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清算家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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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翠花被兩個麵色鄙夷的婦女社員半拖半架地弄進了她和李滿倉住了十幾年的那間破敗西屋。
院內的批判大會雖然暫告一段落,但人群並未立刻散去。
王隊長和周支書低聲商議著後續事宜,李滿屯和王秀芹忙著安撫幾個受驚的孩子。
李孫氏老太太拄著拐杖,看著被拖進屋裏去的兒媳,又是氣惱又是無奈地搖頭歎氣。
圍觀的鄉親們則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目光時不時瞟向西屋門口,顯然都在等著看這場大戲的下一幕。
李滿倉站在院子中央,深吸了一口帶著泥土和青草氣息的空氣,努力平複著激蕩的心情。
逼退劉老歪、當眾批判趙翠花、救出女兒們,這隻是第一步。
接下來更為實際和關鍵的,是清算。
前世幾十年貧困潦倒、甚至最後被騙頂罪坐牢的經曆,讓他深刻地明白一個道理,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
尤其是在錢財上,絕不能有半分含糊和退讓。
你退一尺,別人就敢進一丈。
趙翠花扒拉回家的那些東西,必須盡可能追回來!
那不是她趙翠花一個人的,那是他李滿倉起早貪黑、汗珠子摔八瓣掙來的,是四個女兒的口糧!
他目光掃過院子裏一張張或熟悉或陌生的麵孔,最後落在王隊長和周支書身上。
他走上前,語氣恭敬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王隊長,周支書,今天謝謝兩位領導和鄉親們主持公道。”
王隊長擺擺手:“滿倉,別說這見外的話,這是我們應該做的。決不能讓這種歪風邪氣在咱隊裏蔓延!”
周支書點點頭,補充道:“是啊,接下來這家產分割和離婚手續,隊裏也會按規矩協助你們辦清楚。你放心。”
李滿倉要的就是這句話。他微微躬身,繼續說道:“有領導這句話,我就放心了。隻是……這家產分割,恐怕沒那麽簡單。”
他頓了頓,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難色和憤懣:“不瞞兩位領導,這些年,我掙的工分、分的糧、偶爾賣山貨得的零錢,大半都被趙翠花以各種名目貼補了她娘家。
我琢磨著,既然今天要徹底清算,那這部分被她挪走的家產,是不是也該有個說法?
總不能她趙家占了便宜,最後離婚了,我還得背著一身債,養著老娘和四個丫頭吧?這……這說到天邊去也沒這個理啊!”
這話一出,王隊長和周支書頓時皺起了眉頭。
他們知道趙翠花顧娘家,但具體到了什麽程度,卻不清楚。
如果真如李滿倉所說,那這離婚分割家產,確實就不能隻看眼前屋裏的這點東西了。
旁邊豎著耳朵聽的村民們也炸開了鍋。
“謔!還有這事?”
“我就說嘛,滿倉那麽能幹,家裏咋還窮得叮當響!”
“趙家真是螞蟥轉世,吸上就不鬆口啊!”
剛剛安撫好孩子們的李滿屯也湊了過來,氣憤地附和:“滿倉說的沒錯!俺可以作證!
俺弟年底分紅明明不少,可年年開春就斷糧,還得找俺娘接濟!錢都讓趙翠花搬回娘家了!”
王秀芹也忍不住插嘴:“可不是嘛!去年隊裏分的布票,俺親眼看見翠花妹子全都給她弟趙金山送去了,滿倉和孩子們一件新衣裳都沒添!”
李孫氏老太太也抹著眼淚:“俺那兒……怕是都進了老趙家的肚子嘍……”
輿論再次一邊倒地支持李滿倉。
王隊長和周支書交換了一個眼神,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凝重。
周支書沉吟一下,對李滿倉說:“滿倉,你說的情況,組織上會考慮。
但口說無憑,這貼補出去的東西和錢,你可有什麽憑證?或者大概能記起來多少?”
這也是最關鍵的問題。年代久遠,很多都是瑣碎東西,怎麽算?
李滿倉等的就是這句話!他猛地一拍腦袋,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極其重要的事情,眼中精光一閃:“憑證?有!她肯定有!”
他猛地轉向西屋,聲音提高,確保屋裏的人能聽到:“趙翠花有個藍皮殼的筆記本!
她當寶貝似的藏著!那上麵,一筆一筆,記得清清楚楚!
哪年哪月哪日,給她娘家送了多少錢、多少糧、多少布票、甚至幾個雞蛋、幾塊紅糖!
她記這個,是為了向她爹娘和弟弟表功,證明她給娘家做了多大貢獻!”
此言一出,滿院皆驚!
連王隊長和周支書都愣住了!還有這種操作?自己偷摸往娘家搬東西,還詳細記賬表功?!
這趙翠花,真是蠢得可以,又壞得離譜!
西屋裏正在機械地收拾幾件破舊衣服的趙翠花,聽到李滿倉的話,如同被一道閃電劈中,整個人猛地一僵,臉色瞬間慘白如紙,沒有一絲血色!
那個藍皮筆記本! 那是她的秘密!是她最大的秘密!
