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瘸子站在原地，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林墨那幾句話，輕飄飄的，卻像一把把小刀子，紮進了他心裏最害怕的地方。
    他是個混混，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
    蘇老太婆要死了？
    還要變成鬼來找他？
    王瘸子越想越覺得後背發涼，脖子後麵涼颼颼的，好像已經有東西在吹氣了。
    他不敢在自己那個破院子裏多待，把地上的蘇大丫踹了一腳，罵罵咧咧地鎖上門，一瘸一拐地就往蘇家走。
    他得去看看。
    必須親眼去看看！
    萬一……萬一林墨說的是真的呢？那老不死的真要咽氣了，自己好歹過去說兩句軟話，燒兩張紙，免得她死了還惦記著自己。
    去蘇家的路不長，王瘸子卻覺得像是走了半輩子。
    腦子裏，全是蘇老太婆那張刻薄惡毒的臉，和林墨那句“她就是變成鬼，都不會放過你”。
    還沒走到蘇家門口，隔著老遠，就聽見裏麵傳來蘇老太婆那尖銳的咒罵聲。
    “沒用的東西！一個兩個都是廢物！”
    “那個王蘭，跑了就別回來！老娘就當沒這個兒媳婦！”
    “還有那個王瘸子！那個該死的王瘸子，娶了我家大丫，竟然一分錢好處都沒撈著，還讓老娘在村裏丟盡了臉！我要是死了，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他！”
    王瘸子走到牆根下，聽到最後一句，腿肚子當場就軟了。
    他扶著牆，渾身都在哆嗦。
    真的！
    林墨說的，竟然是真的！
    這老太婆，真的快死了，而且臨死前還在念叨著自己！
    王瘸子嚇得魂都快沒了。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摸了半天，就摸出來一遝皺巴巴的毛票，數了數，一塊二毛五。
    就這點錢，夠幹啥的？
    怎麽辦？
    王瘸子急得在原地直轉圈。
    進去，還是不進去？
    進去吧，怕那老不死的看見自己，一口氣沒上來，真就咽氣了，到時候這筆賬全算自己頭上。
    不進去吧，又怕她真變成鬼來找自己。
    就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屋裏蘇有才的聲音傳了出來。
    “娘，您消消氣，為那瘸子氣壞了身子不值當。”
    “我能不氣嗎！那可是我親孫女，就這麽白白便宜他了！連個響兒都沒聽到！”蘇老太婆的聲音聽起來中氣十足，哪有半點要死的樣子。
    王瘸子在外麵聽著，心裏那股滔天的恐懼，慢慢地，就變成了一股被戲耍的憤怒。
    他娘的！
    不是說要咽氣嗎？
    如果要咽氣還有這麽大嗓門嗎？
    他腦子轉得飛快。
    林墨說老太婆要死了，老太婆在屋裏咒他死後不放過他。
    現在看來，這老太婆根本沒事！
    那……
    好啊！
    你們蘇家人，從老到小，都合起夥來耍我是吧！
    先是嫁女兒騙我，現在又裝神弄鬼地嚇唬我！
    一股巨大的屈辱感和怒火，猛地衝上了王瘸子的頭頂。
    他本來就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剛才的恐懼，完全是建立在蘇老太婆真的快死了的基礎上。
    現在知道是假的，那股子混不吝的勁兒，立刻就占了上風。
    他一腳踹開那扇破舊的木門。
    “砰！”
    屋裏的蘇老太婆和蘇有才都嚇了一跳。
    當他們看清來人是王瘸子時，蘇老太婆的臉當場就拉了下來。
    “你個短命的瘸子，來我們家幹什麽！門都不知道敲嗎！”
    王瘸子看著坐在床沿上，精神頭比誰都足的蘇老太婆，再想到自己剛才在外麵嚇得差點尿了褲子，心裏的火，“蹭”的一下就燒到了極點。
    他笑了。
    笑得麵目猙獰。
    “幹什麽？”
    他一瘸一拐地走進去，反手就把門給拴上了。
    “我來看看我那快要死的好奶奶啊！”
    “聽說您老人家快不行了，還念叨著我，我這做女婿的，能不來看看嗎？”
    蘇老太婆這才反應過來，這瘸子是來找茬的。
    她想學著以前的樣子，抄起手邊的東西就砸過去。
    可她想錯了。
    王瘸子不是王蘭，更不是蘇有才。
    他根本不等蘇老太婆動手，上前一步，一把就揪住了蘇老太婆花白的頭發，狠狠往後一扯。
    “啊——！”
    蘇老太婆發出了淒厲的慘叫。
    “你個挨千刀的！你敢動我！有才！打死他！”
    蘇有才哆哆嗦嗦地站起來，想上前，可一對上王瘸子那雙布滿血絲，像要吃人的眼睛，剛邁出去的腿，又軟了回去。
    “好啊！你們蘇家！拿我王瘸子當猴耍是吧！”
    王瘸子根本不理會蘇有才那個廢物，他另一隻手揚起來，對著蘇老太婆那張老臉，就是“啪啪”兩個大耳光！
    清脆響亮！
    蘇老太婆被打懵了，她這輩子都是打別人，哪被人這麽打過。
    “還裝死嚇唬老子！”
    “還想變鬼來找老子！”
    王瘸子越說越氣，一腳就踹在了蘇老太婆的肚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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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老太婆被踹得像個蝦米一樣弓起身子，倒在地上，疼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王瘸子還不解氣，對著地上的蘇老太婆就是一頓拳打腳踢。
    他也不打要害，就專往那肉多的地方招呼，打得“砰砰”作響。
    “反了！反了天了！”
    蘇老太婆一邊躲，一邊發出殺豬般的嚎叫。
    “救命啊！殺人啦！”
    蘇有才在旁邊急得團團轉，卻連上前拉架的勇氣都沒有，隻能一個勁兒地喊：“別打了！別打了！王瘸子，你瘋了！”
    “我就是瘋了！”王瘸子一腳把蘇有才踹開，“今天我就要讓你們知道，我王瘸子不是好惹的！”
    他打累了，才停下來，指著地上鼻青臉腫，頭發散亂的蘇老太婆，啐了一口。
    “老不死的，以後再敢拿鬼神來嚇唬老子，老子就拆了你這把老骨頭！”
    說完，他拉開門栓，大搖大擺地走了。
    ……
    回家的路上，蘇清清一直很沉默。
    林墨也沒有說話，隻是緊緊地牽著她的手。
    他能感覺到，通過手腕上的同心結，她的心緒很亂。
    “老公，”走了很久，蘇清清才輕聲開口，“你說，他們以後……會怎麽樣？”
    “狗咬狗，一嘴毛。”
    林墨的聲音很平靜。
    “王瘸子是無賴，蘇老太婆是惡霸，他們湊到一起，隻會把彼此的生活，攪得更爛。”
    “這都是他們自己選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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