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巢基地，情報分析室。
    空氣仿佛在“園丁”二字出現時驟然凝固。林曉曉死死盯著屏幕上那條解密出的通訊記錄，呼吸都為之停滯。
    “‘園丁’……西湖龍脈節點……催化計劃……”她喃喃自語，每一個詞都像重錘敲在心上。
    鎖陽城利用的是古戰場煞氣，西湖呢？那座以柔美秀麗著稱的湖泊，承載了太多文人墨客的傳說與詩篇，是華夏文化中一個極其獨特的符號，其龍脈節點性質更偏向於“文脈”與“氣韻”。對方選擇這裏，意圖何在？
    她不敢有絲毫耽擱，立刻將這一最高優先級的情報匯報給陸明。
    “‘園丁’……”陸明的聲音透過加密頻道傳來，帶著一絲冰冷的銳意，“這個代號，比‘鏡’更值得警惕。能指揮京州據點，其權限必然在阿爾法直接掌控的核心圈層。查，動用一切資源，查清這個‘園丁’的身份！”
    “是！”林曉曉領命，隨即補充道，“陸教官，關於西湖龍脈節點，我們需要提前布防嗎？”
    “暫時不要大規模行動，以免打草驚蛇。”陸明沉吟道，“對方用了‘催化’這個詞，說明他們的手段可能更加隱蔽，不是簡單的破壞，而是誘導其產生某種對我們不利的‘變異’。先集中力量，通過‘深藍矩陣’這個突破口，盡可能挖出關於‘園丁’和‘西湖計劃’的詳細信息。”
    “明白！”
    整個“斬盾”工作組的力量被充分調動起來，圍繞著新出現的“園丁”和“西湖”這兩個關鍵詞高速運轉。
    對“深藍矩陣”內部數據的竊取與分析在隱秘而高效地進行著。更多的信息碎片被拚接起來。
    這個“園丁”非常謹慎，與“鏡”李維）的聯絡頻率極低，且全部使用一次性加密信道，內容簡潔到近乎晦澀。除了那條關於“西湖”的指令外，近期隻有幾條關於資金劃撥和人員安排的確認信息，無法直接定位其身份。
    然而，在梳理“深藍矩陣”與外界的人員往來記錄時，一個名字引起了分析員的注意。
    京州市，國家美術學院，一間充滿藝術氣息的辦公室內。
    沈墨軒站在畫架前，手持調色板，正對著一幅即將完成的大型油畫進行最後的修飾。畫作的主題是“西湖煙雨”，但與他以往清新雅致的風格不同，這幅畫色調沉鬱，湖光山色籠罩在一片朦朧的灰霾之中，斷橋殘雪的場景透著一股說不出的破敗與哀傷感。
    他年僅三十出頭，已是國內畫壇炙手可熱的新星，被譽為“最有希望繼承傳統文人畫精神並開創時代的青年畫家”。師從國畫泰鬥，獲獎無數，作品被多家國內外頂級美術館收藏。
    此刻，他眉頭微蹙，對畫作某些部分的處理似乎並不完全滿意。
    “灰調子還是不夠統一，那種……曆史的沉重感和宿命感，表達得還不夠充分。”他放下畫筆，自言自語。近半年來，他的創作風格發生了顯著轉變，從空靈秀美轉向了沉鬱頓挫，專注於表現曆史與文化的“傷痕”與“負重”。
    這時，他的手機響起，是一個沒有存儲的號碼。沈墨軒看了一眼，走到窗邊才接通。
    “喂？”他的聲音溫和，帶著藝術家特有的感性。
    “沈先生，您需要的關於晚明西湖畔士大夫群體心態的研究資料，我已經通過加密郵件發給您了。”電話那頭是一個經過處理的電子音，聽起來毫無感情，“相信對您完善‘世紀之殤’係列創作會有所幫助。”
    “太好了，非常感謝。”沈墨軒語氣中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欣喜，“這些邊緣史料太難找了，多虧了你們‘文化遺產保護基金會’的支持。”
    “不必客氣。基金會致力於支持像您這樣有深度、敢於直麵曆史的藝術家。資金下一批會按時打到您的賬戶。另外，基金會理事‘g先生’很欣賞您的才華，希望有機會能邀請您到海外進行學術交流。”
    “g先生？”沈墨軒心中一動，他知道這個“文化遺產保護基金會”背景深厚，能接觸到許多常人無法觸及的“秘辛”，這位“g先生”想必是基金會的高層。“請代我向g先生表達誠摯的謝意和敬意，我很期待未來的交流機會。”
    又寒暄了幾句，電話掛斷。
    沈墨軒走到電腦前，打開了那封加密郵件。裏麵果然是他急需的一些冷僻曆史資料，內容大多描述了晚明時期西湖畔文人雅士在國破家亡背景下的彷徨、絕望與消極避世的心態。
    他如獲至寶，立刻沉浸其中，汲取著“靈感”，卻沒有深思，為何一個海外基金會，會對這類特定曆史時期、特定地域的文人消極心態研究如此熱衷，並如此“及時”地為他提供支持。
