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火海立藥律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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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浪翻騰,如赤龍咆哮,將整個地宮染成一片血紅。
    九鼎崩裂之聲響徹天地,符文寸寸剝落,像琉璃碎裂般清脆刺耳。
    那曾鎮壓百年的藥鼎母陣,在金焰與硝火的雙重衝擊下轟然解體,鼎腹炸裂,藥漿噴湧,化作漫天星火,又在高溫中瞬間蒸發。
    白九卿被倒卷的藥火掀飛,半邊身軀焦黑,長發枯卷,口中鮮血不斷湧出。
    他跌入地底裂隙,雙手死死摳住石沿,仰頭望向高台之上那道身影,眼中是極致的不甘與瘋狂。
    “你……毀了藥道聖基……你不是宿主……你不配……”他嘶吼著,聲音已如破風箱般斷續。
    雲知夏立於火海邊緣,烈焰舔舐著她的裙裾,布料寸寸化為灰燼,露出左臂上緩緩浮現的金色紋路——那是一朵由無數細密藥符交織而成的蓮花,層層綻放,金光流轉,宛如活物呼吸。
    那是“藥心”完全覺醒的印記,是千年前那場藥道革命最後的火種,如今終於在她血脈中重燃。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臂,指尖輕撫那滾燙的紋路,沒有欣喜,也沒有悲慟,隻有一片澄明。
    “藥道?”她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穿透了火嘯風鳴,清晰如鍾,“你說的藥道,是用活人試藥、以血脈為引、將醫術當作神權壟斷的枷鎖?”
    她一步步走下高台,腳步沉穩,仿佛踏在時間的脈搏上。
    “醫道無需神明,無需祭品,無需宿命。”她目光掃過崩塌的鼎陣,掃過焦黑的藥傀台,掃過那具即將焚盡的軀體——那是她前世的肉身,沈未蘇的遺骸。
    她停步,靜靜望著那具在烈焰中漸漸化為灰燼的身體,火光映照她清冷的眉眼。
    “謝謝你,”她低語,聲音輕得幾乎被火聲吞沒,“替我活到今天。”
    火焰猛然升騰,最後一道芯片的殘光在高溫中熔斷,化作一縷青煙消散。
    可就在這刹那,雲知夏體內驟然一震——那曾遊離於經絡間的藥感,不再如外力灌注,而是如血脈奔流,如呼吸自然,徹底與她融為一體。
    她不再是“承載者”。
    她是本源。
    是開創者。
    是終結,也是新生。
    地宮劇烈震顫,穹頂碎石如雨墜落,整座地下藥宮即將徹底崩塌。
    就在此時,一道玄色身影破牆而入,挾著冷風與血腥氣,如戰神臨世。
    蕭臨淵一身鎧甲染血,肩頭有深可見骨的傷口,卻毫不在意。
    他大步而來,目光急切地落在雲知夏身上,伸手便要將她拉入懷中:“走!”
    可她卻輕輕後退一步,避開了他的手。
    他動作一滯,眼底掠過一絲痛色。
    雲知夏從懷中取出一枚玉質小匣,通體冰涼,內裏卻封存著無數細如發絲的藥感絲線——那是她以藥心之力,將方才所見的陣法結構、蠱術破解、藥理推演,盡數凝錄其中。
    她將匣子遞向老守陵人。
    老人雙膝一軟,跪倒在地,雙手顫抖著接過,老淚縱橫:“小姐……這……這是……藥道真解啊!”
    “帶它去醫學會。”雲知夏聲音平靜,卻重若千鈞,“公之於眾。從今往後,藥不再秘,醫不再私。”
    老守陵人重重叩首,額頭觸地,聲音哽咽:“老奴……替天下病者,謝您!”
