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
    極致的、包容萬物又仿佛虛無的白。
    在這片失去了時間與空間概念的白光中，陸明的意識仿佛漂浮在宇宙的源頭。沒有痛苦，沒有仇恨，甚至沒有“自我”的界限。他像是化作了最本初的信息流，與“萬法星樞”的知識海洋、玉佩的包容光輝、以及自身那新生的混沌意境，徹底融為一體。
    他看到了一條條縱橫交錯、閃爍著不同光芒的“線”——那是因果之線。屬於他與李雲飛的因果之線，粗壯、漆黑、糾纏了萬載，此刻卻在白光的衝刷下，如同被投入烈火的枯藤，劇烈地燃燒、扭曲、寸寸斷裂！
    他看到了那片修真界戰場的“殘響”，那些痛苦的、怨恨的修士殘魂，他們扭曲的麵容在白光中逐漸舒展，空洞的眼神恢複了一絲清明，然後如同被淨化的雪花，悄然消散，回歸於天地。
    他看到了李雲飛那驚恐、不甘、最終化為絕望和難以置信的臉龐，他的身體，他的魂魄，他的一切存在痕跡，都在因果斷裂的白光中，如同沙堡般瓦解、湮滅，再無痕跡。
    萬載恩怨，一朝了斷。
    然而，在這了斷的盡頭，陸明並未感受到解脫的輕鬆，反而“看”到了更深層、更龐大的……陰影。
    就在他與李雲飛因果線徹底斷裂的刹那，一條更加粗壯、更加晦暗、仿佛連接著宇宙終極虛無的“線”，猛地從湮滅的李雲飛殘跡中浮現，如同毒蛇般，試圖纏繞上陸明的意識！
    那是……紫魘的因果線！不，不僅僅是紫魘！在那條線的盡頭，他感受到了一片無邊無際、吞噬一切的……灰色海洋！
    歸墟！
    李雲飛不過是馬前卒，紫魘也並非最終的敵人。真正的威脅，始終是那正在不斷靠近、試圖將一切存在都拖入永恒寂滅的——歸墟！
    而陸明與李雲飛、與紫魘的爭鬥，不過是“秩序”與“寂滅”兩大陣營漫長戰爭中的一個微小縮影！
    就在那歸墟的因果線即將觸及陸明意識的瞬間——
    他胸前的玉佩，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無法用顏色定義的“光”！這光並非對抗，而是……包容！它輕柔地包裹住那條晦暗的因果線，如同母親安撫躁動的嬰兒，將其緩緩地……撫平、淡化，最終暫時隱沒於虛無。
    與此同時，“萬法星樞”也傳遞來最後一道清晰的信息流：那並非知識，而是一個……坐標？一個隱藏在現實世界與歸墟夾縫中的、極其隱秘的……“觀測點”的坐標？
    白光開始消退。
    現實世界，金陵江東門。
    那巨大的、不斷旋轉的血色旋渦，在陸明闖入後，便陷入了極不穩定的劇烈震蕩之中，時而膨脹，時而收縮，內部隱約傳來令人心悸的能量碰撞和空間撕裂聲。
    陳鋒、青雲子、厲戰天等人，以及所有通過衛星和靈能監測設備關注著這裏的人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突然，在某一刻，所有的震蕩和聲響戛然而止。
    血色旋渦如同被一隻無形巨手攥住，猛地向內一縮，然後……轟然爆散！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隻有無數血色的、灰黑色的光點，如同風中殘燭，迅速湮滅在空氣中。那股籠罩全城的壓抑、悲愴的執念氣息，也隨之煙消雲散。
    天空恢複了清明，龍脈的異常波動平息，隻有那片仿佛被犁過一遍、布滿焦痕和裂穀的廣場，昭示著剛才發生的一切並非幻覺。
    旋渦……消失了？
    那陸明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著旋渦原本所在的位置。
    煙塵緩緩散去。
    一道身影，靜靜地站立在那裏。
    是陸明！
    他還活著！
    隻是，他的樣子……似乎有些不同。