她確實從嫁過來第二年就開始偷偷記錄,每一次往娘家拿東西,無論大小,她都記下來。
一開始是想著將來有一天能在爹娘和弟弟麵前顯擺,證明自己沒白嫁,後來漸漸成了習慣,也成了她的一種精神寄托,看著本子上越來越長的清單,她會有一種扭曲的成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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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藏得極其隱蔽,李滿倉是怎麽知道的?!他怎麽可能知道?!
巨大的恐懼瞬間攫住了她!那個本子要是被翻出來,她就徹底完了!
不僅李滿倉不會放過她,恐怕連娘家爹娘和弟弟都會怪她蠢笨如豬!還會成為全村、乃至全公社最大的笑話!
“沒有!沒有!李滿倉你胡說八道!血口噴人!根本沒有什麽筆記本!”
趙翠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尖叫著從屋裏衝了出來,情緒激動,張牙舞爪地就想撲向李滿倉,卻被旁邊的婦女社員死死拉住。
她這過激的反應,無異於不打自招!
院內所有人的目光都變得玩味和鄙夷起來。看來,李滿倉說的是真的!
李滿倉冷冷地看著她,眼神如同在看一個跳梁小醜:“沒有?你敢讓王隊長和周支書派人進去搜嗎?就塞在你那個破木頭箱子最底層,用一塊破紅布包著!”
位置都說出來了! 趙翠花徹底絕望了,身體一軟,要不是被人架著,幾乎又要癱倒在地。
她眼神渙散,嘴裏喃喃道:“魔鬼……你是魔鬼……你怎麽會知道……”
王隊長臉色鐵青,對民兵連長使了個眼色。民兵連長立刻帶著一個婦女社員再次進入西屋。
屋內傳來一陣翻箱倒櫃的聲音。
院外一片寂靜,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聽著屋裏的動靜。
很快,民兵連長手裏拿著一個用舊紅布包裹的方方正正的東西走了出來。他走到院子中央,當著所有人的麵,打開了紅布。
裏麵果然躺著一個藍色塑料封皮、已經十分破舊的筆記本!
“嘩——!”人群再次嘩然!真有!還真有!
王隊長接過筆記本,和周支書一起翻看起來。越是翻看,兩人的臉色就越是難看。上麵的記錄密密麻麻,觸目驚心!
“一九六五年八月十五,給爹送去細糧十斤。”
“一九六六年臘月二十,給金山弟布票五尺,錢三塊。”
“一九七零年三月,娘生病,送雞蛋二十個,紅糖兩斤。”
“一九七三年秋,金山弟說親,送去彩禮錢五十塊滿倉賣山貨所得)。”
“一九七五年五月,金山弟相看對象,送錢十塊,糧票二十斤。”
一樁樁,一件件,時間、物品、金額,甚至有些還標注了來源比如“滿倉賣山貨所得”、“隊裏分紅”),清晰無比!時間跨度長達十年之久!
這根本不是什麽家庭賬本,這是一本李滿倉血汗被竊取的明細賬!是趙翠花資敵叛家的鐵證!
王隊長氣得手都在抖,他猛地合上筆記本,對著麵如死灰的趙翠花怒吼:“趙翠花!你……你還有什麽話好說?!
這上麵記得清清楚楚!十年!你偷了李家整整十年!喂飽了老趙家,餓瘦了自己的男人和孩子!你簡直……簡直無可救藥!”
周支書也痛心疾首:“愚昧!愚蠢!可悲!可恨!”
李滿倉適時地開口,聲音平靜卻帶著巨大的壓力:“王隊長,周支書,這筆記本就是鐵證。
我也不多要,就按這上麵記錄的,讓她趙家把這些年吃下去的我李滿倉的血汗,一分不少地給我吐出來!
否則,這婚我可以暫時不離,我就拿著這個本子,天天去他們趙家溝生產隊討債!我去公社討說法!我看他們老趙家還要不要臉!”
這話狠!太狠了!
如果真鬧到那一步,老趙家在趙家溝就別想做人了!趙金山這輩子都別想娶上媳婦!
趙翠花嚇得魂飛魄散,尖聲道:“不!不能去!不能去俺娘家!李滿倉!俺還!俺讓他們還!俺這就回娘家要去!”
“你要?”李滿倉冷笑,“你空口白牙去要,你爹娘和那個寶貝弟弟能給你?
王隊長,周支書,我看,還得麻煩組織出麵,派人拿著這個筆記本,跟我一起去一趟趙家溝生產隊,找他們領導說道說道!該怎麽賠,白紙黑字,按規矩來!”
王隊長和周支書沉吟片刻,點了點頭。
這事鬧到這一步,已經不是簡單的家務事了,涉及到兩個生產隊,必須由組織出麵協調解決,才能徹底了斷。
“好!”王隊長下定決心,“這事隊裏管到底了!明天,我就和周支書親自帶人,拿著這個本子,去趙家溝找你爹娘和隊幹部說道說道!該賠多少,一分都不能少!”
趙翠花一聽要鬧到娘家隊裏去,眼前一黑,直接暈死了過去。
李滿倉看著被抬下去的趙翠花,心中沒有絲毫憐憫。他目光掃過那個藍皮筆記本,又看向院外通往趙家溝的方向。
他知道,趙家那一家子吸血鬼,絕不是那麽容易認賬的。明天的趙家溝之行,恐怕不會順利。
一場新的風暴,正在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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