    雲知夏不再多言,轉身走向那即將塌陷的中央玉台。
    她抬手,指尖輕點,最後一段“燃脈線”被引向藥傀所在之地。
    火蛇蜿蜒,轟然引爆殘餘藥液,整片區域化作一片火海。
    她站在火前,衣袂獵獵,背影孤絕而巍然。
    身後,是焚盡的舊時代。
    身前,是烈焰鑄就的新序章。
    地宮崩塌的轟鳴聲中,她緩緩閉眼,再睜時,目光已如利刃出鞘。
    “舊藥已焚,新方當立。”
    她抬手,掌心浮現出一道由藥感凝聚而成的虛影——那是她親手擬定的律令雛形。
    火光衝天,映照她清冷麵容,也照亮了殘垣斷壁間,近百道沉默的身影。
    那是殘燭堂的弟子們,他們曾是藥嗣會的奴仆,是被割舌、斷指、終生囚於暗室的“藥奴”。
    此刻,他們站了出來,站在她身後,眼中燃著從未有過的光。
    雲知夏轉身,立於殘垣之上,火海在她身後翻騰,如鳳凰涅槃之焰。
    她朗聲道,字字如釘,落地生根:
    “我立藥律三章——”
    “第一,藥為人用,非人為藥。”地宮深處,火勢未歇,餘焰如蛇般在斷裂的符文間遊走,將殘垣照得忽明忽暗。
    雲知夏立於斷台之上,衣袂焚盡半邊,露出的左臂上那朵金色藥蓮仍在緩緩流轉,仿佛與她呼吸同頻,脈動如生。
    她聲音不高,卻如驚雷滾過焦土,字字鑿入人心: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跪伏於地的老守陵人,掃過身後那一排排沉默卻目光灼灼的殘燭堂弟子,掃過白九卿殘存的軀殼,最終投向那扇通往皇城的幽深甬道。
    “第一,藥為人用,非人為藥。”
    話音落,風驟起,卷著灰燼騰空而舞,仿佛天地在應和。
    “第二,醫者不得以活人試毒。”
    此言一出,殘燭堂中一名斷指少年猛然抬頭,眼中血絲密布,嘴唇顫抖著,似要嘶吼,卻因失聲而隻能無聲哽咽。
    他死死攥緊拳頭,指甲陷入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滴落——那是他曾被灌下蠱毒、淪為試藥傀儡的夜夜煎熬。
    雲知夏眼神微動,卻未停。
    “第三,藥效須經百人共驗,方可入典。違者,天下共伐之!”
    “天下共伐之!”
    不知是誰先喊出這一句,緊接著,百名殘燭堂弟子齊齊跪地,以額觸地,齊聲高呼,聲浪如潮,震得穹頂殘石簌簌墜落。
    “天下共伐之!天下共伐之!”
    火光中,火藥童小焰猛地躍上殘破石台,手中火把狠狠擲入堆積如山的藥渣堆。
    轟——!
    烈焰衝天而起,夾雜著百年禁藥的異香與腐毒之氣,在空中炸開一朵赤紅的花。
    他仰頭大笑,臉上熏得漆黑,眼中卻亮得驚人:
    “燒了舊藥,才有新方!”
    百姓的呼聲從地宮外層層湧來,如潮水拍岸。
    聞訊而來的藥農、醫者、平民擠在皇陵外圍,舉著火把,高喊著“藥律當立”“醫道歸民”。
    有人跪地焚香,有人捶胸痛哭——那是曾因誤服秘方而喪子的父親,那是被藥嗣會騙盡家財卻無藥可醫的婦人。
    雲知夏靜靜望著這一切,指尖微顫。
    她不是神,也從未想做救世主。
    她隻是不願再看見無辜者在無知中死去,不願再有人像前世的她一樣,為了一紙醫術,被最親近之人推入地獄。
    她要的,從來不是權勢,而是規則。
    規則之下,藥不再為權貴私藏,不再以人命為柴薪。
    規則之下,每一個病者,都有權知曉自己所服何藥,所治何病。
    蕭臨淵立於她身側三步之外,玄甲未解,血仍未幹。
    他望著她挺直的背影,喉間滾動,終是低聲道:“接下來,是宮裏那位了。”
    他沒有說名字,但兩人都明白。
    那位深居九重宮闕、操控藥嗣會三十餘載、以“天命藥主”自居的太皇太後。
    雲知夏唇角微揚,不驚不怒,反手從袖中取出一枚銀針。
    針身細若毫芒,通體銀白,卻在火光下泛著幽幽青光。
    針尾處,以極細刀工刻著兩個小字——藥心。
    她指尖輕撚,銀針懸於掌心,藥感如絲,緩緩纏繞其上,仿佛賦予它生命。
    “不急。”她聲音輕,卻如寒刃出鞘,“等他們,先聽見——”
    她抬眸,望向皇宮方向,目光如炬,穿透層層宮牆,落在那座金碧輝煌卻暗藏腐毒的太醫院。
    “藥律,已立。”
    話音落,地宮最深處轟然一聲巨響。
    最後一口“皇脈藥井”被巨石封死,塵煙四起。
    石碑緩緩落下,其上刻字,鐵畫銀鉤,力透石背:
    藥歸天下,自此始。
    風止,火漸熄,殘垣斷壁間,唯餘煙塵彌漫。
    雲知夏立於焦土之上,左臂藥紋灼燙未退,體內藥感如江河歸海,不再受外陣牽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