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如醍醐灌頂，又如當頭棒喝，瞬間擊碎了王主任心中最後那點殘存的執念。
    是啊！
    他在這裏學的是什麽？
    是林先生那通天徹地的醫術，是那返璞歸真、直指生命本源的醫道！
    學來做什麽？
    不是為了在這裏掃地、打雜，不是為了滿足自己那點可憐的求知欲。
    而是為了用！
    為了去救更多的人，為了去解決那些他過去解決不了的難題！
    病人在哪裏，道場就在哪裏。
    林先生這是在點醒他，是在給他布置真正的考題！
    想通了這一層，王主任渾身一震，眼中那點迷茫和不舍瞬間被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清明和堅定。
    他不再糾結於離開，而是將這次的省城危機，當成了林先生對他的一次“出師考驗”。
    “林先生，我明白了！”
    王主任對著林墨，深深地，鄭重地鞠了一躬。
    這一躬，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心悅誠服。
    抬起頭時，他的姿態已經完全變了。不再是一個卑微的學徒，而像一個即將出征，領了將令的戰士。
    “林先生，那批外賓的症狀，是典型的水土不服，上吐下瀉，高燒不退，舌苔白厚，脈象濡數。院裏用了各種抗生素和止瀉藥，都收效甚微，反而導致病人氣虛體乏，正氣欲脫。”
    他將病情簡明扼要地匯報了一遍，言語間，不自覺地就帶上了中醫的術語。
    這是他這幾天觀察林墨、自學《神農本草經》後，潛移默化的改變。
    林墨聽完，點了點頭，似乎對此毫不意外。
    “意料之中。”
    他淡淡說道：“外感風寒，內傷濕滯。西藥霸道，隻知攻伐，不知固本。邪氣未去，正氣先傷，自然越治越重。”
    他轉身走到藥櫃前，甚至沒有多加思索，信手拈來，從幾個抽屜裏各抓了一把藥材，放在一張草紙上。
    “藿香、紫蘇、白芷、茯苓、半夏、陳皮、甘草……”
    他一邊念，一邊將這些最尋常不過的藥材包好，遞給王主任。
    “這是藿香正氣散的底子，我給你加了兩味藥，一味祛濕，一味扶正。你回去之後，按這個方子，三碗水煎成一碗，給他們喝下去。一劑見效，三劑痊愈。”
    王主任雙手顫抖地接過那包看起來平平無奇的藥材，卻感覺重若千斤。
    “是！林先生！”
    林墨又從櫃台上，拿起一小包剛剛包好的“清清防疫茶”，一並遞給他。
    “這個，讓他們病好之後，當茶喝。固本培元，預防複發。”
    王主任更是激動得無以複加。
    他知道，這防疫茶看似普通，卻是林先生醫道理念的體現——治未病。
    “多謝林先生指點！”
    王主任再次鞠躬，然後挺直了腰杆，轉身對那兩個已經看傻了的助手說道：“走！我們回去！救人！”
    那兩個助手，小李和小張，從頭到尾都處於一種懵圈的狀態。
    他們眼睜睜看著自己心目中神壇上的王主任，對一個鄉下年輕人恭敬到近乎諂媚。
    而那個年輕人，隻是輕描淡寫地包了一包草藥，就好像解決了天大的難題。
    這……這真的不是在做夢嗎？
    直到王主任帶著一股前所未有的強大氣場，大步流星地走出藥鋪，他們才如夢初醒，連忙跟了上去。
    黑色轎車絕塵而去。
    鋪子裏，李秀蓮看著兒子，咂了咂嘴，終究是沒忍住。
    “墨兒，那可是省城來的大專家，你就這麽隨隨便便把方子給他了？還送他一包茶？這……這得收多少錢啊！”
    在她看來，這簡直就是一筆天大的買賣，就這麽白白送出去了。
    林墨笑了笑，扶著母親坐下。
    “媽，賬不是這麽算的。”
    他耐心地解釋道：“這個王主任，在省城醫學界很有名望。我今天給他一個方子，治好了那些外賓，您猜會發生什麽？”
    “會發生啥？人家會感謝你唄。”李秀蓮理所當然地說。
    “不止。”林墨搖了搖頭，“王主任會成為我最好的招牌。以後，省城裏的人，都會知道杏花鎮有個‘清清百草閣’，有個林墨。他們會知道，我林墨的醫術，比省城所有專家加起來都高明。這個名聲，是多少錢都買不來的。”
    “而且，”林墨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我教他的是用我的藥方，他以後想學更多，想用更好的藥，就得來找我。這叫放長線，釣大魚。”
    一番話說得李秀蓮和林大山一愣一愣的。
    他們隻看到兒子送出去一個方子，卻沒看到兒子布下的這個局。
    “哎喲，我這腦子，真是想不明白。”李秀蓮搖了搖頭，隨即又笑了起來，“算了算了，反正我兒子有本事，怎麽做都對！”
    她不再糾結，高高興興地又去後院包茶包了。對她來說，兒子說什麽就是什麽，她隻要跟著幹就行。
    林大山則默默地拍了拍兒子的肩膀，眼神裏全是讚許和驕傲。
    他這個兒子，是真的長大了，心裏的丘壑，已經遠不是他這個老農民能看懂的了。
    林墨拉著蘇清清的手，走到後院的躺椅上坐下。
    夕陽的餘暉灑在院子裏，給一切都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色。
    “累不累？”林墨將妻子輕輕攬入懷中，讓她靠在自己肩上。
    “不累。”蘇清清搖了搖頭，臉上帶著滿足的微笑，“看著這麽多人因為你不再生病，我心裏高興。”
    她頓了頓，又有些擔憂地問：“可是，老公，今天來了這麽多人，咱們的藥材，還夠用嗎？”
    林墨聞言，笑了。
    他的小妻子，現在也開始有“老板娘”的思維了。
    “是不太夠了。”林墨撫摸著她柔順的長發，輕聲道，“不過，你放心，我早有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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