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模糊不清、卻如同淬毒匕首般直刺心扉的照片，讓陸明本就因消耗過度而蒼白的臉色，瞬間失去了最後一絲血色。
    趙建國半跪於地的背影，透著一種英雄末路的悲壯與無力。而他懷中那生死不知、身著白大褂的身影，雖看不清麵容，但那熟悉的身形輪廓，讓陸明幾乎可以肯定——是林曉曉！
    基地……真的出事了！而且是最壞的情況！連趙建國和林曉曉這等核心人物，都陷入了如此險境！
    一股混雜著滔天怒火、冰冷殺意以及深沉自責的情緒，如同岩漿般在他胸中翻湧、灼燒。他恨李雲飛的陰毒算計，恨那潛藏內鬼的無恥背叛，更恨自己為何沒能更早察覺，為何要被牽製在此地！
    “噗——”急火攻心，加之先前封印天魔消耗過巨，陸明猛地噴出一口淤血，身形晃了晃。
    “陸教官！”陳鋒急忙扶穩他，看著通訊器上那張觸目驚心的照片，這位鐵打的漢子眼眶也瞬間紅了，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王八蛋！別讓老子知道是誰！老子活剮了他！”
    “影子”沉默地接過通訊器，雙手快如殘影地操作起來，試圖增強信號，定位信息來源，分析圖片細節。他那常年冰封的臉上，此刻也覆蓋著一層化不開的寒霜。
    另外四名龍組隊員圍攏過來，看到照片後，亦是目眥欲裂，群情激憤。他們與趙建國、林曉曉朝夕相處，早已是並肩作戰、生死相托的戰友與家人。
    “陸教官！我們立刻回去！就算爬，也要爬回基地！”一名隊員嘶啞著低吼。
    陸明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喉頭的腥甜和翻騰的氣血。他知道，此刻自己絕不能倒下。他是所有人的主心骨。
    他看了一眼身後那被浩然鎖鏈暫時封印、依舊在微微蠕動掙紮的天魔之爪，以及崩碎的骨柱和逐漸被淨化的洞窟。此地的隱患並未完全消除，但已無力徹底解決。
    “此地不宜久留，封印隻能維持一段時間。”陸明聲音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立刻清理戰場，搜集所有可能的情報和樣本，尤其是李雲飛殘留的物品和那洞窟、骨柱的碎片！五分鍾內，準備撤離！”
    “是！”
    眾人強忍悲痛與憤怒，立刻行動起來。陳鋒帶人迅速搜查李雲飛之前懸浮的位置和九根骨柱殘骸；“影子”則如同真正的影子，在殘破的戰場各處穿梭，搜集那些黑袍頭目和強化藥人身上可能攜帶的線索；另外幾名隊員則警惕地戒備四周，並嚐試收集一些被淨化的土壤和那被封印的天魔之爪逸散的能量樣本。
    陸明則盤膝坐下，爭分奪秒地運轉功法，吞服下隨身攜帶的幾枚珍貴丹藥，竭力恢複著幾乎幹涸的靈力和受損的元氣。帝血的消耗非同小可，沒有數月苦修難以彌補，但此刻，他必須壓榨出每一分潛力。
    五分鍾時間，在壓抑的沉默和高效的行動中飛速流逝。
    陳鋒等人帶回了一些破碎的、帶有“暗羽”標記的布料、幾塊刻畫著邪異符文的骨片、以及一些零散的、似乎是用來布置儀式的高純度紫色礦石。
    “影子”的收獲更為關鍵。他從那名被陸明重創後、又被陣法波及最終死去的鳥嘴麵具人殘骸上，找到了一枚材質特殊、內部似乎有液體流動的黑色晶體，以及一個巴掌大小、結構精巧、此刻已徹底損壞的金屬羅盤。那羅盤指針並非指向南北，而是雕刻著一個微縮的“暗羽”標記。
    “這晶體能量反應很奇特，不同於靈氣和魔氣，似乎是……一種高度提純的精神能量結晶？”“影子”將晶體遞給陸明，“這個羅盤，可能是他們用來定位或聯係的工具。”
    陸明接過晶體，神識微微一探，立刻感受到其中蘊含著一股精純卻混亂、充滿了各種負麵情緒的精神力量，與之前“山貓”獻祭時爆發的能量同源，隻是更加凝練。這恐怕就是李雲飛用來控製核心手下、甚至強行提升他們實力的“魂晶”！
    而那個羅盤，雖然損壞，但其內部殘留的微弱空間波動，讓陸明心中一動。這或許與李雲飛能精準掌握他們行蹤、甚至遠程投放紙飛機有關。
    他將這兩樣東西鄭重收起。這些都是重要的線索。
