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百心合劑破歸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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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陽如刃,刺破晨霧,灑在東市擂台之上。
    九足藥鼎在金光中靜默矗立,爐口纏繞的九道鎖鏈仿佛活了過來,隨著風聲低吟,宛如龍嘯。
    白九卿立於高台,目光如刀,直指雲知夏。
    “兩個時辰,煉‘歸元丹’雛形——以活人試效。”他一字一頓,聲音如鍾鳴深穀,“你若不敢接,便跪下認輸,從此永不得染指藥道!”
    台下百姓屏息凝神,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遊移。
    有人顫抖著握緊拳頭,有人悄悄後退——他們已嗅到血腥的氣息。
    下一瞬,寒光乍現。
    白九卿手中短刃一劃,九名藥鼎奴手腕齊齊綻開血口,鮮血順著特製導槽流入青銅藥爐。
    血滴墜入爐心,竟激起一簇幽紫火焰,劈啪作響,騰空而起。
    他口中低誦古咒,音調詭異,似從地底傳來。
    火焰隨之躍動,如蛇般纏繞爐身血紋,漸漸勾勒出一幅古老的圖騰。
    紫焰翻湧中,藥爐內傳來細微的“劈啪”聲,一顆丹丸輪廓初現,泛著妖異紫光,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搏動。
    “神火降世!藥神顯靈!”一名老者突然撲通跪地,額頭磕在青石板上,聲音嘶啞,“我等有眼無珠,竟不信藥嗣會真能通天徹地!”
    人群騷動,不少人隨之跪倒,口中喃喃祈禱。
    連太醫院幾位醫士都臉色發白,下意識後退半步。
    唯有雲知夏,依舊站在原地,一襲素白衣裙在風中輕揚,眉眼冷峻如霜。
    她沒有取血,沒有念咒,更沒有點燃任何詭異火焰。
    隻是緩緩抬手,從袖中取出百枚微型藥囊——每一枚不過指甲蓋大小,卻封存著不同藥材的精細粉末。
    那是她數月來,親自指導殘燭堂弟子所製的“基礎藥基”,按體質、反應、耐受度分類標注,早已備妥。
    她目光掃過台下百名殘燭堂弟子——他們閉目靜立,掌心貼地,神情肅穆,如根根深紮大地的藥草。
    小藥笛站在最前,骨笛輕抵唇邊,指尖微顫,卻堅定如鐵。
    雲知夏輕輕點頭。
    笛音起。
    不是悲鳴,不是戰歌,而是一段極細微、極規律的震蕩頻率,如心跳,如脈搏,如大地深處傳來的共鳴。
    刹那間,百名弟子齊齊將掌心覆於藥囊之上。
    雲知夏閉目,指尖微動,體內“藥感”如蛛網般蔓延而出——不是靠靈力,不是靠神術,而是她前世千百次實驗、試藥、記錄所形成的神經級條件反射。
    她的感知順著地麵、通過殘燭堂弟子的掌心神經末梢,延伸至每一具身體對藥粉的細微反應:心跳變化、體溫波動、經絡微震……
    她“看見”了。
    她看見某位弟子心口微悶,是當歸過量;另一人指尖發麻,是川烏未去毒;第三人呼吸略促,是黃芪激發了潛藏肺疾……
    她不動聲色,心念如電,在腦海中飛速調整配比。
    隨即,她以心音為令,一道極細微的藥感脈衝釋放而出。
    百人幾乎同時動作——開囊、傾粉、合掌、揚手。
    細密如霧的藥粉騰空而起,在晨光中交織成一片流動的光塵,仿佛百溪歸流,緩緩匯入中央銅鼎。
    沒有血,沒有咒,沒有神火。
    隻有千百次試錯換來的精準,隻有萬人同心的信念。
    白九卿瞳孔驟縮,死死盯著那團緩緩旋轉的藥霧,聲音陡然尖利:“凡夫俗子,也敢妄稱‘共感煉藥’?此乃褻瀆!藥道至聖,豈容爾等螻蟻以音律戲弄?!”
    他猛然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入爐火。
    “轟——!”
    紫焰衝天而起,幾乎將半邊天空染成暗紅。
    藥爐劇烈震顫,那顆紫光丹丸驟然膨脹,表麵浮現出詭異的人臉紋路,仿佛有無數冤魂在其中哀嚎。
    九名藥鼎奴齊聲嘶吼,雙眼翻白,繼而泛起血絲,如被附體。
    而雲知夏的銅鼎,卻在無聲中升騰起一縷淡淡金霧。
    霧氣不散,凝成一線,直衝雲霄。
    藥香清冽,帶著雪蓮與鬆針的氣息,沁人心脾,竟讓台下幾名久咳不止的老者不自覺深吸一口氣,咳嗽竟緩了幾分。
    她緩步上前,從懷中取出一支玉瓶,輕輕滴入三滴“冰心蓮露”。
    丹液瞬間澄澈如泉,無絲毫濁氣翻湧,反而在鼎心形成一道微小的漩渦,似有生命般緩緩流轉。
    她抬眸,聲音清冷如雪落深穀:
    “你的藥,靠血祭,靠神咒,靠恐懼與愚昧。”
    “我的藥,不靠人血,不靠神諭,靠的是千百次試藥、記錄、修正——這才是醫道。”
    風驟停。
    紫焰與金霧對峙於天光之下,仿佛兩種信仰的碰撞,無聲,卻震耳欲聾。
    白九卿死死盯著那縷金霧,嘴角抽搐,忽然低笑,繼而放聲大笑,笑聲癲狂如夜梟。
    “好!好一個醫道!”他抹去嘴角血跡,眼中竟泛起病態的狂熱,“那你可敢——試藥?”
