醫院中最隱秘的部門,專司皇室禦藥與軍需特供,曆來由皇帝親信掌管。
若藥嗣會的觸手已伸至此處,那便不隻是江湖邪教作亂,而是朝堂毒瘤,深入骨髓。
她不再多言,轉身便走。
一刻鍾後,靖王府暗衛與軍醫監親衛已悄然圍住兵部藥政司密檔房。
鎖是特製銅芯七轉鎖,尋常鑰匙難開。
雲知夏隻看了一眼,便從袖中取出一管細銀針,輕輕插入鎖孔,指腹微旋——哢噠一聲,鎖芯應聲而落。
夾牆藏在書架之後,布滿蛛網與黴斑,若非她以藥感掃過,察覺到一絲極細微的金屬共振,絕難發現。
牆內,唯有這一本《調撥冊》。
她翻開最後一頁,目光凝固。
“阿露”,兩個字赫然在列。
備注寫著:“聲帶切除,防泄密;腦頻穩定,可作中繼。”
雲知夏的手指猛地收緊,紙頁在她掌中發出細微的撕裂聲。
中繼?
她腦中電光火石——阿露不是終點,而是節點。
她的藥感被提取、放大,再傳給更多人,形成一條看不見的“藥感鏈”。
而這條鏈的盡頭,連著一座巨大的藥鼎,一座能批量製造“活體容器”的邪器。
她猛地合上冊子,厲聲下令:“封鎖所有軍醫監下屬藥房出入口,凡持‘特供令’者,一律扣押,不得放走一人!”
命令下達,她並未停歇。
回府途中,她忽地駐足。
靖王府西角,有一處廢棄地窖,原是關押犯錯老仆之所, давно無人問津。
可就在方才,她路過時,藥感竟微微一滯——像是有極微弱的共振波,從地下傳來。
和阿露體內的頻率……相似。
她立刻調來親衛,直奔地窖。
鐵門鏽蝕,鎖鏈斑駁,可當她以銀針探入鎖孔,卻發現機關內部仍有潤滑痕跡——近日有人進出。
“撬開。”她下令。
鐵門在沉重的金屬摩擦聲中緩緩開啟,一股腐朽潮濕的氣息撲麵而來,夾雜著淡淡的藥香——苦杏仁、鈴蘭,還有那抹揮之不去的鐵鏽腥氣。
火把照亮幽深通道。
十二名少年蜷縮在角落,衣衫襤褸,麵色青灰,頸上皆戴著一枚銅環,環身刻滿細密符文,在火光下泛著詭異暗光。
雲知夏瞳孔驟縮。
她快步上前,以指尖輕觸其中一人銅環,藥感如絲探入——刹那間,她腦中嗡鳴大作!
環內嵌有“引頻砂”,正緩慢抽取佩戴者的藥感波動,轉化為某種共振信號,持續外傳。
而更可怕的是,這些少年的腦域深處,竟都殘留著與阿露相同的“雙頻共振”痕跡。
不是偶然,不是個例。
這是一個網絡。
她咬牙,正欲命人拆除銅環,忽見角落一名少年微微抽搐,嘴唇微動,似在囈語。
她俯身靠近,卻聽他喃喃道出一句破碎話語——
“他們說……我們是‘藥線’……連著大鼎……要聽‘師尊’的話……”火把在地窖中搖曳,映得牆壁上的影子如鬼魅狂舞。
雲知夏蹲下身,指尖輕壓那名喃喃自語的少年脈門,藥感如細絲探入經絡,瞬間觸到一片混沌的腦域風暴——那是長期被外力抽取神識留下的創傷,如同千百根針反複穿刺過靈魂。
“安魂膏。”她冷聲下令,語速未亂,卻帶著不容置疑的鋒利。
親衛立刻奉上瓷瓶,她親自撬開少年幹裂的唇,將一豆青黑色藥膏送入其舌底。
藥性緩緩化開,少年抽搐的身體漸漸平複,眼瞼微微顫動,似有意識回籠。
其餘十一人皆頸戴銅環,藥感外泄不止。
她不再猶豫,取出銀針與微型鉗具,一寸寸探入環縫,避開嵌在皮肉深處的引頻砂核心,以防反噬爆發。
動作精準如手術刀劃過薄冰,每一步都凝著前世千百次生死邊緣的錘煉。
一名少年剛被取下銅環,便猛地睜眼,瞳孔渙散,嘶啞出聲:“……藥線……不能斷……師尊會知道……”
雲知夏眸光一凜。
藥線?不是奴,不是囚,而是“線”?
她腦中電光石火般閃過——阿露是中繼節點,這些少年是傳輸端口,而他們共同連接的,是一座能匯聚萬人藥感、煉化為純粹能量的活體藥鼎。
這不是簡單的藥物實驗,而是一場覆蓋全城的隱秘操控,一張以人命為經緯織就的藥感之網!
白九卿要的,從來不是權力,而是神權——以萬民為薪柴,煉一尊可操控生死、預知百病的“藥神之軀”!
“趙主簿。”她起身,聲音如寒泉擊石。
暗衛拖來早已癱軟的趙主簿。
雲知夏將《調撥冊》摔在他麵前,一頁頁翻至“阿露”與十二藥童名單,冷聲道:“寫,從何時開始協助藥嗣會調撥人手,典藥房青銅麵具者姓名、交接地點、所涉藥錄編號。少一字,我便讓你也戴上那銅環,試試‘藥線’的滋味。”
趙主簿渾身發抖,筆尖幾乎握不住。
可當他看見雲知夏眼中那抹毫無溫度的冷靜,仿佛真能將他煉成藥渣時,終於崩潰,涕淚橫流地寫下供詞,手印按得歪斜卻清晰。
“密封。”她將供詞與《調撥冊》一同封入特製漆匣,外加三重火漆,“即刻送往宮中,直呈禦前,不得經任何人之手。”
一夜未眠。
次日清晨,天邊剛泛魚肚白,一道明黃密旨由內侍疾馳送達——
“準查太醫院典藥房,限時三日,軍醫監掌令使雲氏,全權督辦,百官不得阻撓。”
風起於青萍之末。
雲知夏立於軍醫監門前,身後藥爐烈焰正熾。
她親手將那本沾滿人命的《調撥冊》投入爐中。
火舌舔舐紙頁,字跡在高溫中扭曲、焦黑、化為灰燼,隨風卷起,如黑蝶紛飛。
蕭臨淵不知何時現身於廊下陰影,玄袍獵獵,眸色深沉如淵。
他望著那焚盡罪證的烈火,低聲道:“你要的從來不是自證清白。”
她未回頭,隻看著火焰吞噬最後一角殘頁,淡淡道:“我要的是——掀了這整座藥廟。”
他眸光微動,聲音低啞:“若廟塌了,你也可能被埋。”
“那就看,是廟先塌,還是我的火先燒到根。”
話音未落,遠處京城某處,一座隱匿於巷陌的藥房屋頂,一枚青銅鈴懸於簷角,無風,自響。
與此同時,她轉身下令:“將地窖中所有銅環帶回軍醫監,交由密研房。我要每一粒‘引頻砂’的成分、結構、刻痕,一寸不漏。”
親衛領命而去。
她指尖拂過一枚尚未清理的銅環內壁,忽覺觸感異樣——那砂粒極小,嵌於環心,看似天然,可邊緣……似乎有極細密的波紋,像是被人以微不可察之力,刻下了某種規律。
她瞳孔微縮。
這紋路……她曾在某塊古老玉簡上見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