    “陸教官，我們還找到這個。”一名隊員遞過來一個用密封袋裝著的、燒焦了一半的筆記本殘頁，是從某個黑袍頭目內袋裏找到的，“上麵有一些看不懂的符號和……幾個被反複圈劃的日期。”
    陸明接過一看，筆記本上的符號是一種扭曲的古文字，他前世見過，是某種禁忌邪術的專用語。而那幾個被圈出的日期……其中一個，赫然就是今天！另外幾個，則分布在未來半個月內。
    “這是……他們預定的，‘聖降’儀式備選時間點？”陳鋒湊過來看了一眼，臉色難看，“他們還有備用計劃？”
    陸明眼神冰冷：“李雲飛行事，向來狡兔三窟。這裏失敗了，他肯定會啟動其他地方的布置。我們必須盡快回去，不僅要解決內鬼，更要揪出他其他的據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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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站起身，雖然臉色依舊蒼白，但氣息稍微平穩了一些。丹藥的藥力正在緩緩化開。
    “撤退路線？”陸明看向“影子”。
    “影子”迅速在地上用匕首劃出簡易地圖：“原定接應點已暴露不可用。東南方向七公裏處，有一條廢棄的林業公路，我們可以徒步抵達那裏。我已經發出緊急求援信號，基地……如果還有回應的話，會派接應隊伍到那條公路附近。如果……”他沒有說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如果基地徹底失聯，他們就需要靠自己，穿越數百公裏的複雜區域，返回北都。那將是一條充滿未知危險的荊棘之路。
    “就走這條路。”陸明果斷決定，“出發！”
    沒有時間哀悼，沒有時間猶豫。一行人帶著搜集到的情報和樣本，攙扶著傷勢較重的隊友，迅速離開了這片縈繞著未散邪氣與悲傷的山頂，隱入了茂密的山林之中，朝著東南方向疾行。
    歸途，遠比來時更加沉重和艱難。
    每個人的心頭都壓著一塊巨石。基地的未知命運，戰友的生死不明，內鬼的陰影，如同夢魘般纏繞著眾人。山林寂靜，唯有急促的腳步聲和粗重的喘息聲，以及偶爾傳來的、不知是野獸還是殘留藥人發出的窸窣聲響，挑動著眾人緊繃的神經。
    陸明一邊趕路，一邊竭力恢複著靈力，同時大腦在飛速運轉。
    內鬼到底是誰？能夠接觸到核心通訊室，能夠知曉他們的行動計劃，甚至可能擁有不低的權限……範圍其實並不大。技術部門？通訊部門？作戰指揮部？甚至是……他腦海中閃過幾個可能的身影，又被他強行壓下，沒有證據，不能妄下論斷。
    趙建國最後那斷斷續續的警告“……目標是……你……”到底是什麽意思？李雲飛布下這個局，最終目標是他陸明？是想在他回援心切、心神大亂時伏擊他？還是想借此調虎離山，在基地進行某種針對他的陰謀？
    那張照片……是誰發出來的？目的何在？是示警？是炫耀？還是另一個陷阱的誘餌？
    一個個謎團，如同亂麻般交織在一起。
    數小時後，天色微亮。眾人有驚無險地抵達了那條廢棄的林業公路。路麵坑窪，長滿雜草，兩旁是寂靜的山林。
    “影子”再次嚐試聯係基地，依舊隻有幹擾噪音。
    就在眾人心情愈發沉重，準備按照最壞打算，自行尋找交通工具返回時——
    “嗡……”
    天際傳來一陣低沉的、不同於普通飛機的引擎轟鳴聲。
    所有人瞬間警惕，迅速隱蔽到路旁的樹林中，武器上手，靈力暗提。
    隻見一架通體漆黑、沒有任何標識、外形流暢且明顯具備短距垂直起降功能的小型飛行器，正以一種違反常規空氣動力學的姿態，悄無聲息地從雲層中降下，穩穩地懸停在了廢棄公路的上空。
    是敵是友？
    就在陳鋒準備下令攻擊的瞬間，飛行器側麵的艙門滑開，一個眾人熟悉無比、此刻卻顯得異常狼狽的身影，探出了半個身子。
    那是——王胖子！
    他臉上滿是煙熏火燎的痕跡，作戰服破了好幾處，小眼睛裏布滿了血絲，但看到下方樹林中的陸明等人時，頓時露出了劫後餘生般的狂喜，用力揮舞著手臂，帶著哭腔喊道：
    “陸哥！陳隊！影子！是你們嗎？太好了！你們還活著！快！快上來！”
    是王胖子！他來接應了！