    他猛然轉身,指向一名仍在抽搐的藥鼎奴。
    “你煉的是‘歸元丹’,那就讓他嚐一口——當著天下人的麵,證明你的藥,能歸元,能續命,能通神!”
    雲知夏未答。
    她隻是靜靜看著那名藥鼎奴——瘦骨嶙峋,手腕血流未止,眼神渙散,卻在聽到“歸元丹”三字時,忽然劇烈顫抖,喉嚨裏發出嗬嗬的聲響,像是渴望,又像是恐懼。
    她眸光微沉。
    風再起,卷動高台黑幡。
    金霧未散,紫焰未熄。
    而那顆紫光流轉的丹丸,已被白九卿親手取出,遞向那名藥鼎奴的唇邊。
    雲知夏冷眼旁觀,指尖悄然撫過袖中銀針。
    血,順著那藥鼎奴的七竅緩緩淌下,如墨汁般黏稠,在朝陽下泛著詭異的紫黑色光澤。
    他卻仰頭狂笑,笑聲嘶啞如裂帛,雙手高舉,像是在迎接某種不可見的神明。
    “我看見了……藥神!藥神召我歸元——!”他雙目翻白,瞳孔卻詭異地收縮成針尖大小,整個人劇烈抽搐,脖頸青筋暴起如藤蔓纏繞,仿佛體內有千蟲啃噬。
    台下百姓倒吸冷氣,有人掩麵不敢再看,有人下意識後退,踩踏聲混著壓抑的驚呼,如潮水般退開。
    唯有雲知夏,立在原地,目光如刀,一寸寸劃過那具正在崩潰的身體。
    她沒有震驚,沒有憐憫,隻有冷靜到近乎冷酷的審視。
    ——這不是歸元,是蠱毒入髓、神魂俱焚的“偽飛升”。
    她早已看穿,白九卿所謂的“歸元丹”,根本不是丹藥,而是以活人精血為引,催動“歸元蠱”提前爆發的媒介。
    那紫焰,是蠱火;那咒語,是喚醒蠱蟲的密音;而所謂“藥神顯靈”,不過是蠱毒侵蝕神誌後產生的幻覺與狂信。
    可笑的是,竟有無數人跪拜於此,視此為神跡。
    雲知夏緩緩轉身,目光落在阿願身上。
    那少女蜷縮在角落,雙手緊握,指尖發白,眼中仍有揮之不去的渾濁與恐懼。
    她曾是藥嗣會最卑微的藥奴,日日被灌下不明藥汁,神誌漸失,雙目近乎失明。
    “阿願。”雲知夏聲音不高,卻穿透喧囂。
    少女一顫,抬頭,嘴唇微動:“師……師父?”
    雲知夏從懷中取出一隻青瓷小碗,碗中盛著半盞金霧未散的藥液——正是“百心合劑”的最後一份。
    “喝下它。”她遞上前。
    阿願顫抖著伸手,指尖觸到瓷碗邊緣,卻忽然縮回:“我……怕苦。”
    全場寂靜一瞬。
    連白九卿都微微一怔,隨即譏笑出聲:“怕苦?你可知這世上最苦的,是清醒!”
    雲知夏卻未笑,隻是輕輕將手覆上阿願肩頭,力道沉穩,如山嶽壓心。
    “可它能讓你清醒。”她聲音如雪中鬆枝輕響,“苦一時,明一世。你若不想再被蒙眼、被灌藥、被當作祭品——就喝。”
    阿願渾身一震,淚水滾落。
    她終於接過碗,指尖顫抖,卻堅定地將藥液送入口中。
    初時,她眉頭緊皺,喉頭滾動,似被極致苦澀灼燒。
    可不過三息,她身體猛然一僵,隨即如遭雷擊般顫栗。
    “啊——!”她低呼出聲,雙手捂住雙眼。
    眾人屏息。
    忽然,她猛地睜開眼。
    那雙曾渾濁如死水的眼眸,此刻竟泛起清亮光澤,仿佛久閉的窗扉驟然推開,映入久違的天光。
    “師父……”她聲音顫抖,卻清晰無比,“我……看得見光了。”
    全場死寂。
    緊接著,一聲蒼老的嗚咽撕裂空氣。
    老藥癡陳三踉蹌上前,枯瘦的手顫抖著捧起地上殘留的一滴“百心合劑”,湊近鼻尖。
    他本是藥嗣會三十年老信徒,曾為“藥神”焚香叩首,風雨無阻。
    可此刻,他聞著那清冽藥香,忽然雙膝一軟,撲通跪地。
    “我……我拜錯了神……”他老淚縱橫,從懷中掏出一炷殘香,顫抖著點燃,舉過頭頂,“三十年信藥神,不如今日見一劑真藥!”
    香火落地,百姓騷動如沸。
    “藥不是拿來吃的!人不是藥引!”不知誰高喊一聲,如驚雷炸響。
    “她說得對!我們不是祭品!”
    “我們……要活命,不要神跡!”
    人群開始騷動,有人撕碎藥嗣會的符咒,有人將香爐推倒。
    信仰的高塔,在一劑真藥麵前,轟然崩塌。
    白九卿臉色鐵青,眼中卻無懼意,隻有愈發癲狂的怒火。
    “愚昧!頑固!你們懂什麽?!”他怒極反笑,袖袍一揮,一股狂風席卷而起,竟將雲知夏那尊銅鼎生生震成碎片!
    “我要的,是藥道新紀元!進化需犧牲!血祭千人,隻為一人飛升——這才是天道!”
    他目光如刀,直刺雲知夏,嘴角揚起病態的弧度:
    “第三關,我要你親眼看著——他們為你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