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枯榮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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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養劍廬內,時間仿佛被拉長、凝固。空氣中彌漫著劍元靈泉清涼濕潤的氣息,混雜著淡淡的血腥與藥香,形成一種獨特的、關乎生死掙紮的氛圍。
    林峰的身體,成了最慘烈也最神奇的戰場。
    體表,依舊呈現出衰敗枯槁的景象。肌膚幹癟灰暗,如同千年古樹的樹皮,遍布著細密的裂痕,白發枯槁散落,毫無生機可言。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牽動著那些裂痕,仿佛隨時會徹底崩解成塵埃。這是“枯”的表象,是死亡法則侵蝕留下的烙印。
    然而,在他身體的最深處,在那層堅不可摧的神秘壁障核心之內,一點微渺卻無比堅韌的“生”之火光,正頑強燃燒著。這火光並非熾熱的赤紅,而是呈現出一種混沌的灰白色澤,仿佛包含了生與死的全部奧秘。它微弱如星火,卻散發著一種斬破界限、逆轉乾坤的古老劍意——生死劍意雛形!
    這道劍意雛形,如同剛剛破土而出的幼芽,貪婪卻又無比挑剔地汲取著來自外界的養分。
    柳夢璃盤坐於林峰身後,雙掌抵住其背心,精純浩瀚的寒冰真元源源不斷地注入。她的臉色凝重,額角已有細密的汗珠滲出,維持這種高精度、長時間的護持,對她亦是極大的消耗。她的真元如同最純淨的冰川寒流,流淌過林峰那殘破不堪、如同幹涸河床般的經脈,小心翼翼地維係著這具軀殼不至於徹底崩壞。更重要的是,這股至陰至純、蘊含著寂滅屬性的寒冰真元,在接觸到壁壘深處那縷生死劍意雛形時,竟被其敏銳地捕捉、吸納。
    生死劍意中的“死”之意境,與寒冰的寂滅冰冷,產生了某種微妙的共鳴。寒冰真元成了滋養劍意雛形中“死”之力量的溫床,讓其穩定並緩慢壯大。
    與此同時,養劍廬中央,那口不大的白玉池中,乳白色的“劍元靈泉”水汽氤氳。天璣長老正盤坐池邊,雙手虛引,一道道精純溫潤、蘊含著曆代劍閣守護者溫養劍意精粹的泉水,如同擁有生命般,輕柔地包裹住林峰的軀體。
    泉水無聲無息地滲透進那些幹枯的裂痕,滋養著枯竭的肌體,更有一股溫和卻蘊含著無盡鋒芒意誌的能量,試圖透過那層壁壘,滲入核心,滋養那一點星火般的劍意雛形。天璣長老眼神專注,不時將“青木蘊神散”的粉末融入泉流之中。這些粉末蘊含著精純的木係生機與養魂之力,如同細雨春風,溫和地撫慰著林峰瀕臨崩潰的神魂,為新生劍意提供最為純淨平和的魂力滋養。
    “生”之意境,在劍元靈泉與青木蘊神散的共同作用下,亦在艱難地汲取養分,緩緩增長。
    內枯外榮,死中蘊生!
    林峰的意識,沉淪在一片混沌的海洋之中。他感覺自己像是漂泊在生與死界限上的孤舟,時而沉入冰冷死寂的深淵,被無盡的枯敗與腐朽包裹;時而又被一絲微弱卻灼熱的意誌牽引,仿佛觸摸到一縷穿透厚重陰霾的光。
    他能模糊地“看”到體內那慘烈的景象:壁壘核心處,灰白色的劍意星火搖曳不定,每一次跳動,都艱難地從柳夢璃的寒冰真元中剝離出“死”之精粹,從天璣長老引導的靈泉藥力中汲取“生”之精元。這兩種截然相反卻又相互依存的力量,在劍意雛形的核心處交織、碰撞、融合……
    每一次融合,都如同星辰生滅,帶來撕裂靈魂般的劇痛與難以言喻的、仿佛觸及宇宙本源的感悟!
    “生……死……輪轉……劍……”
    破碎的意念在混沌的意識海中回蕩。林峰仿佛在用靈魂的每一次震顫,去銘刻、去理解那來自亙古的神秘劍意烙印。這不是簡單的繼承,而是將一種超越他自身理解的法則,強行烙印在生命本源上的痛苦蛻變!其過程之凶險艱難,遠超任何酷刑。
    然而,就在這脆弱的平衡與緩慢的蛻變持續了約莫半月之後,意想不到的劇變陡生!
    這一日,柳夢璃正凝神操控著寒冰真元,天璣長老也全神貫注地引導著劍元靈泉的藥力。突然——
    嗡!!!
