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蘇大強跟蘇二強，比上次在林家門口鬼鬼祟祟的時候，還要狼狽一百倍。
    頭發像是被狗啃過，衣服成了布條，臉上黑一道灰一道，混著血和泥，已經看不出本來的模樣。
    “偷東西！手腳不幹淨的東西！”
    “打死他們！送到派出所去！”
    一個穿著的確良襯衫，看起來像是包子鋪老板的人，正叉著腰，指揮著兩個夥計對他們拳打腳踢。
    蘇大強和蘇二強抱著頭，在地上疼得來回打滾，嘴裏發出斷斷續續的哀嚎和求饒。
    “別打了……別打了……我們再也不敢了……”
    “我們就是太餓了……求求你，饒了我們吧……”
    蘇清清的手指，抓緊了窗沿。
    她看出來了，那兩個人，真的是她的親兄弟。
    盡管這兩個人從小到大沒給過她一天好日子，甚至想把她賣了換彩禮，可看到他們像兩條死狗一樣被人踩在地上打，她的心裏，還是湧起一股說不出的滋味。
    不是心疼，也不是痛快。
    就是堵得慌。
    林墨感覺到她手心傳來的涼意，也感受到了她內心的那份混亂。
    他沒有說話，隻是把她的手握得更緊了些。
    樓下的騷亂還在繼續。
    那個老板模樣的人，一腳踹在蘇大強的背上，啐了一口。
    “餓？餓就能偷？我的包子是公家的？你們兩個懶骨頭，有手有腳不去參加勞動，就知道偷雞摸狗！”
    “我告訴你們，今天非把你們送去派出所不可！”
    周圍看熱鬧的人，指指點點。
    “看他們那樣子，就是流竄的二流子吧？”
    “八成是，你看那瘦的，跟個猴兒似的。”
    “偷東西就該送去勞動改造！”
    蘇大強和蘇二強偷來的那點錢，早就被他們花光了。
    他們以為外麵的世界很好混，結果一出來才發現，沒手藝，又吃不了苦，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找不到。
    錢花光了，就隻能睡在橋底下，跟野狗搶食。
    今天，他們已經餓了兩天，實在是扛不住了，看到這家包子鋪的蒸籠冒著熱氣，那股香味簡直要了他們的命。
    一時鬼迷心竅，趁著人多，一人抓了兩個包子就跑。
    可他們餓得腿都軟了，哪跑得過天天幹活的夥計，沒跑出幾步就被抓了回來，當街就是一頓毒打。
    蘇二強被打得眼冒金星，他感覺自己的骨頭都要斷了。
    絕望之中，他胡亂地抬起頭，想看看有沒有逃跑的可能。
    也就在這一眼，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街對麵那家氣派飯店的二樓窗邊，站著兩個熟悉的身影。
    是蘇清清和林墨！
    他們穿著幹淨整潔的衣裳，身姿挺拔，與周圍看熱鬧的人群格格不入。
    蘇二強甚至能看到，他們身後的桌子上，擺著他這輩子都沒見過的，油光發亮的大魚大肉。
    而自己呢？
    自己和大哥，卻像陰溝裏的老鼠，被人踩在腳下，為了兩個包子，被打得半死。
    一股巨大的，難以言喻的屈辱和嫉妒，瞬間衝垮了他所有的理智。
    憑什麽！
    憑什麽他們能在酒樓裏吃香的喝辣的，自己就要在這裏挨打！
    “姐！”
    蘇二強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發出一聲嘶啞的尖叫。
    “姐夫！救命啊！我們是你弟弟啊！”
    這一聲喊，像是在平靜的油鍋裏丟進了一滴水。
    整個街道，都安靜了一瞬。
    打人的夥計停了手，看熱鬧的百姓也都愣住了，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從地上那兩個乞丐似的家夥身上，移到了二樓窗邊。
    蘇大強的腦子也反應過來了，他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跟著嚎了起來。
    “姐！我們知道錯了！你快救救我們啊！”
    “姐夫！看在清清的麵子上，你拉我們一把吧！我們給你做牛做馬都行！”
    蘇清清的臉，“唰”地一下就白了。
    她沒想到，他們會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喊出來。
    無數道目光，全都聚焦在她身上。
    林墨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
    他拉著蘇清清，轉身離開了窗邊。
    樓下，包子鋪老板也回過神來，他狐疑地看著蘇家兄弟倆，又抬頭看了看樓上。
    “他們真是你們姐夫？”
    “是啊是啊！親姐夫！”蘇大強連忙點頭，“我姐夫可有本事了！是鎮上藥店孫老板的貴客！”
    包子鋪老板一聽“孫老板”三個字，心裏就信了七八分。
    他眼珠子一轉，心裏的小算盤就打響了。
    既然是親戚，那這事就好辦了。
    偷兩個包子是小事，可要是能借著這個機會，跟孫老板的貴客搭上關係，那可就是大事了！
    他正想著，就看見林墨牽著蘇清清，走了出來。
    林墨的表情很平靜，看不出喜怒。
    他走到包子鋪老板麵前，目光卻沒有在蘇家兄弟身上停留一秒，仿佛他們隻是兩團無關緊要的空氣。
    “老板是吧？”林墨開口，聲音不大，但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氣勢。
    “是是是，我姓趙。”趙老板連忙點頭哈腰，臉上堆起了笑。
    “他們偷了你多少錢的東西？”林墨問。
    “沒……沒多少，就兩個肉包子。”趙老板搓著手。
    林墨從懷裏掏出2毛錢，直接遞給了趙老板。
    “這夠不夠？”
    趙老板手忙腳亂地接住。
    “夠了夠了！太夠了！”
    地上的蘇大強和蘇二強，看到林墨給老板錢，眼睛裏也迸發出了希望的光芒。
    他們就知道，林墨不會不管他們的！
    “姐夫！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姐夫，快帶我們走吧，我們餓……”
    蘇二強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林墨接下來的話，給堵了回去。
    林墨看著趙老板，淡淡地說道：“錢，我賠了。不過，偷竊就是偷竊，這不對，不能就這麽算了。”
    他的聲音頓了頓，目光掃過周圍的百姓。
    “這樣吧，人你也不用打了，直接扭送去派出所吧。該怎麽處理，讓公安同誌決定。”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趙老板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蘇大強和蘇二強更是如遭雷擊，臉上的希望瞬間變成了驚恐和絕望。
    送去派出所？
    他們這種偷竊的行為，被抓進去，至少也要被教育批評，搞不好還要去勞動改造！
    那比挨一頓打，可要慘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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