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號檔案庫內，時間仿佛凝固。
    蘇雲清臉上那轉瞬即逝的震驚與失態，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在眾人剛剛稍緩的心緒中蕩開層層不安的漣漪。這位向來以絕對理性著稱的科學家，究竟看到了什麽，會讓他露出如此神情？
    “蘇博士？”陸明強撐著虛弱的身體，靠坐在冰冷的合金櫃旁，聲音沙啞地詢問。他的神識受損嚴重，無法像往常一樣感知蘇雲清的情緒波動，但那份幾乎溢出的驚駭，卻清晰可辨。
    蘇雲清沒有立刻回答，他死死盯著手中那白色平板屏幕上的信息，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金絲眼鏡後的眼神，充滿了難以置信、困惑，以及一絲……深藏的，連他自己可能都未曾察覺的激動？
    他猛地抬起頭，目光掃過眾人，最終落在陸明臉上，深吸一口氣，似乎想強迫自己恢複平日的冷靜，但聲音依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微顫：“信息……來自一個理論上……絕對不可能再發出任何信號的源頭。”
    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措辭，最終還是說了出來：“是我的老師，‘燧人民’項目的奠基人——周維先院士。”
    周維先院士！
    這個名字，對於陳鋒、王胖子這些龍組核心成員而言，並不陌生。那是華夏科學界的泰山北鬥，靈氣物理學和現代修真理論體係最重要的奠基人之一，也是蘇雲清的授業恩師。但根據官方記錄，周院士早在五年前，就因為一次極其危險的“高維能量共鳴實驗”意外，與整個實驗室一起，徹底湮滅，連一絲痕跡都未曾留下，被認定為因公殉職。
    一個早已被確認死亡五年的人……怎麽可能再次發來信息？！
    “這……這怎麽可能？”王胖子失聲叫道，“周院士他……不是已經……”
    “這也是我無法理解的地方。”蘇雲清推了推眼鏡，試圖用理性的分析壓製內心的波瀾，“當時的能量級數，足以湮滅已知的一切物質和信息。除非……除非老師他當年並非死於意外，而是……借助那次實驗，進入了某種我們無法理解的‘狀態’，或者……去往了某個我們無法觀測的‘層麵’。”
    這個推測，太過驚世駭俗！
    “信息內容是什麽？”陸明直接抓住了核心。無論周院士是生是死，是何種狀態，他此刻發來信息，必然有其目的。
    蘇雲清將平板轉向眾人，屏幕上隻有一行簡潔卻令人費解的字符：
    【“燧人民”非鑰，乃鎖。小心“共鳴”。坐標：冥王星軌道，柯伊伯帶邊緣，████】
    信息戛然而止，後麵是一串被嚴重幹擾、無法識別的亂碼。
    “燧人民”非鑰，乃鎖？小心“共鳴”？還有那個位於太陽係邊緣的坐標？
    這短短一行字，蘊含的信息量卻龐大得驚人，更帶著一種不祥的預兆！
    “燧人民”項目，眾人剛剛聽蘇雲清提及，似乎是用來拯救林曉曉的關鍵。可周院士卻說，它並非鑰匙，而是……一把鎖？鎖住什麽？又要小心什麽樣的“共鳴”？
    “老師他……是在警告我們。”蘇雲清的聲音低沉下來，他看向那台正準備連接林曉曉的、造型古樸的“燧人民”項目終端，眼神變得無比凝重，“‘燧人民’的核心，並非創造，而是……封禁。它最初的設計目的，是為了封鎖某種……極其危險的‘東西’，或者……某種會引來危險的‘特質’。”
    他走到終端前，手指拂過那冰冷的金屬表麵，上麵刻滿了並非現代科技風格的、充滿古樸道韻與數學美感的複合符文。“利用最純粹的華夏人文精神與大道真意，構建一個絕對秩序、絕對穩定的‘信息奇點’，用以中和、封鎖那些超出掌控的混亂與邪惡。我原本想用它來封印曉曉同誌體內的異種能量，但如果老師說的是真的……貿然啟動，可能會引發不可預知的‘共鳴’，甚至……提前解開那道‘鎖’？”
    這個推斷，讓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拯救林曉曉的唯一希望，似乎本身就隱藏著巨大的風險！
    “那現在怎麽辦？難道就不救曉曉了嗎？”王胖子看著擔架上氣息越來越微弱的林曉曉，焦急萬分。
    蘇雲清沉默了片刻，目光再次投向那台終端，又看了看周院士信息中提到的那個位於柯伊伯帶邊緣的坐標，眼中閃爍著科學家特有的、麵對未知難題時的光芒。
