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最後一場秋雨過後，長白山區的氣溫驟降。
    清晨，屋簷下掛起了晶瑩的冰淩，地麵凍得硬邦邦的，嗬出的氣瞬間凝成白霧。
    李家坳正式進入了漫長的冬季。
    這天淩晨四點，李滿倉便悄無聲息地起身。
    窗外還是一片漆黑，隻有稀疏的星子掛在墨藍色的天幕上。
    他穿上厚實的棉襖棉褲，腳蹬一雙嶄新的牛皮烏拉鞋，這些都是王秀芹用賣野豬皮的錢緊趕慢趕做出來的。
    最後，他將那把保養得油光鋥亮的五六式半自動步槍背在肩上，子彈帶纏在腰間。
    灶間，李孫氏已經起來了，正往他隨身帶的鋁飯盒裏裝高粱米飯和鹹菜疙瘩，上麵還鋪了幾片油汪汪的野豬肉。
    "今兒個天冷，進山多當心。"李孫氏壓低聲音囑咐著，往他懷裏又塞了兩個還燙手的貼餅子。
    "嗯，知道。晚上不用等，可能回來晚。"李滿倉接過飯盒揣進懷裏，熱氣頓時暖透了胸口。
    他走到院角，火雲早已機警地等在門口，一雙綠瑩瑩的眼睛在黑暗中發光。
    經過靈泉水的滋養和這段時間的馴養，它越發通人性，體型也大了一圈，火紅的皮毛油光水滑，在嚴寒中絲毫不顯瑟縮。
    "走了，夥計。"李滿倉拍拍它的頭，一人一狐悄無聲息地融入黎明前的黑暗中。
    這是入冬後李滿倉第一次正式進山。
    冬季是狩獵的黃金季節——大雪覆蓋山林，動物蹤跡無處遁形；嚴寒讓動物們需要更多食物，活動頻繁；而且肉類易於冰凍保存。
    他計劃在這個冬天，通過狩獵進一步充實家底，為明年的藥材種植和可能的市場變化儲備更多資金。
    踏著凍硬的山路，李滿倉的腳步沉穩而快速。
    火雲在前方引路，不時停下來嗅嗅空氣中的氣味。
    天色漸漸泛白，山林露出了它冬日的輪廓：樹木凋零，山石裸露，隻有耐寒的鬆柏還保持著墨綠。
    李滿倉今天的目標是深入老林子，尋找大家夥。
    他沿著獸徑一路向上，仔細察看著雪地上的蹤跡。
    很快，他發現了一串新鮮的野豬腳印，蹄印深而雜亂，是一小群。
    "跟上。"他對火雲低語一聲，順著腳印追蹤而去。
    約莫追了一個小時，在一片背風的山坳裏，他發現了目標——三頭野豬正在拱開積雪，尋找著草根和橡果。
    一頭百來斤的半大豬，兩頭六七十斤的當年豬崽。
    李滿倉隱蔽在一棵大樹後，緩緩舉槍。他瞄準了那頭半大豬的耳後部位，這是致命點。
    "砰！"
    槍聲在山穀中回蕩，驚起一群寒鴉。
    那頭半大豬應聲倒地，四肢抽搐。
    另外兩頭豬崽受驚，尖叫著四散奔逃。
    火雲如同紅色閃電般竄出，迅猛無比地追向其中一頭豬崽，幾個起落便將其撲倒，利齒精準地咬斷了喉管。
    李滿倉走過去，熟練地給兩頭野豬放血、開膛。
    將內髒取出部分獎勵給火雲，其餘的用雪掩蓋——這是老獵人"留食"的規矩，給其他生靈一條活路。
    然後，他將兩頭豬的收入空間。整個過程幹淨利落，不超過二十分鍾。
    "開門紅。"李滿倉滿意地拍拍火雲，繼續向深山進發。
    越往山裏走，積雪越厚，林木越密。
    中午時分，他在一處避風的山崖下休息，吃了帶來的午飯。
    火雲啃著李滿倉分給它的野豬肉，吃得津津有味。
    休息片刻後，李滿倉繼續探索。
    下午的收獲更加豐富：他用繩索套到了兩隻傻麅子，還用彈弓打到了幾隻出來覓食的鬆雞和飛龍。
    這些野味在冬天尤其肥美，能賣上好價錢。
