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旭仍未停留，繼續探尋光華深處。
    混沌之中，驚虹乍現，轉瞬即逝。
    他隻得回溯，細觀老者施展筋鬥雲之姿，忽覺——
    竟如此簡明？
    現實中，孫悟空久候不耐，正欲喚醒方旭，對方卻自行睜眼。
    嗯？！
    察覺方旭周身縈繞的輕靈之氣，孫悟空瞠目結舌。
    此般氣息，唯有筋鬥雲入門者方能顯現。
    不……可……能……
    自修行以來，他十載成仙，傲視群倫，何曾見過此等資質？
    大聖，請指教。
    方旭眨眼示意。
    孫悟空猛然回神，爆發出一陣癲狂大笑，鐵拳轟然擊出！
    砰！
    方旭如斷線風箏砸塌洞壁，碎石傾瀉，唯餘一足外露。
    孫悟空站在原地，保持著出拳的姿勢，方才張狂的笑聲驟然中斷。
    他的右拳骨骼盡碎，手腕折斷成數截。更可怕的是那股反震之力，如同細密綿針穿透體內，孫悟空清晰感覺到自己的五髒六腑都移了位。
    你竟敢騙俺老孫......
    一滴淚水從孫悟空眼角滑落。被砂石掩埋的方旭紋絲不動，心中暗自發笑。不遠處的陳玄奘驚呼著衝過來，不顧危險地扒開碎石。
    方先生！方先生！
    陳玄奘扶起滿身血跡、氣息微弱的方旭，怒視孫悟空：封印你的是佛祖，與我們何幹？怎能隨意遷怒他人！
    遷怒？
    孫悟空眉毛一挑，尚未痊愈的右手緊握，發出骨骼脆響。金剛不壞之身讓他迅速恢複。
    小和尚...信不信連你一起殺？
    他殺氣騰騰地逼近，雖無法力，但渾身煞氣仍令陳玄奘雙腿發軟，方旭再次摔落在地。
    給！俺！解！封！
    孫悟空揪住陳玄奘衣襟用力一提——
    紋絲不動！
    ......
    齊天大聖麵露尷尬，強笑道：倒是有些分量...
    小僧常年食素，體重一百零一斤，不算重。陳玄奘認真回答。
    誰問你體重了？！孫悟空臉色由白轉紅又變青，俺讓你解封！再囉嗦就先殺了地上這家夥！
    阿彌陀佛！一切罪孽由小僧承擔，請勿傷及無辜！
    可笑！
    孫悟空眼中閃過喜色，這單純的小和尚果然容易操控。他冷笑道：取經人，這人的性命就在你手上。解封就饒你們不死，否則......
    陳玄奘陷入兩難抉擇。
    很難選嗎？孫悟空冷笑著掐住方旭的脖子，將他提離地麵。
    “善哉！善哉！”陳玄奘死死閉著眼睛，不忍看方旭的“慘狀”，內心掙紮不已，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
    孫悟空“拎”著方旭，壓低聲音惡狠狠道：“你敢耍俺？！俺老孫剛才差點露餡……”
    “啊？！”
    方旭全身僵直不動，實則暗中提氣，好讓孫悟空能輕鬆提起自己，同時嘴唇微動，用極低的聲音回道：“大聖啊，我們那兒講究打人不打臉，我那純屬本能反應，對不住對不住……”
    孫悟空咬牙切齒地低聲道：“放屁的打人不打臉！你莫不是在戲弄俺？欺負俺現在法力未複？！哼，回頭俺老孫生吞了你！”
    “是是是，隻要您接下來不打臉，我保證一動不動……”
    “哼！”
    孫悟空不再理會方旭，轉頭繼續逼問陳玄奘：“想好了沒？”
    “好……我答應你。”善良的和尚終究無奈妥協，“但我有個條件！”
    “講！”
    “替我收服豬妖！”
    “哈！簡單！隻要你解開封印，就算這貨恢複前世修為，俺老孫也手到擒來！”孫悟空咧嘴一笑。陳玄奘走上前，輕輕揭下洞窟中那張寫著“唵、嘛、呢、叭、咪、吽”的六字真言符籙。
    嗡——
    一道淡淡的氣浪從孫悟空身上蕩開，他蒼白的臉色漸漸紅潤，佝僂的背也挺直了些，隻是身形依舊瘦小，乍看毫無變化。
    恢複了些許法力的他陰森一笑，目光掃過方旭和陳玄奘……
    “孫先生，封印已解，現在……我能帶方先生走了吧？”
    “隨你便！”孫悟空滿不在乎地擺擺手，“不過封印還沒全解開……”
    “還沒？！”
    “瞧——”他拽著困惑的陳玄奘走到洞口下方，指著那朵蓮花，“那才是主封印！六字真言不過是懲戒封印罷了。你上去摘了蓮花就行……輕輕鬆鬆！”
    “哦哦……”
    陳玄奘應著，忽見幾步外的方旭睜開眼，定定地看了自己一眼——
    “……”
    他微微一怔，旋即若無其事地轉身爬出洞口。緊接著，讓孫悟空目瞪口呆的一幕發生了——
    這眉清目秀的小和尚竟對洞口的蓮花視若無睹，頭也不回地離去。
    “？？？”
    “等、等等！取經的！你還沒摘蓮花呢！站住！再走俺真宰了這小子！我屮艸芔茻！俺非弄死你們不可！！！”
    洞外，陳玄奘的背影早已消失在風沙中。