    “不，或許……我們還有另一個選擇。”蘇雲清緩緩開口，“老師的警告，並非讓我們完全放棄‘燧人民’，而是提醒我們它的真正用途和風險。如果我們能找到引發‘共鳴’的源頭，或者……理解‘鎖’的另一麵——‘鑰匙’究竟是什麽，或許就能安全地使用它。”
    他的思路瞬間變得清晰：“老師提到了坐標，冥王星軌道，柯伊伯帶邊緣……那裏一定有什麽！可能是引發‘共鳴’的源頭，也可能是……理解‘燧人民’真相的關鍵！”
    去柯伊伯帶？以人類目前的科技，那幾乎是天方夜譚！更何況是在基地被毀、強敵環伺的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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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現在的狀態，怎麽可能去那裏？”陳鋒苦笑著看了看周圍傷痕累累的同伴。
    “不需要我們親自去。”蘇雲清搖了搖頭，快步走到檔案庫深處的一個控製台前，雙手如同幻影般操作起來，“龍巢基地，或者說‘龍騰計劃’，從來就不止一個。在近地軌道，我們有一個代號‘南天門’的隱秘空間站，它搭載了最新式的深空探測器和……初步的空間跳躍引擎試驗機。雖然技術還不成熟，但向柯伊伯帶邊緣發射一個無人探測器，傳輸回數據，應該可以做到！”
    南天門計劃！空間跳躍引擎！
    這些屬於國家最高機密的詞匯，從蘇雲清口中平靜吐出，再次震撼了眾人。原來國家在暗中，已經將腳步邁向了星辰大海！
    “我需要授權啟動‘南天門’的深空探測協議，調動資源。”蘇雲清看向陸明，“陸明顧問，趙局長犧牲前，是否將最高權限……”
    陸明點了點頭，艱難地從懷中取出那枚已經黯淡無光、卻依舊代表著龍組最高指揮權的玉符：“趙局……把它交給了我。”
    蘇雲清接過玉符，將其插入控製台一個特定的凹槽中。
    “最高權限驗證通過。歡迎您，陸明總教官。”冰冷的電子音響起。
    “啟動‘南天門’協議，目標坐標：冥王星軌道，柯伊伯帶邊緣，████。發射‘洞察’號深空探測器，最高優先級！”蘇雲清迅速下達指令。
    指令被確認，龐大的數據流通過檔案庫內獨立的、物理隔絕的量子通訊線路，傳向了遙遠星空中的“南天門”空間站。
    做完這一切，蘇雲清才稍稍鬆了口氣，但眉頭依舊緊鎖：“探測器抵達目標並傳回數據，至少需要六個小時。在這期間，我們必須穩住曉曉同誌的情況，不能讓她體內的能量徹底失控，也不能貿然使用‘燧人民’進行封印。”
    他走回林曉曉身邊，從隨身攜帶的一個銀色金屬箱中，取出了幾枚刻畫著極其複雜、仿佛蘊含星河流轉軌跡的符文芯片，小心翼翼地貼附在林曉曉的額頭、心口等幾個關鍵能量節點上。
    “這是我根據老師留下的部分資料，研發的‘星輝鎮靈符’，可以暫時穩定她的精神波動，延緩那兩種能量的侵蝕速度，但……治標不治本。”蘇雲清解釋道。
    隨著符文芯片亮起柔和如星輝般的光芒，林曉曉原本緊蹙的眉頭似乎舒展了一些，呼吸也稍微平穩了些許，但體表那淡紫色的能量紋路依舊若隱若現，證明危機並未解除。
    暫時處理完林曉曉的問題，壓抑的疲憊和傷痛再次席卷了所有人。陳鋒和幾名隊員幾乎是一坐下就陷入了半昏迷狀態，全靠意誌力強撐著。青鳥和其他醫療兵則忙著為眾人處理傷口，分發所剩無幾的急救丹藥和營養劑。
    王胖子癱坐在陸明旁邊，看著蘇雲清忙碌的背影，忍不住低聲對陸明道：“陸哥，蘇博士他……靠譜嗎？我怎麽覺得，他知道的也太多了點……而且他那個老師，死而複生……不對，是死而傳訊，也太邪乎了吧？”
    陸明沒有回答，隻是閉目凝神，竭力運轉著殘存的功法，吸收著檔案庫內相對精純的靈氣這裏有自己的獨立聚靈陣），試圖恢複一絲力量。他的內心同樣充滿了疑慮。蘇雲清的出現，周院士的訊息，“燧人民”的真相，柯伊伯帶的坐標……這一切，仿佛一張無形的大網，而他們，正身處網的中心。
    時間在壓抑的寂靜中緩緩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顯得格外漫長。
    大約過了一個小時。
    突然，檔案庫內那台主要的監控終端屏幕上，毫無征兆地跳出了一段極其模糊、充滿雪花和幹擾條紋的實時畫麵！
    畫麵似乎來自基地內部某個尚未被完全破壞的監控探頭，視角是對著一條布滿戰鬥痕跡的走廊。
    隻見走廊中，叛徒玄武，正帶著十幾名氣息凶悍的“暗衛”，與另外一夥人——赫然是那些之前與黑衣麵具人清道夫）交手後殘存的、穿著黑色作戰服的“淨化序列”成員，形成了對峙！
