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劍心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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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玉蒲團傳來的溫潤暖意,如同溪流般緩緩注入林峰冰冷僵硬的四肢百骸,勉強抵禦著前方萬劍壁那無形卻浩瀚磅礴的精神威壓。他依言緊閉雙眼,眼皮之下,眼珠卻不受控製地微微顫動,仿佛那麵刻滿無數劍痕的玄黑巨壁,即使隔著血肉之軀,依舊散發著足以灼傷靈魂的鋒芒。
    “聽……”柳夢璃清冷的聲音帶著奇特的韻律,穿透識海的嗡鳴,如同玉磬輕敲,“……放下所有,放空心神。聽牆壁本身,聽那些烙印深處……沉睡的鳴響……”
    聽?
    林峰心中充滿困惑。劍意無形,如何聽?牆壁是死的,又如何鳴響?他試圖摒棄雜念,將心神沉入一片虛無。然而,萬劍壁帶來的精神衝擊雖被白玉蒲團削弱,卻並非完全隔絕。那是一種無處不在的、混亂的“噪音”!無數道截然不同的劍意烙印相互碰撞、糾纏、甚至排斥,形成一股狂暴而駁雜的精神風暴,衝擊著他的意識壁壘。
    他感覺自己像一葉扁舟,被拋入了怒濤洶湧的劍意之海。時而是一道撕裂天穹的霸道意誌碾壓而來,時而又是一縷縹緲無蹤、凍徹骨髓的寒意滲入心神,下一刻,或許又是一股生生不息、堅韌綿長的劍意纏繞而上……混亂、無序、充滿了毀滅性的力量!
    林峰死死咬住牙關,額角青筋跳動,冷汗瞬間浸透了後背。他的識海如同被無數根鋼針攢刺,劇痛伴隨著強烈的眩暈感陣陣襲來。丹田深處那好不容易凝聚起來的一點微弱本源火種,在這混亂劍意風暴的衝擊下,光芒急劇黯淡,搖搖欲墜,仿佛風中殘燭。那剛剛粘合、依舊脆弱不堪的經脈,也在這精神層麵的劇烈震蕩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細微的疼痛如同漣漪般擴散全身。
    “噗!”一口逆血猛地湧上喉頭,又被他強行咽了下去,腥甜之氣在口腔彌漫。失敗了!他根本做不到!這混亂狂暴的無形劍意,根本不是現在的他所能聆聽的。每一道殘留的意誌都在嘶吼,在爭鬥,要將他的意識徹底撕碎!
    就在他心神即將失守,意識要被那狂暴風暴徹底吞沒的刹那——
    嗡……
    一聲極其微弱,微弱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震顫,似乎從萬劍壁的某個極深的角落,透過那狂暴的噪音,極其頑強地鑽了出來。那震顫並非聲音,更像是一種……共鳴?一種頻率?一種……模糊的親切感?
    這感覺稍縱即逝,瞬間就被更強大的混亂劍意浪潮淹沒。
    但這微不足道的、一閃即逝的觸動,卻像在漆黑冰冷的海底,投下了一粒微弱的螢火。林峰瀕臨崩潰的意識猛地一滯!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稻草!
    那是什麽?剛才那一瞬間的感覺……為何……會有一絲熟悉?
    他強忍著識海翻江倒海般的劇痛,不再試圖去“聽”那整體的混亂風暴,而是將全部殘存的心神,如同一根最細的絲線,極力地向著剛才那絲微弱共鳴傳來的方向“探”去。
    摒棄了所有試圖理解的念頭,放空了所有評判的標準,隻剩下最原始的、如同盲人摸索般的“感知”。
    嗡……
    又是一下!比剛才更清晰了一絲!這一次,他捕捉到了!那不是聲音,更像是一種……震動!一種存在於虛無之中,源自於某一道特定劍痕內部的、極其微弱卻異常穩定的頻率波動!它微弱得像初生蝴蝶翅膀的扇動,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堅韌和……孤寂?
    這股波動,竟然與他體內丹田深處,那布滿裂痕、微弱搖曳的本源火種,產生了一絲極其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同頻共振!
    就是它!
    林峰的心神如同找到了風暴中的燈塔,不顧一切地鎖定那道微弱而堅韌的波動!他不再理會周遭肆虐的、足以撕裂他意識的狂暴劍意浪潮,將所有的“聽覺”、所有的感知,都聚焦在這一個點上!
    嗡……嗡……嗡……
    那微弱的震顫感越來越清晰,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心跳。它仿佛來自萬劍壁深處一道極其古老、甚至可能被後來無數強大劍痕所覆蓋掩蓋的烙印。這道烙印的劍意本身並不磅礴浩瀚,甚至顯得有些……平凡?但它那股堅韌不屈、在萬古歲月中即使被掩蓋也未曾徹底消散的頑強意誌,卻如同黑暗中的一縷微光,穿透了層層疊疊的幹擾,頑強地傳遞著自己的“聲音”。
    林峰的意識沉浸在這股獨特的頻率之中。漸漸地,那混亂狂暴的劍意風暴背景噪音似乎被隔絕在了心神之外。他的世界裏,隻剩下這一道微弱卻清晰堅韌的“劍鳴”。
    它不再是撕扯他精神的噪音,而變成了一種奇特的引導。
    在這股“劍鳴”的引導下,林峰體內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丹田深處,那原本在混亂劍意衝擊下搖曳欲滅的本源火種,竟然開始主動地、極其微弱地,隨著那股外來的震顫頻率而同步脈動!每一次脈動,都讓火種的光芒穩定一分,核心的傷痕深處,似乎有極其細微的生命光華在艱難地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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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驚人的變化發生在經脈!
