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籽安然入土，覆蓋上了厚厚的稻草“棉被”，冬季巡邏隊也排好了班次。
    村裏暫時進入了農閑時節，但李滿倉卻閑不下來。
    家裏的肉食需要補充，與縣鋼鐵廠的狩獵渠道需要維持，更重要的是，他需要進山，去那個地下堡壘那邊轉轉。
    初冬的山林蕭瑟冷寂。
    樹葉幾乎掉光，光禿禿的枝丫直指灰蒙蒙的天空。
    地上鋪了一層凍硬的薄土和碎葉，踩上去發出清脆的碎裂聲響。
    李滿倉全副武裝，厚厚的棉襖棉褲，腳穿牛皮烏拉鞋，背上那把保養得油光鋥亮的五六式半自動步槍，子彈帶纏在腰間。
    火雲跟在他身邊，火紅的皮毛在蕭瑟的山林中格外顯眼，它似乎也很享受這次出行，耳朵機警地轉動，鼻頭不斷翕動，捕捉著空氣中一切可疑的氣息。
    今天的目標是往更深的老林子走，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打到些大家夥，順便繞道去堡壘那邊看看。
    一人一狐踏著凍硬的山路，深入山林。
    走了約莫三個多小時，火雲突然停下了腳步，鼻子貼著地麵仔細嗅了嗅，喉嚨裏發出低低的嗚咽聲，抬頭看向左前方一片混雜著灌木和亂石的坡地。
    李滿倉立刻警覺，打了個手勢，和火雲一起悄無聲息地隱蔽到一棵大樹後。
    他順著火雲指示的方向凝神望去，很快，在幾十米外的一處背風岩壁下，幾隻野山羊，正埋頭啃食草根。
    大概有四五隻，其中一頭公羊體型格外碩大，頭頂彎曲的犄角如同兩把彎刀，估計得有百來斤重。野山羊肉質鮮美，在市場上價格很高。
    李滿倉緩緩舉槍，依托樹幹穩住身形。
    他瞄準了那頭最大公羊的肩胛穀後方，那裏是心髒區域。
    深吸一口氣，屏住，指尖預壓扳機。
    “砰！”
    槍聲在山穀中清脆地回蕩。
    那頭公羊應聲倒地，四肢抽搐。
    另外幾隻野山羊受驚，如同離弦之箭般四散奔逃，瞬間消失在密林深處。
    火雲如同紅色閃電般竄出，跑到倒地的公羊身邊，警惕地圍著轉了一圈，確認沒有危險後，才朝著李滿倉低吠一聲。
    李滿倉走過去，熟練地給山羊放血、開膛。將內髒取出部分獎勵給火雲，其餘的則掛在樹枝上敬山神。
    然後，他將這頭沉重的公羊收入空間。
    整個過程幹淨利落。
    “開門紅。”李滿倉拍拍火雲的頭，心情不錯。
    繼續向深山進發。
    一路上，他又用繩索套到了兩隻出來覓食的傻麅子，還用彈弓打到了幾隻飛龍。
    這些野味在冬天尤其肥美。
    隨著越來越接近那個隱藏著巨大秘密的區域，李滿倉變得更加謹慎。
    他不再專注於狩獵，而是將更多注意力放在觀察周圍環境上。
    腳步放得更輕，眼神巡視著每一處岩石、每一叢枯木。
    他沿著一條人跡罕至的獸徑，繞到了記憶中發現堡壘的那個山坳附近。
    他沒有直接靠近洞口，而是在外圍的高點，拿出望遠鏡仔細地觀察四周。
    洞口依舊被枯藤和積雪半掩著，與他上次離開時幾乎一模一樣。
    周圍的雪地上，除了些野獸的足跡，並沒有發現任何人類的腳印或新鮮的破壞痕跡。
    那片區域死寂一片，隻有風吹過光禿樹枝的嗚咽聲。
    看來，林為國那條線斷掉之後，短時間內，並沒有新的“訪客”找到這裏，或者，“鼴鼠”在連續損失人手後，變得更加謹慎，暫時停止了行動。
    這算是一個好消息。
    但李滿倉不敢有絲毫大意。
    他在堡壘外圍潛伏觀察了將近一個時辰，確認沒有任何異常後，才決定離開。
    就在他準備轉身下山時，火雲卻突然對著另一個方向，發出了一種不同於發現獵物的、更加低沉的警告性低吼，全身毛發微微豎起。