    他更不知道，那個所謂的“文化遺產保護基金會”，正是“神盾”組織用於文化滲透的多個外殼之一。而那位欣賞他的“g先生”，其代號翻譯過來，正是——“gardener”園丁）。
    他，沈墨軒，就是“園丁”播種在西湖這片“沃土”上，最重要的一顆“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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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巢基地。
    “確認了！‘文化遺產保護基金會’就是‘神盾’的外圍組織之一！其資金流向與‘深藍矩陣’有多處交叉！”一名分析員激動地匯報。
    “沈墨軒，國家美術學院副教授，近半年創作風格突變，專注於表現曆史‘傷痕’，其多幅作品在國內外引起爭議，部分評論認為其過度渲染悲情與虛無，消解了民族精神中的昂揚之氣。”林曉曉看著沈墨軒的檔案，眉頭緊鎖，“他近期正在創作一個名為‘世紀之殤’的大型係列油畫，其中核心作品就是《西湖遺夢》。”
    她調出了沈墨軒近期作品的電子版。當那幅色調沉鬱、充滿破敗感的《西湖煙雨》出現在大屏幕上時，連不懂藝術的人，都能感受到一種撲麵而來的壓抑和消極。
    “這些畫……看著讓人心裏發堵。”陳鋒不知何時來到了分析室，看著屏幕上的畫，眉頭擰成了疙瘩。
    “不隻是心裏發堵。”陸明的聲音響起，他不知何時也來到了分析室，目光凝重地注視著那幅《西湖煙雨》，“你們用靈覺去感知。”
    陳鋒和林曉曉聞言，立刻收斂心神，調動微弱的靈覺去“感受”那幅電子畫作。
    刹那間，兩人臉色都是一變！
    雖然隻是電子圖片，並非原畫，但他們依舊能隱約感知到，那畫作中蘊含著一股極其隱晦的、扭曲的“意”！這股“意”如同無形的觸手，試圖將觀者的情緒拉向低沉、哀傷、乃至對自身文化和曆史產生懷疑的深淵！
    這與韓子墨雕塑中那種直白的“解構”不同，更加高級，更加潛移默化！它不直接否認曆史，而是通過渲染一種特定的、灰暗的“氛圍”和“情緒”，來扭曲人們對曆史的感知和情感投射！
    “這是……精神層麵的‘汙染’！”林曉曉失聲道，“而且是與西湖文脈特性相結合的特殊汙染！如果讓這幅畫的原作，在西湖畔公開展出，甚至借助靈網的力量進行傳播，其蘊含的這股扭曲的‘意’，可能會像病毒一樣，侵蝕西湖龍脈節點的純淨性，甚至影響整個江南文脈的氣運！”
    “這就是‘催化’！”陳鋒恍然大悟，拳頭猛地握緊，“他們想用這種被汙染的藝術，來‘催化’西湖龍脈，讓它從滋養文運的‘活水’，變成散播頹廢和虛無的‘毒源’！好陰毒的計劃！”
    陸明點了點頭，眼神冰冷：“沈墨軒自身可能並未察覺，他隻是被引導、被利用。但他筆下流淌的，已經不再是藝術的情感，而是被‘園丁’精心調配的毒藥。他的畫板，就是‘歸墟計劃’在西湖的陣地。”
    他看向林曉曉和陳鋒：“我們必須阻止這幅畫的公開展出，尤其是不能在西湖畔展出。但更重要的是，要挖出背後的‘園丁’。”
    “是否對沈墨軒實施控製？”陳鋒問道。
    “暫時不要。”陸明搖頭，“沈墨軒是找到‘園丁’的關鍵線索。他和韓子墨不同，韓子墨是主動迎合，沈墨軒更可能是被蒙蔽的天才。控製他，會立刻驚動‘園丁’。”
    他下達指令：“曉曉，加強對沈墨軒的監控，尤其是他與‘文化遺產保護基金會’的所有聯係渠道。陳鋒，安排人手，對沈墨軒的工作室和住所進行秘密布控，確保那幅《西湖遺夢》的原作不會離開我們的視線。”
    “是！”
    “另外，”陸明目光掃過屏幕上沈墨軒那張帶著藝術家執著與迷茫的臉，“準備一下，我親自去會一會位位‘天才’畫家。”
    兩天後，京州市，國家美術學院，一場小範圍的學術沙龍。
    沙龍的主題是“傳統藝術的當代性轉換”，沈墨軒作為主講人之一，正在闡述他的“世紀之殤”係列創作理念。
    “……我認為，真正的當代性，不是對傳統的簡單重複或形式上的嫁接，而是要用當代的視角和情感，去重新審視和解讀傳統，甚至……是去揭示傳統中那些被刻意回避的沉重與傷痕。”沈墨軒站在講台上，侃侃而談，語氣中帶著一種悲天憫人的情懷，“就像西湖，它不隻有‘淡妝濃抹總相宜’的柔美，它更承載了太多朝代的興衰、文人的血淚。我的《西湖遺夢》，就是想撕開那層溫情的麵紗，展現其背後曆史的殘酷與個體的無力……”