    那破碎如同幹涸河床、勉強被藥力粘合起來的經脈通道,在這股奇特的“劍鳴”引導下,原本無序彌漫的藥力暖流,仿佛受到了無形的梳理!暖流不再是單純地浸潤、粘合裂痕,而是開始以一種極其細微、極其緩慢但卻異常穩定的頻率,隨著林峰心神捕捉到的那股“鳴響”,輕輕地、有節奏地“震蕩”著!
    每一次微弱的震蕩,都像是一隻無形的手,在小心翼翼地撫平那些經脈裂痕邊緣的毛刺,將藥力更深、更緊密地壓入裂痕深處。同時,經脈本身那如同廢墟般的結構,似乎也被這股帶有堅韌意誌的頻率所感染,產生了一種極其微弱的“韌性”!
    這種韌性不是強度上的提升,而是一種結構上的微妙調整。如同被反複鍛打的鐵胚,在細微的結構層麵發生著難以覺察的優化,變得更加適合承受力量,更加……有“彈性”!
    林峰的身體,在這種奇特的共鳴中,不由自主地放鬆下來。緊鎖的眉頭舒展開,臉上因痛苦而緊繃的肌肉也鬆弛下來。他依舊能感受到體內無處不在的傷痛,但此刻,這傷痛似乎不再那麽難以忍受。一種久違的、類似於“掌控感”的滋味,從這具破碎的軀體深處,極其微弱地滋生出來。
    時間在無聲的共鳴中流逝。一個時辰,轉瞬即至。
    當清玄老者那沙啞低沉的聲音如同宏鍾般在劍閣內響起時:“時辰到!”林峰渾身猛地一震,從那種玄妙的沉浸狀態中被強行驚醒。
    嗡鳴聲戛然而止。
    萬劍壁那狂暴混亂的劍意威壓再次清晰地籠罩而來!但這一次,林峰雖然依舊感到沉重的壓迫感和不適,卻再也沒有了之前那種靈魂要被撕裂的痛苦。他的心神似乎經過了一次奇異的淬煉,變得凝實了幾分。更重要的是,他體內那點本源火種,光芒比進入劍閣前明顯凝練、穩固了許多!經脈中那種持續的鈍痛和酸脹感,也似乎減輕了一成左右,一種更加堅韌的“內裏”正在悄然形成。
    他緩緩睜開眼,眼神中殘留著一絲恍惚,但更多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明悟和……驚喜!
    柳夢璃不知何時已站在他身旁,清冷的目光落在他臉上,似乎想從他的神情中探尋到什麽。當看到他眼中那並非偽裝的神采和身體氣息微妙的變化時,她那如古井般沉寂的眼眸深處,也掠過一絲極其細微的波瀾。
    “如何?”她淡淡問道,聲音依舊平靜無波。
    林峰深吸一口氣,感受著體內那與之前截然不同的、微弱卻真實存在的“韌性”,對著柳夢璃,鄭重地行了一禮:“多謝師姐成全!此‘聽’……勝過十年苦修!”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那是發自內心的激動。他不但沒有被劍閣的威壓摧毀,反而在其中找到了契合自身、甚至能引導自身修複的力量!這簡直是絕境中的一線天光!
    柳夢璃微微頷首,並未多言,隻是眼中那絲波瀾悄然隱去,恢複了慣常的清冷:“能引動一絲劍鳴共鳴,滋養本源,堅韌經絡,是你自己的造化。看來,此法可行。”
    可行!
    這兩個字如同驚雷在林峰心中炸響!這僅僅是第一次嚐試,就帶來了如此顯著的效果!如果能持續下去……
    “走。”柳夢璃轉身,向外走去,“明日此時,再來。”
    林峰強撐著依舊虛弱卻蘊含了一絲新生的身體站起來,腳步雖然依舊虛浮,但每一步踏出,腿腳經絡傳來的那種“頑強支撐感”卻比之前清晰了許多。他跟隨在柳夢璃身後,再次經過如同石刻般盤坐的清玄老者身旁時,忍不住再次恭敬行禮。
    清玄老者渾濁的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隙,目光落在林峰身上,停留了足有一息。這一次,那道目光中蘊含的審視和穿透感依舊強烈,但林峰卻感覺自己體內的本源火種隻是微微搖曳,並未再有那種被看穿、近乎崩潰的恐懼感。老者眼中似乎閃過一絲極淡的訝異,隨即又緩緩闔上,如同沉睡。
    走出劍閣大門,溫暖的陽光再次灑落。林峰抬頭望著湛藍的天空,感受著體內那點頑強燃燒的本源和經脈深處悄然滋生的韌性,一種強烈的、源自生命本能的對“生”的渴望,如同野火般熊熊燃起!
    暗流的威脅並未消失,他依舊是根基盡毀的廢人。但此刻,他真切地感覺到,自己的手中,握住了一把名為“希望”的劍胚。而這把劍胚,是在萬劍壁前,由那一道穿越萬古、堅韌不屈的微弱劍鳴,與他自身不屈的意誌,共同敲打出來的第一錘!
    接下來的路,他看到了方向。劍閣的萬劍壁,不僅是他恢複的契機,更可能成為他重塑根基、走出一條前所未有之道路的關鍵!劍心回響,其音雖微,卻已在廢墟之上,點亮了不滅的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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