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三幾乎是飄著回到家的。
    一進門，他婆娘正在給幾個孩子分一個糠窩頭，看見他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心裏就是一沉。
    “當家的，咋了？是不是……是不是墨兒沒答應？”
    張老三沒說話，他走到水缸邊，舀起一瓢涼水，咕咚咕咚灌下去大半。
    然後，他用袖子抹了把嘴，咧開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他娘，答應了！”
    “墨兒他……答應了！”
    他婆娘手裏的窩頭“啪嗒”一聲掉在地上，整個人都愣住了。
    “真……真的？”
    “真的！”張老三的聲音猛地大了起來，他一把抱住自己婆娘，一個快四十歲的漢子，哭得像個孩子。
    “咱們家……咱們家有指望了！有指望了啊！”
    這天晚上，張老三家發生的事，就像一陣風，吹遍了大槐樹村的每一個角落。
    “聽說了嗎？張老三去找林墨了！”
    “咋了？被趕出來了？”
    “趕出來？人家林墨答應帶他一起種藥材了！”
    “啥？！”
    這個消息，比林家掙了三千多塊錢，還讓人震驚。
    掙錢，那是人家的本事。
    可帶著村裏人一起掙錢，那是什麽？
    那是菩薩心腸啊！
    一時間，整個村子都炸了鍋。
    第二天一大早，林家院門口，就陸陸續續地來了人。
    一開始，來的都是些跟張老三家情況差不多，老實巴交，窮得叮當響的人家。
    他們站在門口，不敢進來，就那麽眼巴巴地望著，臉上寫滿了期盼和忐忑。
    李秀蓮一開門，看見這陣仗，頭皮都發麻了。
    “你們……你們這是幹啥？”
    “大山家的嫂子，我們……我們也是來求墨兒的。”一個漢子鼓起勇氣說道。
    “是啊嫂子，我們都肯下力氣，不怕吃苦！”
    林墨從屋裏走了出來，看著門口越聚越多的人，他心裏早有準備。
    “各位叔伯，都進來吧，院子裏說話。”
    人們一擁而入，很快，不大的院子就站滿了人。
    林墨剛想開口，人群後麵又擠進來幾個人。
    為首的，是劉嬸的娘家兄弟，劉二賴子。
    這劉二賴子在村裏是出了名的遊手好閑，平日裏就喜歡偷雞摸狗，占點小便宜。
    他一進來，就扯著嗓子喊開了。
    “墨兒啊！你可真是咱們村的大能人啊！”
    “你看看，鄉裏鄉親的都來了，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要我說，你也別搞得那麽麻煩了。你就把那什麽種子，什麽秘方，都拿出來，教教大家。咱們一個村的，有錢一起賺嘛！”
    他這話一說，人群裏立馬就有了附和聲。
    “是啊，墨兒，大家都是鄉親。”
    “有好事，可不能忘了我們啊。”
    人的心思，就是這樣。
    一開始是求，是抱著感恩的心來的。
    可人一多，心思就雜了，總有那麽些想不勞而獲的人，想把別人的善意，當成理所當然。
    李秀蓮的臉一下子就沉了下來，剛想開口罵人。
    林墨卻抬手攔住了她。
    他走到院子中間，站到那張石桌上，這樣所有人都看得見他。
    他的目光，平靜地掃過每一個人。
    嘈雜的院子，慢慢地，竟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這個年輕人身上。
    “各位叔伯嬸子，”林墨開口了，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讓人信服的力量，“我知道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都想找出路。”
    “我林墨，也是這個村裏長大的，看著大家受窮，我心裏也不好受。”
    “所以，我願意拉大家一把。”
    這話一出，院子裏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
    “但是！”林墨話鋒一轉，聲音也變得嚴肅起來，“我拉大家，不是讓大家躺著享福，是給大家一個靠自己雙手掙錢的機會！”
    “機會，是給那些真正想過好日子，肯下力氣的人準備的。不是給那些想占便宜，想不勞而獲的懶漢準備的！”
    他這話，像一盆冷水，澆在了那些心思活絡的人頭上。
    劉二賴子的臉色，明顯就有些不好看了。
    林墨沒理他，繼續說道：“昨天，張三叔來找我，我答應了他，也跟他說了我的規矩。”
    “今天，當著全村人的麵，我把這個規矩，再說一遍！”
    “想跟著我幹的，都給我聽清楚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種子和種苗，我統一提供。但這不是白給的，要記賬！等秋後藥材賣了錢，從你們的收成裏，把本錢給我扣回來！”
    “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想掙錢，就得先有投入！”
    他又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怎麽種，怎麽管，我都會教。但是，你們必須完完全全，一絲不苟地按照我說的做！誰要是自作主張，把藥材給我種死了，種壞了，對不起，你自己承擔所有損失，我一分錢都不會賠給你！”
    “我的法子，是我吃飯的本事，我不希望有人把它當成兒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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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著，是第三根手指。
    “第三！種出來的藥材，我統一收購。但是，價格要看品相！你用心伺候了，種出來的藥材品相好，我就給你高價！你要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種出來的東西歪瓜裂棗，那我就隻能給你低價，甚至不收！”
    “也就是說，你下多大的功夫，就能掙多少錢！別指望糊弄我，我這雙眼睛，看得清清楚楚！”
    這三條規矩說出來，院子裏一片寂靜。
    所有人都聽明白了。
    林墨這是要帶著大家幹，但不是當慈善家。
    這是一場公平的買賣。
    你出苦力，他出技術和銷路，誰也別想占誰的便宜。
    那些真正想靠自己雙手掙錢的莊稼漢，聽完這三條，心裏反而更踏實了。
    他們不怕出力，就怕出了力，還看不見指望。
    而劉二賴子那夥人，臉色就越來越難看了。
    要記賬？要按規矩來？種不好還要自己賠？
    這跟他們想的，可完全不一樣。
    林墨看著眾人的表情，心裏有數了。
    他最後說道：“我的話說完了。”
    “我精力也有限，不可能家家戶戶都顧得過來。”
    “所以，我隻選二十戶。”
    “想跟著幹的，現在就到我二叔林大河那裏去報名。”
    “我醜話說在前麵，那些平日裏遊手好閑，名聲不好的，就別去了，去了我也不會要。”
    “機會，隻給那些真正配得上它的人！”
    說完，他從石桌上跳了下來，拉起蘇清清的手，走回了屋裏。
    “砰”的一聲，屋門關上了。
    院子裏的人，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
    “快！去大河家報名！”
    “隻有二十個名額啊！晚了就沒了！”
    “唰”的一下，大部分人都朝著林大河家的方向湧去。
    院子裏，隻剩下劉二賴子和幾個跟他差不多的混子，站在原地，麵麵相覷。
    “他……他憑啥不要我們？”劉二賴子氣急敗壞地罵道，“他以為他是誰啊？村長嗎？”
    “就是！發了兩個臭錢，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
    可罵歸罵，他們也隻敢在林家院子裏小聲嚷嚷。
    讓他們去找林墨理論，他們還真沒那個膽子。
    很快，林大河就拿著一個寫滿了名字的本子，激動地跑了過來。
    “墨兒！都報滿了！我挑的，都是村裏最實在，最肯幹的！”
    林墨接過本子看了看，點了點頭。
    “二叔，辛苦你了。”
    “從明天開始，咱們就有的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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