    他們似乎因為某種原因，發生了內訌？
    緊接著，一個經過變聲器處理、無法分辨來源的廣播聲音，斷斷續續地響徹在基地的殘存通訊頻道中，也傳入了零號檔案庫：
    “……警告……基地內部檢測到高濃度‘混沌感染者’指被納米同化源菌控製的人）……即將啟動……‘淨化協議’……倒計時十分鍾……所有未佩戴‘淨化序列’識別信標單位……將被視為感染源……予以清除……”
    淨化協議！清除所有未佩戴信標者！
    這廣播，無疑是“淨化序列”發出的最後通牒！他們要將整個龍巢基地，連同裏麵的叛徒和忠誠者，一起“清洗”掉！
    “媽的！這幫混蛋！”陳鋒猛地驚醒，怒罵出聲。
    畫麵中，玄武的臉色也變得極其難看，他顯然也沒料到“盟友”會如此狠辣，竟然想連他們一起幹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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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外交困！零號檔案庫之外，已然變成了一個即將被引爆的火藥桶！
    “我們必須做點什麽！”青鳥看著屏幕上那些還在基地各處艱難抵抗的、身上沒有淡紫色光點的忠誠隊員的身影，急聲道。
    蘇雲清看著屏幕，又看了看依舊在昏迷中的林曉曉和虛弱的陸明，冷靜地分析道：“‘淨化協議’一旦啟動，很可能是某種大範圍的無差別攻擊，甚至是……自毀程序。零號檔案庫雖然堅固，但未必能完全抵擋。我們必須在協議啟動前，找到阻止它的方法，或者……離開這裏。”
    離開？又能去哪裏？外麵是叛徒和“淨化序列”的屠殺場！
    “或許……我們可以利用他們的內訌。”陸明緩緩睜開眼睛，雖然虛弱，但眼神中卻閃爍著智慧的光芒，“玄武不想死，‘淨化序列’想清除所有障礙。如果我們能……讓他們鬥得更狠一點呢？”
    他的目光，投向了蘇雲清：“蘇博士，你能……模擬‘淨化序列’的信標信號嗎？或者，幹擾他們的識別係統？”
    蘇雲清立刻明白了陸明的意思：“你是想……禍水東引？讓玄武和‘淨化序列’徹底撕破臉？”他快速思考著，“模擬信標需要他們的核心編碼，暫時做不到。但幹擾局部識別係統……或許可以嚐試。檔案庫裏有基地完整的結構圖和通訊中繼節點數據……”
    他立刻回到控製台前，雙手再次化作殘影。
    “需要時間破解他們的加密協議……大概需要八分鍾！”蘇雲清報出了一個緊張的時間。
    八分鍾！距離“淨化協議”啟動，隻剩下兩分鍾的空隙！
    這是在與死神賽跑！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著蘇雲清在控製台前奮戰，看著屏幕上那不斷跳動的倒計時。
    就在蘇雲清即將完成幹擾程序，倒計時還剩下一分三十秒的刹那——
    “嘀！嘀！嘀！”
    那台連接著“南天門”空間站的深空探測終端，突然發出了急促的、與當前危機氛圍格格不入的優先級警報！
    蘇雲清動作一頓，下意識地瞥了一眼那塊屏幕。
    隻見屏幕上，代表“洞察”號探測器的光點，才剛剛離開“南天門”空間站不久，並未抵達目標坐標。然而，探測器搭載的超遠程、大範圍被動傳感器，卻傳回了一組極其詭異、完全不符合已知物理規律的深空背景波動數據！
    在那組數據的頻譜分析圖上，一個巨大的、仿佛由純粹陰影構成的、難以用語言形容其輪廓的“東西”的模糊影像，被勾勒了出來！
    那個“東西”……似乎就靜靜地懸停在……柯伊伯帶邊緣，周院士信息提到的那個坐標附近！
    它太大了，以至於探測器即使距離如此遙遠，也能捕捉到其引力場和能量輻射對背景時空造成的細微扭曲！
    更讓人頭皮發麻的是，當蘇雲清下意識地將那模糊影像的輪廓，與“燧人民”終端上刻畫的某些最古老、最核心的符文圖案進行比對時……
    竟然……有超過70的相似度？
    “燧人民”封印的……或者說模仿的……難道是……星空中那個巨大的陰影？
    蘇雲清僵在原地，冷汗，瞬間浸透了他筆挺的常服後背。
    而與此同時，基地廣播裏，“淨化協議”的倒計時，如同死神的腳步，走到了最後六十秒：
    “……59……58……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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