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他燒我的藥,我燒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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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宮深處,塵埃未散。
    斷裂的水晶鼎殘片如星辰墜地,折射出幽冷微光。
    血跡蜿蜒,在石縫間凝成暗紅蛛網。
    白九卿嵌在岩壁之中,氣息微弱,半邊身軀焦黑扭曲,仿佛被烈火從內而外焚燒過一遍。
    可他的嘴角,卻掛著一絲詭異的笑。
    雲知夏立於廢墟中央,指尖撚著那半塊殘符,血汙早已被她用隨身攜帶的“顯頻液”輕輕洗去。
    無色液體滴落,符紙驟然泛起一層淡青熒光。
    細密咒文浮現,如活蛇般遊走於紙麵,最終凝成八個字——
    命契未斷,鼎火不熄。
    她眸光一沉,指尖順著符紙纖維緩緩摩挲,忽然停住。
    在常人肉眼不可見的細微褶皺中,她察覺到一絲異樣:極微的顆粒嵌在纖維深處,觸之如塵,卻帶有微弱靈性波動。
    是魂引砂。
    這種隻產於“歸元祭壇”核心的秘材,唯有宿主瀕死之際,才會被心魂激發,將最後一道意識投射至陣源本體。
    它不傳聲、不顯形,卻能在絕境中悄然重生。
    她抬眼掃過四周殘陣,目光掠過玄九倒下的地方,又落在那堆化為灰燼的符紙之上。
    白九卿沒死。
    他隻是“化影歸陣”,將殘魂寄於整個京城地下藥井織成的殘網之中。
    那九處曾被他暗中布控的藥井節點,此刻正如同九根脈絡,無聲汲取著地氣與藥性,為他積蓄再啟之力。
    她冷笑一聲,將殘符收入袖中。
    這人瘋得徹底——他不是要煉歸元丹,他是要把整座京城,變成一座活體藥鼎。
    回到靖王府,雲知夏未驚動任何人,徑直步入後院藥廬。
    小藥燈已在等候,盲眼微垂,雙手交疊於膝上,像一株靜默生長的藥草。
    聽見腳步聲,她輕輕抬頭:“掌令使回來了。”
    “嗯。”雲知夏坐於案前,取出一枚玉盒,“把你的手給我。”
    小藥燈依言伸出手,纖細指尖微顫,輕輕搭上蕭臨淵的手腕——那是她昨日留下的“心光”印記所在。
    片刻後,少女忽然呼吸一滯,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他的光……在變。”
    雲知夏眉峰微動:“怎麽說?”
    “像是……在吞你的,又像是在護你。”小藥燈皺眉,指尖微微發抖,“兩種光纏在一起,像藤,又像鎖鏈。它在動,還在……變熱。”
    雲知夏瞳孔驟縮。
    她立刻取出三根銀針,以指腹輕彈,瞬間激發藥感,順著經絡探入自己心口封印之處。
    那道由雙鼎共鳴強行締結的封印仍在,但她敏銳察覺到一絲異樣——
    體內那粒曾寄生蕭臨淵心髒的“藥骸蠱”,雖已萎縮如塵,卻並未消亡。
    更詭異的是,它正與她心口的封印產生微弱共振,仿佛兩股力量在經脈中彼此牽引,時而相斥,時而相融。
    這不是簡單的殘留。
    這是“血契”的延續。
    雙鼎雖毀,但那一瞬的金黑雙針交匯,已讓他們的命脈在無形中締結了一條看不見的鏈。
    若白九卿重啟歸元祭壇,點燃最後的命契之火,他們二人將被迫同步燃燒——要麽同生,要麽同死。
    她閉了閉眼,指尖冰涼。
    這場局,從一開始就不是她以為的“破陣救人”,而是對方設下的“雙生祭”。
    夜風穿窗,吹得藥廬內燈火搖曳。
    雲知夏取出一枚特製銅盤,名為“共鳴盤”,乃她以現代共振原理結合古法煉製而成。
    她咬破指尖,將一滴精血滴入盤心,隨即取“溯毒針”刺入膻中穴,引出一縷金絲般的藥感,緩緩注入其中。
    藥粉微動,如活物般自行匯聚、排列。
    片刻之後,一幅模糊地圖浮現盤上——正是京城地下藥井網絡全貌。