    一股無法形容的、帶著濃鬱腐朽與衰敗氣息的恐怖力量,毫無征兆地從林峰身體的每一個角落瘋狂爆發出來!仿佛滾燙的油鍋被投入了冰水!
    這股力量,源自林峰體內那早已被侵蝕、似乎已沉寂的枯榮法則烙印!它一直被新生劍意雛形和兩大強者的力量壓製著,處於一種假死的蟄伏狀態。但就在林峰的生死劍意雛形汲取了足夠的力量,試圖進行第一次微小的輪轉躍升之時,這蟄伏的枯榮法則,如同被徹底激怒的毒蛇,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近乎毀滅性的反撲!
    嗤嗤嗤——!
    林峰那本就布滿裂痕的體表,瞬間如同被無形的力量撕扯!無數道灰黑色的、散發著濃鬱死氣的詭異紋路驟然浮現、蔓延!這些紋路如同活物,貪婪地吞噬著劍元靈泉的生機與柳夢璃的寒冰真元,更化作無數細小的、帶著腐朽詛咒的根須,瘋狂地向林峰身體內部鑽去,目標直指壁壘核心處那點新生的劍意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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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天璣長老臉色劇變,失聲驚呼,“枯榮法則反噬!它在阻止新生劍意輪轉,要將所有生機徹底轉化為死寂!”
    柳夢璃更是瞳孔驟縮!她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輸入的寒冰真元,如同遇到了黑洞,被那些詭異的灰黑紋路瘋狂吞噬吸收,非但不能壓製,反而成了滋養對方的力量!更可怕的是,這股突然爆發的枯榮法則之力,帶著一種扭曲的意誌,衝擊著她的心神,讓她眼前仿佛浮現出萬物凋零、世界腐朽的末日景象!
    “哼!”柳夢璃冷哼一聲,強行穩住心神。她那清冷如冰的眼眸中,第一次燃起了實質般的怒火!她感受到了這枯榮法則意誌深處,隱藏著一絲極其陰冷、陌生卻又不容置疑的惡意——這絕非林峰自身法則烙印的自然反噬!更像是一種潛伏已久、被精心引導引爆的詛咒!
    “斬!”一聲清叱,如同九天玄冰碎裂!
    柳夢璃抵在林峰背心的雙手猛地一抬,並指如劍!一道凝練到極致、近乎虛無透明的恐怖劍氣瞬間在她指尖匯聚!那劍氣散發著凍結時空、寂滅萬物的絕對寒意!
    她沒有絲毫猶豫,指尖朝著林峰心口位置,那枯榮法則爆發的核心處,輕輕一點!
    這一劍,名為【寒螭·斬虛】!
    乃是她寒螭劍意中,專門針對無形詛咒、法則烙印、心魔虛妄的絕殺之劍!一劍落,斬滅虛妄,凍結本源!
    嗤——!
    透明的寒冰劍氣無聲無息地刺入林峰體內!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隻有一種極致的冰封與斬滅之力瞬間彌漫!
    噗!林峰的身體劇烈一顫,再次噴出一大口黑紫色的、散發著腐朽腥氣的汙血!那瘋狂蔓延的灰黑色枯榮紋路,如同被投入滾油的冰雪,發出刺耳的“滋滋”聲,蔓延的速度驟然一緩!無數試圖鑽向壁壘核心的腐朽根須,在接觸到這股斬虛劍氣時,瞬間被凍結、崩碎成灰燼!
    然而,這枯榮法則的反撲太過凶悍!柳夢璃這一劍雖淩厲無匹,斬滅了大部分爆發的詛咒根須,凍結了核心的反撲能量,卻也如同點燃了最後的引信!
    轟!!!
    壁壘核心處,那一點灰白色的生死劍意星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衝擊!它剛剛凝聚起的一絲微弱輪轉之力,瞬間被這狂暴的枯榮反噬與斬虛劍氣的雙重衝擊打斷!灰白的火光劇烈搖曳,明滅不定,仿佛隨時可能熄滅!
    更可怕的是,林峰的身體承受能力終於達到了極限!
    哢嚓!哢嚓嚓!
    他體表的裂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加深、擴大!白骨暴露,卻又呈現出一種灰敗腐朽的色澤!整個身體如同風化了萬年的陶俑,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瀕臨徹底崩解!甚至連柳夢璃渡入的、維持他肉身不崩的寒冰真元,都被那無處不在的枯榮死氣快速侵蝕、瓦解!
    “糟了!肉身要崩了!”天璣長老目眥欲裂,再也顧不得許多,手中那瓶珍貴無比的“九轉還魂草”精華瞬間被他捏碎,濃鬱到化不開的碧綠色生命精華化作一道流光,直接打入林峰幾乎碎裂的天靈蓋!