    就在他準備滿載而歸時，火雲突然變得焦躁不安，對著前方一片茂密的針葉林低吼，全身毛發豎起，做出了戒備姿態。
    李滿倉立刻警覺，輕輕取下步槍，示意火雲安靜。
    他凝神細聽，風中隱約傳來一種低沉而威猛的哼哧聲，還夾雜著樹枝被折斷的"哢嚓"聲。
    是熊！而且是大家夥！
    李滿倉的心跳微微加速。
    黑熊在入冬前會大量進食儲存脂肪，此時的熊膽最肥，熊掌最厚，熊皮也最好，價值極高。
    但冬眠前的熊也格外凶猛暴躁，極具攻擊性。
    他小心翼翼地借助樹木和岩石掩護，向前摸去。
    撥開一叢枯黃的灌木，眼前的景象讓他屏住了呼吸——一頭體型碩大的成年黑熊，正人立著，用爪子扒拉著一棵老椴樹的樹洞，似乎在掏蜂蜜，粗壯的身軀估計有三百斤開外，黑色的皮毛在冬日稀薄的陽光下泛著油光。
    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但也極其危險。李滿倉冷靜地評估著形勢：距離約五十米，中間有樹木遮擋，射擊角度不算理想。
    熊的生命力頑強，若不能一擊斃命，受傷的熊反撲起來將是災難性的。
    他緩緩移動位置，尋找最佳射擊點。
    終於，在一處巨石後，他找到了一個角度，能清晰地看到熊的側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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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穩穩地架起槍，十字準星套住了黑熊肩胛後方的心髒區域。深吸一口氣，屏住，指尖預壓扳機。
    就在他即將扣動扳機的瞬間，異變陡生！
    另一側的山坡上，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人聲和狗吠！緊接著，三四條獵犬狂吠著衝了下來，直撲那頭黑熊！
    黑熊受此驚嚇，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人立起來，揮舞著巨大的熊掌拍向衝在最前麵的獵犬！
    那獵犬躲閃不及，被一掌拍飛，慘叫著滾落山坡。
    "快！圍住它！別讓它跑了！"一個粗獷的男聲喊道。
    隻見山坡上衝下來五六個手持獵叉、土槍的漢子，穿著厚重的皮襖，看樣子是附近村子的專業獵戶。
    李滿倉心中一沉。
    這幫人的出現，不僅驚擾了獵物，更可能引發衝突。
    在深山老林裏，為了爭奪珍貴的獵物，獵人之間發生械鬥並非稀罕事。
    他立刻收起槍，隱蔽好身形，靜觀其變。火雲也機警地趴在他腳邊，一動不動。
    那夥獵戶顯然經驗豐富，分工明確。
    兩人用土槍瞄準黑熊威懾，另外幾人則試圖用獵叉和獵犬將熊逼入絕境。
    但那頭黑熊異常凶猛，雖然被獵犬糾纏，身上掛彩，卻愈發狂躁，幾次衝撞都險些突破包圍。
    "媽的，這畜生真難纏！二狗，你的槍準點！打它腦袋！"為首的絡腮胡漢子焦急地喊道。
    那個叫二狗的年輕獵手手忙腳亂地舉起土槍，但黑熊不斷移動，加上緊張，這一槍打偏了，隻擦破了熊的肩膀。
    黑熊吃痛，狂性大發，猛地朝二狗的方向衝去！獵犬們試圖阻攔，卻被熊掌掃開。眼看二狗就要遭殃！
    絡腮胡漢子臉色大變，卻救援不及。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砰！"