    孫悟空暴跳如雷，瘋狂抓撓著光禿禿的腦袋，在洞窟裏發出歇斯底裏的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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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旭的眼神傳遞了明確的信息，聰慧過人的陳玄奘立刻領悟到這是個騙局。正如他最初的猜測，孫悟空不過是個虛張聲勢的弱者，根本沒有降服豬妖的本事。
    別裝了，快起來！
    孫悟空惱怒地踢了方旭一腳。方旭慢悠悠地爬起來，直視著臉色陰沉的齊天大聖：孫大聖，現在該怎麽辦？他刻意加重了二字，目光緊鎖對方的表情。孫悟空冷冷瞥了他一眼，眼中閃過不屑——
    誰跟你是自己人？
    方旭讀懂了這層意思，心中冷笑。盡管前世他無比崇拜這位英雄，但此刻他清楚，眼前這位不過是個凶殘的大妖。指望他講信義？簡直是癡人說夢。即便是同類，若沒有實力，在他眼裏也不過是盤中餐。
    聽著！孫悟空陰沉著臉，那和尚是觀音欽定的取經人，我動不了他，但對你……可不會客氣。這破地方困不住我，你若敢耍花樣——他眼中凶光暴漲，待我脫困，定讓你形神俱滅，永世不得超生！
    方旭背脊發涼，意識到自己的小動作可能已被察覺。對方暫時留手，不過是還有利用價值。
    要我做什麽？他直截了當。
    去翠雲山找個人。
    孫悟空罕見地露出赧然之色，看得方旭一陣惡寒。這位大聖爺竟會臉紅？
    請問……找誰？
    孫悟空支吾片刻，終於開口，去翠雲山芭蕉洞，找鐵扇公主。
    方旭恍然，伸手道：信物給我。
    ……沒有信物。
    方旭挑眉，看來這事另有隱情。
    那暗語總該有吧？
    孫悟空再次沉默。
    方旭皺起眉頭，“大聖？”
    “叫小甜甜。”
    “啥？！”方旭瞪圓了眼睛。
    “暗號是小甜甜！聽清楚沒？！”孫悟空暴躁地吼道。
    方旭倒退兩步，心裏直打鼓——知道這種秘密，該不會被滅口吧？
    “那個...我能假裝沒聽見嗎？”
    孫悟空陰沉著臉逼近，“你說呢？”
    方旭內心瘋狂咆哮，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西遊黑曆史！故事八成是這樣開始的：
    當年美猴王在花果山混得一般，勉強考進了西牛賀洲那所有點名氣的修仙補習班......
    “......”
    方旭突然想起前世那些關於猴子和鐵扇公主的八卦，一時語塞。
    “要我傳什麽話？”
    他強忍笑意，臉色憋得發青。
    “告訴她：取經要開始了，讓老牛準備開席，吃肉拿分紅！”
    孫悟空毫不避諱，料定這小修士聽不懂其中玄機。
    但方旭瞬間悟了——這特麽不就是《大話西遊》前傳嗎？孫悟空勾結牛魔王不僅要吃唐僧肉，還想竊取金蟬子的九世功德！難怪後來會被觀音追殺......
    “教你筋鬥雲就當報酬。到翠雲山記得先對暗號，後麵那句必須原封不動傳到！要是搞砸了......”
    孫悟空眯起眼睛，金箍棒在陰影裏泛著寒光。
    “明白！”
    方旭轉身時，目光掃過洞口那株雪蓮。
    “大聖，這蓮花......”
    “你不夠格碰！快滾！”
    孫悟空的聲音在洞內回蕩。
    轟！
    方旭掐訣念咒，周身卷起龍形氣浪，化作流光衝天而起，眨眼消失在天際。
    五指山下的洞窟中，孫悟空雖看不見外界，卻從那呼嘯聲中聽出方旭已將筋鬥雲修至小成境界。雖不及自己一個筋鬥十萬八千裏的神通，但瞬息萬裏已不在話下。
    這潑猴此刻卻酸得牙根發癢——三界之內怎會有比他更天賦異稟的修行者？還是個區區人仙境界的人族！他抓耳撓腮也想不通其中關竅。
    其實方旭自己都未察覺，先前突破時鏡湖之心已臻至知微境。修行界的心境分兩大流派：其一是觀想心竅法，以玄關一竅為始，衍生出道家天人之心、儒家正氣之心等萬千法門；其二便是有相心法，講究心相合一，菩提祖師靈台方寸的奧義正在於此。此法分初覺、破妄、勘定、知微、舍歸、造化六境，方旭的鏡湖之心正是特殊的有相心。
    反觀孫悟空，空有菩提祖師賜下的之名，心境卻仍停留在破妄階段。當年祖師為他取名時特意去掉字獸旁，又取警醒萬事皆空，偏這頑猴至今未悟。
    西牛賀洲翠雲山地界，一道明黃流光自九霄垂落，化作青衫少年。市集百姓紛紛駐足，眼中盡是敬畏。
    方旭踏上這片土地的第一感覺就是熱浪撲麵。
    空氣中彌漫著幹燥的氣息，遠處的地麵蒸騰著扭曲的熱浪。他轉頭望向西方，十幾裏外一座山峰正被熊熊烈火吞噬。
    “火焰山……”
    他低聲念叨一句，隨即向附近的村民打聽了翠雲山的方向。
    轟！
    腳下發力，風雲湧動，他化作一道虹光衝天而起，眨眼間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幾裏路程轉瞬即至，方旭收斂氣息，悄然潛入翠雲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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