    他的發言引起了不少年輕學生和激進評論家的共鳴，場內響起陣陣掌聲。但也有一部分老成持重的學者微微皺眉，覺得他的論調過於偏激和灰暗。
    沙龍結束後，沈墨軒正在與幾位追捧者交談，一位氣質沉靜、穿著樸素中山裝的年輕男子走了過來。
    “沈先生，您好。您的發言很精彩。”男子微笑著遞上一張名片，“我叫陸明，是一名傳統文化愛好者，對您的‘世紀之殤’係列很感興趣，不知能否有幸參觀一下您的工作室，欣賞一下《西湖遺夢》的原作？”
    沈墨軒接過名片，上麵隻有一個名字“陸明”和一個郵箱，沒有任何頭銜。他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年輕人，對方氣質不凡，眼神清澈而深邃，給人一種莫名的信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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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平時，他未必會答應一個陌生人的請求。但此刻他正沉浸在創作得到認可的喜悅中，加上陸明身上那種獨特的氣質讓他產生了一絲好奇，便點了點頭：“當然可以，我的工作室就在學校後麵。現在正好有空。”
    工作室裏堆滿了畫具和完成、未完成的畫作，空氣中彌漫著鬆節油和顏料的味道。那幅巨大的《西湖遺夢》就立在最中央的畫架上，在近距離觀看下，畫中那股沉鬱、哀傷甚至帶著一絲絕望的“意”更加明顯。
    陸明站在畫前，靜靜地看了許久。
    “沈先生覺得，西湖的精魂是什麽？”他突然開口問道。
    沈墨軒愣了一下，思索著回答：“是……曆史的積澱？是文人的風骨？或者說，是一種在美麗外表下，隱藏的悲劇性內核？”
    陸明搖了搖頭，目光依舊停留在畫上：“西湖的精魂，不在於某一個特定的曆史片段，也不在於某一種單一的情緒。它在於‘生生不息’。”
    他抬手指著畫中灰暗的湖麵：“你看這水，看似死寂，但水下自有生命湧動。你看這山，看似沉鬱，但山間自有草木枯榮。蘇堤春曉、斷橋殘雪、雷峰夕照……每一處景致，都承載過歡笑，也見證過淚水。但它從未真正沉淪。它就像我們華夏的文化，曆經磨難，卻總能從廢墟中重生，吸納一切，轉化一切，變得更加博大、堅韌。這才是真正的‘氣韻’所在。”
    他的聲音平和，卻帶著一種直指人心的力量。沈墨軒怔怔地聽著，看著自己的畫，第一次感到，自己或許隻抓住了西湖的一個側麵，一個被刻意放大了的、灰暗的側麵。而忽略了它更本質的、蓬勃的生命力。
    “你這幅畫，技術無可挑剔。”陸明轉過身，看向沈墨軒，眼神變得銳利起來，“但它的‘魂’錯了。它被人引導，走上了一條偏執的道路。你畫的不是曆史的真相，而是某些人希望你看到的，‘過濾’後的‘真相’。”
    沈墨軒心中劇震，臉色微變：“你……你什麽意思？”
    “意思是，你被人利用了，沈先生。”陸明的聲音低沉而清晰，“那個為你提供資料和資金的‘文化遺產保護基金會’，它的真正目的，並非保護文化，而是……摧毀我們文化的根基。”
    就在這時，沈墨軒的工作室門被敲響。
    一個戴著金絲眼鏡、氣質儒雅的中年男人推門而入，臉上帶著和煦的笑容：“墨軒，聽說你這裏有客人？這位是？”
    沈墨軒抬頭一看，連忙介紹道：“李總？您怎麽來了？這位是陸明先生，對我的畫很感興趣。陸先生，這位是‘深藍矩陣’的李維李總，也是我們美術學院的特聘顧問，對我的創作提供了很多支持。”
    李維！
    “鏡”竟然親自來了！
    李維鏡）微笑著向陸明伸出手，眼神卻在瞬間閃過一絲極致的驚愕與審視，雖然他掩飾得極好，但如何能瞞過陸明的感知。
    “陸先生，幸會。沒想到能在這裏遇到墨軒的知音。”
    陸明麵色平靜地與李維握手，心中卻已了然。他沒想到，“園丁”還沒找到，“鏡”卻因為自己接觸沈墨軒而主動現身了。
    是巧合？還是……“園丁”已經察覺到了什麽，派“鏡”前來試探，或者說……滅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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