    他依舊穿著那身破損的作戰服，身上甚至看不到明顯的傷痕。但他的氣息，卻變得……更加內斂，更加深邃，仿佛與周圍的天地融為一體，若不仔細感知，幾乎會忽略他的存在。他手中依舊托著那本“萬法星樞”，書籍表麵的星光也變得柔和而穩定。
    而李雲飛、紫魘、以及那恐怖的血色旋渦，都已消失無蹤，仿佛從未存在過。
    “總教官！！”
    “陸小友！”
    陳鋒等人狂喜地衝上前去。
    陸明緩緩轉過身，他的眼神平靜，帶著一絲勘破世事的滄桑，卻又蘊含著某種更加堅定的東西。他看向眾人，微微點了點頭。
    “結束了。”他輕聲說道，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令人信服的力量，“李雲飛，已經神魂俱滅。那片‘殘響回廊’，也徹底崩塌了。”
    眾人聞言，先是難以置信，隨即爆發出震天的歡呼！籠罩在頭頂的最大陰雲之一，終於散去了！
    厲戰天激動地拍了拍陸明的肩膀：“太好了！陸客卿，你又立下了不世之功！”
    青雲子道長則仔細打量著陸明，眼中異彩連連，撫須讚歎：“破而後立，因果涅盤……陸小友此番，怕是因禍得福，道境更上一層樓了。”
    陸明微微一笑，不置可否。隻有他自己知道，在那片白光中，他失去和得到了什麽。了斷了與李雲飛的因果，卻也窺見到了更龐大的戰爭陰影。他的力量並未暴漲，而是變得更加“本質”，對規則的理解達到了一個全新的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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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地不宜久留，先回基地。”陸明說道。
    眾人簇擁著陸明，迅速撤離了這片滿目瘡痍的廣場。
    返回龍騰基地的途中，全球的監測係統傳來了更加詳細的數據報告。
    確認，全球龍脈異常波動已完全平息，那個試圖連接“殘響回廊”的虛無“焦點”也已消散。李雲飛和紫魘的氣息，徹底從地球上消失。
    一場足以毀滅文明的危機，似乎被陸明以一己之力，強行扼殺。
    基地內，一片歡騰。趙建國親自迎接，握著陸明的手，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然而，陸明臉上卻看不到太多喜悅。他屏退左右，隻留下趙建國、厲戰天、青雲子等少數核心人員。
    “危機並未完全解除。”陸明第一句話，就給眾人火熱的心情澆了一盆冷水。
    他將在“殘響回廊”崩塌瞬間，窺見到的那條連接著“歸墟”的因果線，以及玉佩和“萬法星樞”最後的異動，簡要告知了眾人。
    “……李雲飛不過是棋子，紫魘也未必是最終的黑手。真正的敵人，是‘歸墟’本身，或者說，是推動‘歸墟’不斷吞噬世界的某種機製或存在。”陸明語氣沉重，“而且，我感覺到，‘歸墟’的潮汐，並未因為李雲飛的失敗而停止，反而……更近了。”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話，基地深處那台連接著全球靈能監測網絡的超級計算機，突然發出了低沉而持續的警報聲！
    不是之前那種尖銳的危機警報，而是一種……仿佛背景噪音增強般的、帶著某種規律韻律的嗡鳴！
    林曉曉臉色發白地衝進會議室：“報告！檢測到……檢測到宇宙背景靈能輻射強度，正在以極其緩慢但無法逆轉的速度……提升！同時，太陽係外圍柯伊伯帶區域，出現不明原因的引力漣漪和空間褶皺！其波動模式……與數據庫記載的‘歸墟前沿特征’……匹配度高達87！”
    歸墟的潮汐……真的來了！而且已經觸及了太陽係的邊緣！
    會議室內，剛剛輕鬆下來的氣氛，瞬間再次凍結。
    “它……還有多久會真正影響到地球？”趙建國聲音幹澀地問道。
