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要在鎮上開鋪子的消息，就像長了翅膀，一夜之間，就飛遍了整個大槐樹村。
    村裏人這下是真的炸了鍋。
    之前林墨家蓋新房，那是人家自己有本事。
    後來林墨帶著二十戶人種藥材，那是人家心善，拉扯窮親戚。
    可現在，人家直接要在鎮上開鋪子當老板了！
    這意義可就完全不一樣了。
    農民，和老板，那是兩個世界的人。
    第二天一早，還在山坡上伺候藥材苗的二十戶人家，幹活的勁頭更足了。
    “聽說了嗎？墨兒家要在鎮上開鋪子了！”
    “早就聽說了！我婆娘昨天半夜把我搖醒說的，我還不信呢！”
    張老三一邊給剛種下的黃芪苗澆水，一邊咧著嘴笑，那嘴角的褶子，都能夾死蒼蠅了。
    “咱們跟對人了！”他一錘定音，“墨兒越有本事，咱們的日子就越有指望！”
    這話，說到了所有人的心坎裏。
    他們看著這片剛種下希望的土地，心裏踏實得就像腳下的泥土。
    領頭的人是一條龍，他們跟著這條龍，說不定真能飛上天。
    有人歡喜，自然就有人心裏泛酸。
    村頭的大槐樹下，幾個平日裏遊手好閑的婆娘聚在一起，嗑著瓜子，嘴裏的話卻不怎麽中聽。
    “哎喲，那林家現在可真是了不得了，都要開店鋪做生意了。”
    “可不是嘛，以後咱們見著人家，是不是都得喊一聲林老板啊？”
    劉嬸也在人群裏，自從上次被懟了之後，她學乖了不少，不怎麽敢說風涼話了。
    可聽著這些話，她心裏還是忍不住嘀咕，那李秀蓮以後尾巴還不得翹到天上去？
    就在大家議論紛紛的時候，林家的院門又被人敲響了。
    這次來的，不是一兩個人，而是浩浩蕩蕩的一大群。
    為首的，是村裏幾個輩分比較高的長輩，他們身後，跟著不少臉熟的村民，手裏還都提著東西，有提著一籃子雞蛋的，有抱著一隻老母雞的。
    李秀蓮一開門，看見這陣仗，心裏就“咯噔”一下。
    “幾位叔，你們這是……”
    “大山家的，我們來看看墨兒。”一個白胡子老頭笑嗬嗬地說道，他是村裏輩分最高的七爺爺。
    “快請進，快請進。”李秀蓮不敢怠慢，連忙把人往院子裏讓。
    林墨正在屋裏教蘇清清寫字，聽到動靜也走了出來。
    “七爺爺，幾位叔伯，你們怎麽來了？”
    “墨兒啊，聽說你出息了，要在鎮上開鋪子了？”七爺爺拉著林墨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著，滿臉的讚許。
    “是，是有這個打算。”林墨客氣地回答。
    “好！好啊！咱們大槐樹村，總算是出了你這麽一個有大本事的人！”七爺爺激動地拍著林墨的胳膊。
    旁邊一個中年漢子，是村長的親弟弟，他把手裏抱著的老母雞往地上一放，搓著手，笑著開口了。
    “墨兒啊，你看，你這鋪子開起來，肯定得要人手吧？”
    他這話一出口，院子裏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看向了林墨。
    來了。
    林墨心裏跟明鏡似的。
    另一個婆娘也趕緊擠上前來，滿臉堆笑：“是啊墨兒，你嬸子我別的本事沒有，但手腳麻利，掃地擦桌子，啥活都能幹！”
    “我家的二牛，今年都十八了，人老實，力氣大，去你店裏當個夥計，看個門，搬個貨，那絕對沒問題！”
    “還有我家閨女，會算賬……”
    一時間，院子裏七嘴八舌，全是毛遂自薦的。
    他們看著林墨的眼神，就像看著一塊肥肉，都想上來咬一口。
    在他們看來，這鋪子既然是林墨開的，那他就是老板。老板用誰，還不是一句話的事？鄉裏鄉親的，這點人情，總得給吧？
    蘇清清站在林墨身後，看著這陣仗，心裏有些緊張。
    她悄悄拉了拉林墨的衣角，不知道他要怎麽應對。
    李秀蓮的眉頭也皺了起來，她剛想開口說點什麽，卻被林墨一個眼神製止了。
    林墨沒說話，他先是給大家夥兒都倒了水，請幾位長輩坐下。
    等院子裏稍微安靜了一些，他才緩緩開了口。
    他的聲音不大，卻很沉穩，帶著一種讓人不得不信服的力量。
    “七爺爺，各位叔伯嬸子，你們的心意，我林墨心領了。”
    他先是客氣了一句，然後話鋒一轉。
    “大家的心情，我能理解。誰都想讓自家的日子好過一點，想給孩子找個出路。”
    “但是，”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我這個鋪子，還沒開張呢，八字都還沒一撇。”
    “它到底能不能掙錢，以後會怎麽樣，都還是未知數。”
    “我林墨擔不起這個責任，把大家夥兒都拉進來。萬一要是賠了，我怎麽跟鄉親們交代？”
    這話說的，很實在，也很有道理。
    院子裏的人聽了，都點了點頭，覺得是這麽個理。
    林墨接著說道：“再說了，做生意，跟種地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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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種地，咱靠的是力氣，是老天爺賞飯吃。可做生意，靠的是腦子，靠的是規矩。”
    “我醜話說在前麵，我這個鋪子，就算以後真的需要人手，我也隻會用兩種人。”
    他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是人品好的人。偷奸耍滑的，愛占小便宜的，我絕對不要。我不想我的鋪子，因為一兩個人，把名聲給搞臭了。”
    他又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是真正有本事的人。我說的是，能給鋪子帶來好處，能幫著鋪子掙錢的本事。而不是來了之後，光吃飯，不幹活。”
    “我不管他是誰的親戚，也不管他跟我家關係有多好。到了鋪子裏，就得按規矩辦事。幹得好，有賞。幹不好，就得走人。”
    “因為我開這個鋪子，不是為了養閑人，是為了讓咱們家，讓跟著我幹的那些人家，都能過上好日子。”
    這番話，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沒有半點人情可講，全是實打實的規矩。
    院子裏，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那些原本滿懷希望，以為能靠著關係進去混口飯吃的人，臉上的笑容都有些僵硬。
    他們沒想到，林墨會把話說得這麽絕，一點餘地都不留。
    七爺爺聽完，沉默了半晌。
    他抬起頭，看著林墨那張年輕卻無比堅定的臉，長長地歎了口氣。
    然後，他站了起來，對著院子裏的人說道：“墨兒說的，在理。”
    “咱們不能因為自己是鄉親，就給人家添亂。做生意不是過家家，壞了規矩，誰都幹不好。”
    說完，他第一個拿起自己帶來的東西，轉身就往外走。
    “墨兒，好好幹！我們都看著呢！”
    有了他帶頭，剩下的人，也都不好意思再待下去了。
    他們訕訕地拿起自己的東西，一個個都走了。
    院子裏，很快就恢複了安靜。
    李秀蓮看著兒子，心裏是又驕傲，又有點後怕。
    “墨兒，你剛才那麽說，會不會把人都給得罪了？”
    林墨笑了笑，走到蘇清清身邊，牽起她的手。
    “娘，得罪就得罪了。”
    “咱們要走的路，還長著呢。要是事事都講人情，那什麽事都幹不成。”
    “規矩，從一開始，就得立住了。這樣，路才能走得直，走得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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