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大丫在鎮上偷東西被抓，還被扭送進了派出所的消息，沒多久就傳回了清水村。
    蘇有才正躺在床上哼哼唧唧。
    從給林墨家挑了一整天的糞後，他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快散架了，骨頭縫裏都鑽著那股惡臭，洗了多少遍都洗不掉。
    蘇老太婆坐在灶台邊，一邊往灶裏添著柴火，一邊用手揉著自己那條被狗咬過的小腿。
    腿上還纏著髒兮兮的布條，隱隱作痛。
    那疼痛時時刻刻提醒著她，林家那條狗有多凶，林墨那個小畜生有多狠。
    鍋裏煮著清湯寡水的稀粥，連根菜葉子都看不到。
    就在這時，院門被人“砰”的一聲推開。
    鄰居二狗子他娘，一個嘴巴最碎的婆娘，像發現了什麽新大陸一樣衝了進來，嗓門大得能把屋頂掀翻。
    “哎喲！有才家的！不好了！出大事了！”
    蘇老太婆心裏一咯噔，手裏的燒火棍都掉在了地上。
    “嚎什麽嚎！天塌下來了？”她沒好氣地罵道。
    “可不是天塌下來了嘛！”二狗子娘一拍大腿，臉上是幸災樂禍和興奮交織的神情，“你家大丫！你那個寶貝孫女，在鎮上偷東西，被抓進派出所了！”
    “你說什麽？！”
    床上的蘇有才像被針紮了屁股，一下就從床上彈了起來，也顧不上腰酸背痛了。
    他衝到二狗子娘麵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你再說一遍！你把話給我說清楚！”
    “哎喲，你抓疼我了！”二狗子娘甩開他的手，“我還能騙你？現在全村都傳遍了！”
    “說是大丫在鎮上最有錢的陳老爺家偷東西，偷了個什麽首飾盒子，當場就被人抓住了！人贓並獲，直接送派出所了！聽說那陳老爺家發話了，要嚴辦呢！”
    蘇有才的腦子“嗡”的一聲，像被人打了一悶棍。
    他踉蹌著後退了兩步，一屁股跌坐在床沿上，眼神都直了。
    不可能……
    這絕對不可能！
    蘇大丫！
    是他蘇有才最引以為傲的女兒！
    他當初盤算好了，要把大丫嫁到鎮上當少奶奶，光彩禮就能收一百塊！
    一百塊啊！
    那得是多少錢！
    有了那筆錢，他就能蓋新房，就能吃香的喝辣的，就能在村裏橫著走！
    可萬萬沒想到，他們蘇家跟林家退婚後，鎮上打算娶蘇大丫的屠戶，竟然反悔了。
    而現在……
    偷東西？
    進派出所？
    他那個金鳳凰一樣的女兒，怎麽就成了一隻偷雞摸狗的過街老鼠？
    “你胡說！你肯定是聽錯了！”蘇有才紅著眼睛，“我閨女怎麽可能去做那種事！”
    二狗子娘歎了口氣，“有才啊，不是我說你，大丫挺好個姑娘，你為什麽要把她嫁給王瘸子。跟著王瘸子那種人，能學好嗎？這回好了，徹底栽了！”
    說完，她覺得這消息已經送到，熱鬧也看夠了，扭著腰就走了，臨走還嚷嚷著要把這第一手消息告訴村西頭的親戚。
    蘇老太婆站在原地，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她一開始也是不信，然後是滔天的憤怒和羞恥。
    這個丟人現眼的東西！
    他們蘇家的臉，都被她給丟盡了！
    可緊接著，一個被她刻意忽略的畫麵，猛地從她腦海深處跳了出來。
    就在前幾天，在“清清百草閣”那個藥鋪裏。
    蘇大丫跪在地上，求林墨給她指條活路。
    林墨那個小畜生，當時是怎麽說的？
    他說：“活路，我給你指一條。去偷，去搶，然後去派出所裏待幾年。”
    當時她隻當林墨是在羞辱人，是在說風涼話。
    可現在……
    蘇大丫，真的去偷了。
    也真的，被抓進派出所了。
    難道……
    難道這一切，都是林墨安排的？
    是他，讓蘇大丫去偷東西的？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蘇老太婆自己都嚇了一跳。
    她抓著灶台的邊緣，她猛地轉過頭，看向還癱在床上的兒子。
    “有才……”她的聲音都在發顫，帶著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恐懼，“你記不記得……前幾天在鎮上……林墨他對大丫說的話？”
    蘇有才正沉浸在自己美夢破碎的痛苦裏，聞言愣了一下。
    “說……說什麽話？”
    “他說……讓大丫去坐牢……”
    蘇有才的腦子還有些懵，他努力回想了一下，好像……好像是有這麽回事。
    “娘，你說這個幹什麽？那小畜生就是故意羞辱大丫的！”
    “不是羞辱！”蘇老太婆尖叫起來，聲音都變了調，“你這個蠢貨！你還沒明白嗎！”
    “他讓大丫去坐牢，大丫就真的去坐牢了！”
    “是他！是他害了大丫！”
    她這麽一吼，蘇有才也品出點不對勁的味道了。
    他呆呆地看著自己那滿臉驚恐的老娘，腦子裏的那根弦，終於“嘣”的一聲，接上了。
    是啊。
    林墨讓她去坐牢。
    她就去了。
    這……
    蘇有才的嘴巴慢慢張大，眼睛裏流露出和蘇老太婆如出一轍的恐懼。
    他之前隻是覺得林墨心狠手辣，不好惹。
    可現在，他忽然覺得，林墨根本就不是人。
    他是魔鬼。
    一個能看穿人心，能預測未來，能笑著把人送上絕路的魔鬼！
    “娘……”蘇有才的聲音也開始發抖，“那……那我們……”
    “我們怎麽辦？”蘇老太婆慘笑一聲，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去鬧？
    去罵？
    連蘇大丫這個親孫女，他都能眼都不眨地送進派出所，他們這兩個早就撕破臉的仇人，他會怎麽對付？
    蘇老太婆忽然很後怕。
    明明是她們去林墨家偷自行車，被狗咬了。
    她還敢跟林墨鬧。
    在林墨家裏沒有占到便宜，又跑到鎮上。
    林墨要真的跟她們一般見識，那她們娘倆現在不也進去了嗎？
    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像潮水一樣，徹底淹沒了蘇老太婆。
    她怕了。
    她是真的怕了。
    她再也不想去招惹林墨了。
    她隻想離那個魔鬼遠遠的，越遠越好。
    “有才啊，記住，咱們以後……以後別再去找他了……”
    “一輩子都別再去了……”
    “咱們……咱們是鬥不過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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