    林曉曉搖了搖頭，艱難地說道：“無法精確預估……這種層麵的宇宙現象，其時間尺度遠超我們的想象。可能是一百年，也可能是一千年……甚至……更短。但根據輻射強度提升的曲線模型推測，其‘影響’開始顯著顯現的時間……很可能就在……未來幾十年內！”
    幾十年！對於宇宙尺度而言，不過是彈指一瞬！
    “另外……”林曉曉頓了頓，調出了另一份數據，“我們還監測到，在全球範圍內，尤其是那些曆史悠久的古老文明區域，開始出現一些……難以解釋的‘海市蜃樓’現象。它們並非光學幻影，而是帶著微弱的靈能反應，顯示的……是一些完全陌生的、仿佛世界末日般的廢墟景象！”
    陌生的廢墟景象？難道是……被“歸墟”吞噬的其他世界的……殘影？
    一股更加深沉的寒意，籠罩了所有人。
    壓力，前所未有的壓力，如同整個宇宙的重量，壓在了每個人的心頭。
    與“歸墟”的戰爭，不再是遙遠的傳說，而是已經可以聽到腳步聲的、迫在眉睫的生存之戰！
    “我們必須加快步伐了。”陸明打破了沉默，他的眼神銳利如刀，“整合所有力量，加快靈網建設和龍脈滋養，提升全民超凡普及率，研發對抗寂滅力量的科技與功法……同時，我們要走出去！”
    “走出去？”厲戰天一愣。
    “沒錯。”陸明肯定地點點頭，“地球不是孤島。‘歸墟’是整個宇宙的威脅。我們需要盟友，需要更多關於‘歸墟’的情報，需要……在太陽係之外，建立預警和前哨基地！”
    他的目光，落在了手中那本“萬法星樞”上。書籍表麵，那個在因果涅盤時獲得的、隱藏在現實與歸墟夾縫中的“觀測點”坐標，正微微閃爍著星光。
    那或許，就是他們走向星空、直麵“歸墟”的第一個……立足點。
    “另外，”陸明看向青雲子，“道長，恐怕需要您和隱龍聯絡所有尚存的古老傳承了。麵對‘歸墟’，任何一份力量都不可缺缺。”
    青雲子肅然點頭：“貧道義不容辭。”
    趙建國和厲戰天也重重頷首，眼神中重新燃起了鬥誌。盡管前路艱難，但他們已經沒有退路。
    會議結束，眾人各自離去，開始為那場關乎種族存亡的終極戰爭，進行準備。
    陸明獨自一人，來到基地最高的觀測台。
    夜空之中，繁星點點，看似永恒不變。但他知道，在那深邃的黑暗背後，一股毀滅的浪潮正在緩緩逼近。
    他抬起手，看著掌心。那裏，似乎還殘留著與李雲飛因果斷裂時的觸感，以及……那條試圖纏繞而來的、屬於歸墟的冰冷“絲線”。
    了斷了一段因果，卻迎來了更宏大的戰場。
    他並不畏懼。相反，一種前所未有的使命感與鬥誌，在他心中燃燒。
    他的道，是守護，是秩序，是……存在本身！
    而“歸墟”，代表著一切的終結。
    這是道路之爭，是存在與虛無的終極對決。
    無可避免，唯有麵對。
    就在這時，他胸前的玉佩，再次傳來了微弱的溫熱感，這一次，並非指向某個坐標，而是傳遞過來一段極其模糊、仿佛跨越了無盡時空的……畫麵碎片。
    那是一片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瑰麗而又死寂的星雲殘骸。而在那殘骸的中心，一座仿佛由無數世界碎片拚接而成的、巨大無比的……青銅巨門，正靜靜地懸浮在虛空之中。
    巨門緊閉，表麵布滿了斑駁的蝕痕和無法理解的古老紋路。
    在畫麵閃過的最後一瞬，陸明仿佛看到，那青銅巨門的門縫之中，似乎……滲出了一絲極其細微的、與玉佩同源的……乳白色光芒？
    青銅巨門？那是什麽地方？為何會出現在玉佩傳遞的畫麵中？那門後的乳白色光芒……又是什麽？難道與玉佩的來曆，甚至與對抗“歸墟”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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