    “撐住!一定要撐住!”天璣長老須發皆張,雙手結印,不顧一切地催動自身精純的木係本源真元,混合著九轉還魂草的生命精華,化作一片碧綠的霞光,強行籠罩住林峰即將碎裂的身軀,試圖粘合那些恐怖的裂痕!
    然而,枯榮法則的詛咒之力與九轉還魂草的磅礴生機在林峰體內激烈衝突,如同水與火的碰撞,反而進一步加劇了肉身的崩潰!碧綠的霞光與灰黑的死氣瘋狂交織、湮滅!
    林峰的氣息,在這一次劇烈的衝突中,徹底沉入了死亡的深淵!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徹底!那點壁壘核心的劍意星火,光芒黯淡到了極致……
    “不——!”柳夢璃發出一聲尖銳的厲嘯,冰冷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近乎失控的驚怒與絕望!她死死盯著林峰那布滿裂痕、被碧綠與灰黑糾纏的身體,以及那徹底沉寂下去的氣息,一股毀天滅地的冰寒劍意不受控製地從她體內爆發開來!
    整個養劍廬,瞬間被一層厚厚的玄冰覆蓋!連流淌的劍元靈泉都凝固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所有人都以為林峰必死無疑的刹那——
    嗡!
    壁壘深處,那點幾乎完全熄滅的灰白劍意星火,驟然一跳!
    一股無法言喻的意誌,如同從無盡沉眠中被死亡的冰冷徹底喚醒!那不是憤怒,不是恐懼,而是一種超越了一切、源自生命本能的、對“存在”本身最純粹的渴求!是向死而生的不屈呐喊!
    “生……死……輪……轉……”
    一個微弱到極致、卻仿佛直接在靈魂層麵響起的意念,在柳夢璃和天璣長老的意識中清晰浮現!
    緊接著,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
    那點灰白的星火,放棄了對抗枯榮死氣的侵蝕,放棄了汲取外界的生機,它……開始向內坍縮!
    如同星辰塌陷,黑洞形成!
    一股強大的、逆轉一切的引力,從坍縮的星火中心爆發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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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刹那間,林峰體內瘋狂肆虐、互相湮滅衝突的枯榮死氣、九轉還魂草生機、柳夢璃的寒冰真元、天璣長老的木係本源……甚至是他肉身瀕臨崩潰時溢散出的生命本源精粹……所有狂暴混亂的能量,都被這股坍縮的引力強行捕獲、拉扯!
    灰白色的劍意星火,如同一個微小的宇宙奇點,將這一切混亂的、對立的、毀滅性的力量,不顧一切地吞噬進去!
    枯榮死氣?吞!
    浩瀚生機?吞!
    寂滅寒冰?吞!
    崩碎的本源?吞!
    來者不拒,照單全收!
    在柳夢璃和天璣長老目瞪口呆的注視下,林峰那布滿裂痕、即將崩解的身體,如同泄氣的皮球般,驟然向內坍縮了一圈!所有外溢的能量都被強行吸回!
    死亡的沉寂達到了頂點!仿佛所有的一切都被徹底吞噬、湮滅!
    然而,就在這絕對的死寂即將永恒凝固的下一瞬——
    轟隆!!!
    一聲隻有靈魂才能感知的、開天辟地般的巨響!
    坍縮到極致的灰白奇點……爆炸了!
    一道無法形容其色澤的光芒,如同創世的第一縷光,自壁壘核心處轟然迸發!瞬間照亮了林峰體內每一個角落,充斥了他瀕臨湮滅的意識海!
    這光芒中,蘊含著一股嶄新的、稚嫩卻無比霸道的意誌!
    生與死,在這一刻完成了第一次微小的、卻至關重要的輪轉!枯榮死氣被強行逆轉,化作了新生之火燃燒的薪柴!寂滅寒冰成了淬煉劍意的熔爐!浩瀚生機則被徹底馴服,成為了新生劍意最堅實的根基!
    生死輪轉,涅盤新生!
    一道微弱卻清晰無比、蘊含著生死輪轉真意的全新劍意波動,如同初生嬰兒的第一聲啼哭,從林峰那坍縮沉寂的軀體深處,頑強地、堅定地散發出來!
    壁壘核心處,那點劍意星火,體積並未變大多少,但其色澤,卻變成了更加深邃、更加內斂的混沌灰色!光芒雖然依舊微弱,卻仿佛擁有了自己的脈搏,一起一伏,每一次脈動,都隱隱帶動著林峰那坍縮的身體,產生一絲微不可查的、充滿活力的律動!
    枯榮劫!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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