    一聲清脆的步槍聲響起！
    子彈精準地射入黑熊的右眼，從後腦穿出！黑熊龐大的身軀猛地一僵，轟然倒地，抽搐幾下便不再動彈。
    現場一片死寂。所有的獵戶都愣住了，目瞪口呆地看著倒地的黑熊，又驚疑不定地望向槍聲傳來的方向。
    李滿倉緩緩從巨石後站起身，手中五六半的槍口還冒著縷縷青煙。
    火雲跟在他身邊，警惕地看著那群陌生人。
    絡腮胡漢子最先反應過來，他看了看李滿倉手中的製式步槍，又看了看他冷靜的神色，心中凜然，抱拳道："這位兄弟，好槍法！多謝出手相救！不知是哪個屯子的高手？"
    李滿倉走到近前，目光掃過眾人，平靜地回答："李家坳，李滿倉。"
    "李家坳？"絡腮胡漢子思索了一下，"可是前陣子一個人放倒七八個鬧事混混的那個"耳光戰神"李滿倉？"
    李滿倉的名聲顯然已經傳到了鄰近村子。他微微點頭："虛名而已。"
    "哎呀！真是李兄弟！"絡腮胡漢子頓時熱情起來，
    "我們是隔壁靠山屯的獵戶，我叫趙大虎！久仰大名了！今天真是多虧了你，不然我這兄弟就交代在這兒了！"他指著驚魂未定的二狗說道。
    二狗也連忙上前道謝，臉上還帶著後怕。
    "舉手之勞。"李滿倉擺擺手，看向地上的黑熊，"這熊，你們打算怎麽處理？"
    按照山裏不成文的規矩，獵物歸屬要看誰最終致命一擊。但這熊畢竟是趙大虎他們先發現並圍住的，處理起來有些棘手。
    趙大虎是爽快人，雖然心疼這頭大熊，但也知道規矩，更感激李滿倉的救命之恩，便說道："李兄弟，這熊是你打死的，自然歸你！我們哥幾個能撿條命就知足了！"
    李滿倉卻搖了搖頭："熊是你們先圍住的，我不過是補了一槍。見者有份，平分吧。"
    他深知在山裏行走，多個朋友多條路的道理。
    為了一頭熊得罪一夥地頭蛇獵戶，得不償失。
    何況他擁有空間，狩獵效率遠非常人可比，沒必要斤斤計較。
    趙大虎等人聞言，又驚又喜，對李滿倉的為人更是佩服。
    "李兄弟真是仗義！"趙大虎豎起大拇指，
    "那我們就厚著臉皮沾光了！這樣，熊膽、熊掌最金貴，歸你！熊皮和肉，咱們平分！你看如何？"
    這個分配方案很公道，李滿倉點頭同意："就按趙大哥說的辦。"
    於是，眾人一起動手，開始處理這頭三百多斤的大熊。
    趙大虎等人是專業獵戶，手法熟練，剝皮、分解，井井有條。李滿倉也在一旁幫忙，順便交流些狩獵經驗。
    過程中，李滿倉了解到，趙大虎是靠山屯獵戶隊的頭兒，常年在這一帶深山活動，對地形和獸群分布了如指掌。他心中一動，這或許是一條有價值的人脈。
    熊處理完畢，李滿倉隻收了熊膽、四隻熊掌以及部分最好的熊肉，將熊皮和大部分肉留給了趙大虎他們。趙大虎過意不去，又硬塞給他兩條熊腿。
    "李兄弟，以後進山打到什麽好貨，要是想出手，可以來靠山屯找我！我有門路，價格保準比公社收購站高！"分別時，趙大虎熱情地發出邀請。
    "好，一定。"李滿倉記下了這個信息。
    背著沉甸甸的收獲，李滿倉帶著火雲踏著夕陽踏上歸途。
    今天不僅收獲頗豐，更重要的是結識了趙大虎這個潛在的盟友。
    冬天的狩獵季，剛剛拉開序幕，似乎就預示著不平凡的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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