    眾人心中先是一鬆，隨即又是一緊。王胖子來了，說明基地還有力量能夠派出接應，但看他這副模樣，基地的情況絕對不容樂觀！
    陸明打了個手勢，眾人迅速從隱蔽處衝出，朝著飛行器跑去。
    “胖子！基地怎麽樣了？趙局和林曉曉呢？”陳鋒一邊跑一邊急聲問道。
    王胖子臉上的喜色瞬間被巨大的悲痛和憤怒取代，他嘴唇哆嗦著，幾乎說不出完整的話：“基地……基地被打爛了！趙局他……他為了掩護我們撤退，引爆了核心能源區的備用機組，和那幫狗娘養的叛徒……同歸於盡了！曉曉妹子她……她為了保住靈網核心數據庫，強行超載精神力，現在……現在昏迷不醒，生命垂危！”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親耳聽到趙建國可能犧牲、林曉曉生命垂危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靂，狠狠劈在每個人心頭！陳鋒一個趔趄，差點栽倒，被旁邊的隊員死死扶住，虎目之中，熱淚瞬間湧出。
    陸明身軀劇震，眼前一陣發黑，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楚攫住了他的心髒。趙建國……那個永遠堅毅、永遠值得信賴的戰友、長者……犧牲了？
    他強忍著巨大的悲痛，死死盯著王胖子，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內鬼……是誰？”
    王胖子看著陸明那仿佛要噬人的眼神，嚇得一哆嗦，帶著哭腔和無比的恨意，嘶喊道：
    “是……是‘玄武’！是玄武教官啊！！”
    “玄武”教官？
    這個名字，如同另一道驚雷，在所有人腦海中炸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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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武，龍組初創時期的核心元老之一，與陳鋒齊名的頂尖戰力，負責基地內部防禦體係建設和學員格鬥訓練，性格沉穩，寡言少語，深受所有隊員的敬重！甚至可以說，是除了陸明和趙建國之外，龍組最重要的定海神針之一！
    怎麽會是他？怎麽可能是他？
    所有人都被這個答案驚呆了，難以置信！
    陳鋒猛地抓住王胖子的衣領，雙目赤紅如血：“胖子！你他媽再說一遍？是誰？你看清楚了？”
    “是他是他！就是他！”王胖子哭喊著，“我親眼看到的！他帶著一隊他親手訓練出來的‘暗衛’，突然發難，控製了指揮中心和技術部！趙局就是被他偷襲重傷的！他還想搶奪靈網核心權限！曉曉妹子就是為了阻止他，才……”
    後麵的話，已經無需再說。
    無盡的憤怒、背叛的冰冷、以及失去戰友的劇痛，如同海嘯般淹沒了所有人。
    陸明閉上了眼睛，緊握的雙拳因為過度用力而指節發白，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滲出。
    玄武……竟然是你！
    他腦海中閃過玄武那張總是帶著溫和笑容、教導新隊員時耐心十足的臉龐，閃過他無數次在訓練場上揮汗如雨、在任務中沉穩可靠的身影……
    為什麽？
    就在這時，那懸浮的飛行器內部，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警報聲！同時，飛行器自帶的、功率較小的雷達屏幕上，顯示有數個高速目標，正從後方朝著他們所在的位置，疾速逼近！
    王胖子臉色劇變，驚恐地看向雷達屏幕，尖叫道：“不好！是叛徒們的追擊！他們發現我們了！快上來！快啊！”
    陸明猛地睜眼，眸中隻剩下冰封萬裏的殺意和決絕。
    他最後看了一眼臥牛山的方向，又望向北都基地方向，毅然轉身。
    “登機！我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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