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少室山，一路向東南。
    官道漸漸寬闊，車馬行人絡繹不絕。路邊的茶棚酒肆也多了起來，南腔北調的叫賣聲、江湖人的豪談闊論，充滿了煙火氣。
    獨孤求敗換下了僧袍，穿著一身普通的青布勁裝，戴了頂遮陽的鬥笠。梅劍也作尋常江湖女子打扮。神雕則在高空盤旋，遠遠跟著。
    他刻意收斂了氣息，看起來就像個帶著侍女趕路的尋常武人，並不起眼。
    晌午時分，兩人進了鄭州地界的一座大鎮“白沙鎮”。鎮子依河而建，碼頭繁忙，商鋪林立，頗為繁華。
    “大爺，前麵有家‘醉仙樓’，看著還幹淨，不如歇歇腳，打聽下消息？”梅劍指著前方一座三層酒樓。
    獨孤求敗點頭：“也好。”
    醉仙樓生意興隆，大堂裏坐滿了南來北往的客商和江湖人。跑堂的吆喝聲、酒客的劃拳聲、說書人的醒木聲，混成一片。
    兩人在角落找了張空桌坐下，點了幾個小菜，一壺清茶。
    鄰桌幾個鏢師模樣的漢子正高談闊論，聲音洪亮。
    “聽說了嗎？前幾天少林寺出大事了！”一個絡腮胡鏢師灌了口酒，神秘兮兮地說。
    “啥大事？快說說！”同伴催促。
    “嘿！聽說有個叫‘獨孤求敗’的狠人，單槍匹馬闖少林，要搶《易筋經》！跟少林高僧打得天昏地暗，連藏經閣都差點掀了！”
    獨孤求敗端茶的手微微一頓。梅劍皺了皺眉。
    另一個瘦高鏢師反駁：“扯淡！我聽到的版本可不是這樣！說是慕容複的手下圍攻少林，要滅佛門，是那個獨孤求敗幫著少林寺，打退了強敵！”
    “慕容複？他不是瘋了嗎？”
    “誰知道呢？反正現在江湖上都傳瘋了！說那個獨孤求敗，武功高得沒邊，連少林方丈都對他客客氣氣的！”
    “獨孤求敗？這名字夠狂！以前沒聽說過這號人物啊？”
    “聽說……他可能就是以前那個契丹人喬峰！”
    “喬峰？！他不是跳崖死了嗎？”
    “誰知道呢？江湖上的事，真真假假……”
    各種誇張離奇的版本在酒客間流傳，聽得梅劍哭笑不得。獨孤求敗卻麵色平靜，慢慢品著茶。江湖傳言，多半如此，三分真，七分假。
    這時，樓梯口一陣喧嘩。幾個衣著光鮮、神色倨傲的年輕人擁著一個華服公子上樓。為首的公子哥手拿折扇，目光掃過大堂，帶著幾分不屑。
    “掌櫃的！雅間！”一個隨從高聲吆喝。
    跑堂的連忙賠笑：“對不住幾位爺，雅間都滿了。您看大堂還有雅座……”
    “放屁！”那隨從眼睛一瞪，“知道我家公子是誰嗎？汴梁城‘金刀王家’的王小爺！敢讓我們坐大堂？”
    “金刀王家？”大堂裏安靜了一瞬。這可是汴梁有名的武林世家，勢力不小。
    掌櫃的額頭冒汗，正要說話。那王公子卻用扇子一指獨孤求敗這桌：“那邊不是有空位？讓他們挪挪。”
    跑堂的為難地看向獨孤求敗。
    梅劍臉色一沉，就要起身。獨孤求敗輕輕按住她，搖了搖頭。他不想惹麻煩。
    那隨從卻以為他們怕了，大搖大擺走過來，用刀鞘敲了敲桌子：“喂！你們兩個，我們公子看上位子了，識相點，趕緊滾！”
    獨孤求敗眼皮都沒抬，慢慢喝了口茶。
    那隨從惱了：“嘿！給臉不要臉！”伸手就要掀桌子！
    突然，他手腕一緊，如同被鐵鉗夾住！卻是梅劍出手了！她跟隨天山童姥多年，武功豈是尋常豪奴能比？
    “哎喲！”隨從慘叫一聲，手腕劇痛，彎下腰去。
    “放肆！”王公子身後另一個護衛見狀，拔刀就砍向梅劍手臂！刀風淩厲，竟是下了狠手！
    眼看刀鋒及體，獨孤求敗手中竹筷輕輕一彈。