    九處節點泛起青光,隱隱跳動,如同九顆搏動的心髒。
    而中央一點,赫然標注著四個古篆:歸元主脈。
    她盯著那圖,眸底寒光凜冽。
    白九卿要的從來不是丹藥,而是“人鼎”——以全城藥井為引,以千萬百姓的藥性為柴,點燃歸元之火,成就他所謂“藥神轉世”的妄想。
    她緩緩收起銅盤,轉身走向門外。
    藥廬外,墨八已候多時,黑衣肅立,如影隨形。
    “調軍醫監精銳。”她聲音冷而穩,字字如刀,“封鎖九處藥井口。凡發現井邊有青灰香灰者,立即焚毀,原地上報。”
    墨八抱拳:“是。”
    風掠過簷角,吹起她的裙裾。
    她仰頭望天,烏雲密布,不見星月。
    可她知道,風暴,才剛剛開始。
    三更未至,北城某處,一口被封的藥井井蓋邊緣,悄然滲出一縷青灰色的煙。
    三更未至,北城急報驟起。
    一口早已被封死的藥井,竟在無人觸碰之下自行崩裂,石蓋炸成齏粉,井口噴湧出濃稠如霧的青灰藥氣,翻滾著向夜空攀升。
    更詭異的是,霧中浮遊著無數細若塵埃的微光蟲,通體透明,翅翼如符,隨風四散,沾衣不落,遇人便鑽——從鼻竅、耳道、甚至眼膜縫隙無聲侵入。
    百姓驚惶奔逃,可凡吸入藥霧者,皆神情呆滯,雙目泛青,口中喃喃重複著無人能懂的咒音,仿佛魂魄已被抽離,隻剩軀殼遊走於街巷之間。
    雲知夏踏著夜風而來,黑袍獵獵,眉心一點朱砂冷如寒星。
    她抬手,墨八立刻奉上“冰心蓮露”——那是她以百種寒性藥材蒸餾凝萃而成的護神藥霧。
    她指尖輕彈,藥霧瞬間擴散,形成一道薄如蟬翼的屏障,將整片區域籠罩。
    “封竅閉神,銀針斷脈!”她冷聲下令,軍醫監精銳迅速行動,以特製藥棉塞鼻、銀針刺耳庭穴阻斷經絡,防止蟲體深入腦髓。
    她親自執針,在一名昏迷百姓鼻翼間輕輕一挑——一隻微光蟲被完整挑出,懸於銀針尖端,在月光下泛出詭異的藍芒。
    她凝神細察,瞳孔驟縮:蟲腹之內,竟嵌有一枚微型符文,結構繁複,以極細的血絲為引,纏繞成陣。
    那筆法、那靈紋走向……與玄九所用符紙如出一轍!
    “不是死物。”她低聲自語,指尖微顫,“是活的符網。”
    她忽然明白了——白九卿根本沒想靠藥井主動引燃歸元祭。
    他在等。
    等她、等軍醫監、等所有懂藥之人去探、去查、去釋放藥感。
    隻要一絲藥性波動傳出,這些“引魂蟲”便會順著藥感逆向追蹤,將施術者的氣息反向織入地底大陣,成為點燃主脈的引信。
    他在用活人做天線,用醫者之心當柴薪。
    “好一招借刀焚鼎。”她冷笑,眼底卻燃起一簇寒火,“既然你想燒,那我就——提前點火。”
    她返身回府,未入正院,直奔藥廬。
    小藥燈仍在原地靜坐,似已守了一夜。
    雲知夏看也未看,取蟲屍投入特製藥爐,爐心燃起幽藍火焰,頃刻間將蟲體焚盡。
    灰燼升騰,卻不落地,竟在空中緩緩凝聚——
    “子時三刻,鼎心自燃。”
    八字浮現,血光隱現,旋即消散。
    她盯著那行灰痕,久久未語。
    風從窗外灌入,吹動案上殘圖,那九處藥井節點忽明忽暗,仿佛在呼吸。
    她轉身,走向內室。
    蕭臨淵正在榻上沉睡,麵色蒼白,唇色發青——那是藥骸蠱殘餘之力仍在侵蝕心脈的征兆。
    她俯身,取出一支細如發絲的“共燃劑”,針尖微光閃爍,毫不猶豫刺入他心口命竅,藥液緩緩注入。
    隨即,她拔出銀針,劃破自己指尖,一滴精血墜落,正正滴在他眉心。
    “你說你要借我重生?”她低語,聲音輕得像風,卻帶著焚盡山河的決絕,“那我就讓你看看——”
    她閉目入定,藥感自丹田逆流而上,衝破十二重關,直貫百會。
    她主動撕開經脈屏障,將一股高頻藥波動如利刃般刺入地底深處。
    遠處,某處地脈之下,一道幽光——緩緩亮起。
    似回應,似召喚。
    藥廬內,燈火忽暗。
    雲知夏睜眼,眸中金光流轉。
    她提筆蘸墨,在素箋上寫下三字命令——
    “布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