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滿倉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進山。他先是在工地上幫忙幹了半天活，和泥遞磚，顯得與平日無異，但眼神卻時不時地飄向遠處的山林，腦中不斷推演著晚上的計劃。
    中午，他照例拿出獵物讓王秀芹加餐，是兩隻肥碩的野兔。夥食依舊豐盛，幹活的人們吃得滿嘴流油，紛紛誇讚李滿倉的好本事。
    “滿倉，下午還進山不？”李滿屯一邊啃著兔腿一邊問。
    “下午不去了，”李滿倉搖搖頭，“有點累，歇半天。順便把槍擦擦，有點鏽了。”
    這個理由合情合理，沒人懷疑。隻有火雲似乎察覺到主人平靜外表下的不同，安靜地趴在他腳邊，沒有像往常一樣飯後就去玩耍。
    下午，李滿倉真的就在窩棚旁仔細擦拭保養那把五六半。
    他拆開每一個部件，上油，清除火藥殘渣，動作一絲不苟。
    陽光照在冰冷的金屬部件上，反射出幽幽的光芒。
    他又仔細檢查了每一顆子彈，確保萬無一失。
    擦完槍，他並沒有急著製作假人，而是先去了趟屋後，采了幾味氣味濃烈的草藥——艾草、薄荷以及一些驅蟲的苦蒿。
    回到窩棚，他將這些草藥搗碎成泥，仔細地塗抹在自己的衣服、褲腿、手臂甚至臉上。
    一股辛辣清涼的氣息彌漫開來，這是老獵人常用的土法子，能很大程度上掩蓋自身的人體氣味，躲避野獸靈敏的鼻子。
    做完這一切，他才找出幾塊結實的帆布和繩子，開始默默地加工那個簡易假人。家人隻當他在修補工具，並未在意。
    夕陽西下，工人們收工回家。晚飯後，李家也早早歇下。新房工地上隻剩下守夜人吧嗒吧嗒的抽煙聲和偶爾的咳嗽聲。
    約莫晚上九點多，夜色已深，村裏大部分燈火都已熄滅。
    李滿倉悄無聲息地起身。他沒有點燈，借著月光，穿上那身塗抹了草藥汁的衣服，背上精心保養過的步槍，帶上那個用帆布和繩子簡單改造成的、類似假人的東西，最後摸了摸火雲的頭。
    “在家守著。”他低聲道。
    火雲似乎想跟上，但被李滿倉用眼神製止了，隻好不安地原地轉了兩圈，發出輕微的嗚咽。
    李滿倉像一道影子般溜出村子，融入漆黑的夜色中。
    他沒有走常規的山路，而是選擇了一條更隱蔽、更難走的小徑，直插白天觀察到豹子巡弋的那片山脊的下方區域。
    夜晚的山林與白天截然不同，充滿了各種未知的聲響和危險。
    夜梟的怪叫、不知名小動物的窸窣聲、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交織成一曲令人心悸的夜曲。
    空氣中彌漫著露水和腐葉的氣息，但李滿倉身上散發的草藥味，也混入其中，形成一層天然的保護色。
    他憑借著過人的夜視能力和對山林的熟悉，沉默而快速地在林中穿行。
    他的感官提升到極致，仔細分辨著每一種聲音，警惕著任何可能的威脅。
    終於，他來到了預定地點——位於山脊下方的一處相對開闊的緩坡，這裏視野較好，而且背靠著一塊巨大的岩石，可以防禦來自後方的襲擊。
    更重要的是，這裏是白天那豹子巡弋路線的下方，是它很可能經過或觀察的地方。
    他停下腳步，仔細傾聽和觀察了足足一刻鍾，確認附近沒有大型猛獸活動的跡象。然後，他迅速行動起來。
    他將那個帆布假人用繩子稍微固定在一棵小樹上，讓其呈現出一個人形的輪廓。
    然後，他在假人前方不遠處，清理出一小片空地，從空間裏取出一些新鮮的、帶著血腥味的野兔內髒——這是中午那兩隻野兔留下的。
    他將內髒塗抹在假人下方的地麵和周圍的草叢上，讓濃鬱的血腥味彌漫開來，試圖壓倒一切其他氣味。
    這是一個簡陋但可能有效的誘餌。假人模擬人類，血腥味激發食欲和攻擊欲。
    做完這一切，他再次檢查四周，然後像狸貓一樣敏捷地爬上了旁邊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
    他選擇了一個粗壯的樹杈，這裏視野良好，既能清晰地看到下方的假人和那片區域，又有茂密的枝葉作為天然偽裝。
    他調整好姿勢，將步槍穩穩架在樹杈上，槍口指向假人的方向。
    他身上濃鬱的草藥味，也一定程度上掩蓋了樹冠區域可能殘留的人類氣息。
    接下來，就是漫長的等待。
    夜越來越深，山林裏的溫度降得很低。
    露水打濕了他的衣服，帶來刺骨的寒意。
    蚊蟲似乎也被草藥味驅散，少了許多騷擾。
    他如同岩石般一動不動，隻有眼睛偶爾眨動，如同最耐心的獵人，緊緊盯著下方的陷阱。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遠處傳來幾聲狼嚎，近處有狐狸的叫聲，但那個金色的身影始終沒有出現。
    困意和寒冷不斷侵襲，但李滿倉的精神卻高度集中。他知道，那頭豹子很可能也在暗處觀察，考驗著他的耐心。
    不知過了多久，可能是下半夜，月亮升到最高點時，一陣極其輕微的、不同於風吹草動的窸窣聲，從左側下風口的灌木叢中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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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滿倉的心猛地一提，呼吸幾乎停止。他緩緩移動槍口，指向聲音來源。
    月光下，灌木叢微微晃動。緊接著，一對閃爍著幽綠光芒的瞳孔，在黑暗中緩緩亮起。
    它來了！
    那豹子極其謹慎，並沒有立刻現身。
    它隱藏在灌木叢後，觀察了足足有十幾分鍾，鼻子不停地抽動，似乎在分辨空氣中複雜的氣味——濃鬱的血腥味是如此的誘人，但似乎又混雜著一些令它不安的草藥氣息，而那個站立不動的“人”形，更是散發著一種詭異的靜止。
    終於，對食物的渴望和複仇的怒火似乎壓過了警惕。
    它緩緩從灌木叢中探出身來。
    月光照在它身上，可以清晰地看到它跛著一條後腿，行動比之前更加小心，但眼神中的凶戾之氣卻絲毫未減。
    它低伏著身體，肌肉緊繃，一步步極其緩慢地靠近那片塗抹了內髒的空地，也靠近那個帆布假人。
    它的目光死死鎖定在假人上，喉嚨裏發出低沉而充滿威脅的呼嚕聲。它似乎將假人當成了真正的威脅或是爭奪食物的對手。
    李滿倉屏住呼吸，全身的肌肉都調整到最佳狀態，手指輕輕預壓扳機，十字準星穩穩地套住了豹子因低伏而暴露出的肩胛部位——這裏目標更大，足以致命。距離大約五十米，這是一個他有絕對把握命中的距離。
    豹子繞著假人緩緩移動，似乎在尋找攻擊角度。它離假人越來越近，五米，四米，三米……它停了下來，後腿肌肉猛然收緊，眼看就要發起撲擊！
    就是現在！
    李滿倉眼中寒光一閃，不再猶豫，指尖穩穩扣下！
    “砰！”
    清脆的槍聲瞬間撕裂了山林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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