    “叮！”
    一聲輕響，那護衛隻覺虎口劇痛，鋼刀脫手飛出，“奪”的一聲釘在房梁上！嗡嗡作響！
    全場皆驚！
    所有人都沒看清怎麽回事，隻見那護衛的刀就飛了！
    王公子臉色一變，收起折扇，打量起獨孤求敗：“閣下好身手！報上名來！”
    獨孤求敗放下茶杯，鬥笠下目光平靜：“無名小卒，不勞動問。這位置，我們不讓。”
    “好！有膽色！”王公子氣極反笑，“在這河南地界，還沒人敢不給我金刀王家麵子！給我上！”
    他身後幾個護衛同時拔刀，撲了上來！刀光閃閃，惹得大堂裏驚叫一片。
    獨孤求敗歎了口氣。他本不欲生事，但麻煩總找上門。
    他依舊坐著，左手端起茶杯，右手隨意拂出。用的正是《易筋經》中“拂柳手”的柔勁，後發先至！
    “啪啪啪！”
    幾聲脆響，撲上來的護衛如同撞上一堵無形氣牆，紛紛倒飛出去，摔得七葷八素，兵刃掉了一地！
    自始至終，獨孤求敗連站都沒站起來！杯中的茶水，一滴未灑！
    王公子目瞪口呆，臉色煞白。他這才知道，踢到鐵板了！這人武功深不可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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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你到底是什麽人？！”他聲音發顫。
    獨孤求敗懶得理他，對梅劍道：“我們走。”
    放下茶錢，起身便往樓下走。梅劍冷冷掃了王公子一眼，緊隨其後。
    王公子和一群手下癱在地上，眼睜睜看著兩人下樓，屁都不敢放一個。
    走到樓梯口，獨孤求敗腳步一頓，頭也不回，淡淡說了一句：
    “回去告訴你家長輩。江湖風波惡，管教子弟，當以德為先，而非仗勢淩人。若不服，可來少室山腳下，尋‘獨孤求敗’。”
    聲音不高，卻清晰傳入每個人耳中。
    說完，徑直下樓。
    整個酒樓，死一般寂靜！
    片刻後，才轟的一聲炸開鍋！
    “獨孤求敗！他真是獨孤求敗！”
    “我的天！剛才那就是單挑少林的狠人？”
    “難怪……金刀王家算個屁啊！”
    “他往少室山方向去了？難道又要上少林？”
    王公子癱坐在地，麵如死灰，褲襠濕了一片。他這才知道，自己剛才在鬼門關走了一遭！
    酒樓外的街道上，獨孤求敗和梅劍牽馬而行。
    “大爺，剛才為何要報出名號？”梅劍不解。
    獨孤求敗看著熙攘的人流，目光深邃：“既然入了這江湖，何必再藏頭露尾？‘獨孤求敗’這個名字，總要讓人知道。麻煩來了，接著便是。”
    他頓了頓，嘴角勾起一絲冷冽的弧度：“而且，不鬧出點動靜，那些藏在暗處的‘老朋友’，怎麽舍得現身呢？”
    梅劍恍然。大爺這是要打草驚蛇，引蛇出洞！
    兩人一騎，很快消失在鎮外官道的塵土中。
    而“獨孤求敗現身白沙鎮，一招驚退金刀王家”的消息，如同長了翅膀，迅速傳向四麵八方。
    江湖這潭水，被這顆石子，徹底攪動了。
    暗處，幾雙窺視的眼睛，也悄然隱去，趕著去向各自的主子報信。
    風暴，正在匯聚。
    第八十四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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