    李滿倉立刻蹲下，示意火雲安靜。他凝神細聽，風中似乎隱約傳來了一種……金屬刮擦岩石的細微聲響？還有壓得極低的、模糊的人語聲？
    不是獵戶！獵戶不會在這種地方發出這種聲音，也不會如此刻意地壓低聲音！
    他的心猛地一沉。難道還有別人？是“鼴鼠”派來的另一批人？還是……別的什麽人？
    他抖了抖白袍，如同幽靈般，借助地形掩護，悄無聲息地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摸去。
    聲音是從堡壘所在山坳側麵，另一處更為陡峭、遍布風化岩石的山脊傳來的。
    李滿倉小心翼翼地攀上一塊巨石，向下望去。
    隻見下方約百米處，兩個穿著臃腫棉大衣、戴著狗皮帽子、打扮與本地山民無異的人，正蹲在地上，手裏拿著一張圖紙，對著四周的山勢比劃著，低聲交談。
    他們身邊，還放著一個帆布背包和一把小鎬頭。
    其中一人似乎為了看清圖紙，稍微抬了抬頭，帽簷下，一張帶著風霜卻難掩精悍之氣的側臉一閃而過。
    李滿倉的瞳孔驟然收縮！
    這張臉……他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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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在前世，而是在今生的某個記憶碎片裏！
    是那張從林為國身上搜出的、夾雜在文件裏的黑白合影中的一張麵孔。
    雖然比照片上蒼老了些，但他絕不會認錯！
    這是“鼴鼠”網絡裏的人？他們果然沒有放棄！而且，他們尋找的方向，似乎……更加精準了？
    竟然摸到了堡壘側翼的山脊！是在進行地形測繪？還是在尋找其他入口？
    李滿倉的心跳微微加速，一股寒意從心底升起。
    他強壓下立刻動手的衝動，冷靜地觀察著。
    對方有兩個人，裝備不明，目的不明。
    貿然行動，風險太大。
    他需要更多的信息。
    他像一尊凝固的雪雕，趴在冰冷的岩石上，一動不動，連呼吸都放到最緩，用望遠鏡死死鎖定著那兩個人，耳朵捕捉著風中斷斷續續傳來的、模糊不清的詞語。
    “……坐標……符合……”
    “……信號……弱……”
    “……下次……人來……”
    李滿倉聽著他們斷斷續續的聲音，顯然已經確定了位置。
    他們將圖紙和工具收好，背起背包，開始沿著陡峭的山脊向下撤離，動作熟練。
    李滿倉沒有跟蹤。
    在對方警覺性很高、且地形複雜的情況下，跟蹤很容易暴露。
    他記下了那兩人的體貌特征和撤離的大致方向，看著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密林深處。
    山林重歸寂靜，仿佛剛才的一切從未發生。
    但李滿倉知道，暗流從未停止湧動。
    堡壘的秘密，像一塊散發著誘人香氣的蛋糕，吸引著隱藏在黑暗中的蠅蟲。
    林為國隻是被拍死的一隻，而更多的，還在暗中窺伺。
    他摸了摸懷裏的步槍，眼神冰冷如這初冬的山風。
    守護，從來都不是被動等待。
    或許，是時候考慮一些更主動的策略了。
    他帶著火雲，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這片是非之地，踏著夕陽的餘暉下山。
    今天的狩獵收獲頗豐，但更大的“收獲”，是那再次被確認的、潛藏在平靜下的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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