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崎真感覺自己渾身的骨頭都快散架了。
    他將身體的重量完全交給了出租車後座那還算柔軟的靠背，閉上眼睛，享受著這片刻的寧靜。
    沒辦法，今天這一天，又是打架又是爆炸的，精神一直高度緊繃，現在一放鬆下來，那股深入骨髓的疲憊感就如同潮水般湧了上來。
    因為精神放鬆了下來，並沒有聽出來這個聲音其實就是冴子的。
    出租車緩緩啟動，匯入了戶亞留市那片被霓虹燈染得光怪陸離的車流之中。
    龍崎真甚至都懶得再睜開眼睛，他現在隻想趕緊回到那個有女人的家裏，好好地睡上一覺。
    冴子通過後視鏡看到龍崎真已經閉上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周圍警察設卡的路口，警察隻是單純的疏散車輛，並沒有去核查車主以及乘客的身份。
    畢竟上頭給出的信息，那個歹徒還在寫字樓，疏散車輛和人群隻是為了避免傷亡罷了。
    冴子也沒有想著把龍崎真直接交給警方。
    原因很簡單。
    首先就是並沒有直接證據證明龍崎真就是歹徒，從頭到尾他都沒有露臉。
    她直接扭送龍崎真去局長麵前，局長會相信？
    哪怕相信，沒有確鑿的證據，能給龍崎真定罪？
    想到這裏，冴子腦海中又浮現出夏織的身影。
    說不定，夏織很輕鬆就把龍崎真撈出來，然後又大作文章，羞辱自己。
    最重要的是，冴子已經對自己下派而來的警局失去了信任，她要證明自己是對的。
    所以準備自己把龍崎真帶到警局，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親自進行審問，強行撬開龍崎真的嘴。
    大概過了三四分鍾，出租車通過了戶亞留的另一個片區，這裏燈火通明，人聲鼎沸，現在是晚上七點，正是人們出來夜生活的時候。
    龍崎真也緩緩睜開眼，問了一聲司機：“還有多久能到？”
    然而，一個清脆冰冷，卻又帶著一絲熟悉感的女聲，從駕駛座的方向，悠悠地傳來。
    “先生，您今天……可能回不了家了。”
    龍崎真那本已鬆弛的神經，瞬間繃緊！
    他猛地睜開雙眼，通過後視鏡，看到了駕駛座上那個女人的臉。
    一頭利落的黑色短發，一副黑邊眼鏡，一張冰冷得如同萬年冰山般的絕美俏臉。
    桐島冴子。
    龍崎真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他娘的，想回去睡個覺就這麽難啊？
    龍崎真沒有絲毫的慌亂，反而像是見到了老朋友，懶洋洋地從口袋裏掏出煙盒，叼上一根。
    然後，對著前麵那個專注開車的女人，極其自然問道：
    “警官，有火嗎？”
    冴子沒有說話，隻是拿出了一個精致的女士打火機，頭也不回地向後遞了過來。
    龍崎真順手接過，給自己點上，打開車窗，深深地吸了一口。
    “要來一根不？”
    “不用，我習慣抽女士煙。”
    冴子從自己口袋裏掏出一根細長的香煙，也點上了。
    一時間，車內，煙霧繚繞。
    冴子看著後視鏡裏那張年輕而又充滿了邪性的臉，看著他那雙平靜得有些可怕的眼睛，緩緩開口。
    “你就不怕，我直接把你送回剛剛的案發地點？”
    龍崎真笑了。
    他看著窗外那飛速倒退的街景，搖了搖頭。
    他知道，這個女人，不會這麽做。
    如果真要那樣做，就不會把自己送出這麽遠了。
    他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冴子的耳朵裏。
    那聲音，平淡得像是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不會的。”
    “因為，你不想把功勞，拱手讓給你那個隻知道和稀泥的蠢貨上司。”
    “更不想，讓那個叫淺野夏織的女人，再看你的笑話。”
    “你想要的，從來就不是把我送進監獄那麽簡單。”
    他頓了頓，將目光，重新投向了後視鏡裏那雙因為震驚而微微收縮的眸子，嘴角，勾起了一抹極其玩味的弧度。
    “你想要的，是用你自己的方式，審判我。”
    “然後證明那些人都是蠢貨，證明隻有你才是對的。”
    “……”
    靜！
    死一般的靜！
    冴子的身體，猛地一僵！
    她看著後視鏡裏那個男人的眼睛，那雙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心中泛起漣漪。
    這個男人……
    他怎麽會……
    他怎麽會知道我心裏在想什麽？！
    她甚至產生了一種極其荒謬的錯覺。
    仿佛，在這個世界上，最懂自己的，不是她的父母，不是她的同事，而是眼前這個，與她隻有過幾麵之緣的……
    罪犯。
    “沒想到，你比我身邊的人都懂我。”
    冴子沉默了許久，才緩緩地，從牙縫裏擠出這麽一句話。
    龍崎真笑了。
    “你也挺懂我的，不然，也不會在這裏，準確地，等到我。”
    冴子聽到這話，再次沉默了。
    她看著窗外那片充滿了喧囂和欲望的城市，那雙冰冷的眸子裏，閃過一絲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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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冴子因為性格問題，不知變通，從小到大的朋友都挺少的，互相知心的人更是想都不用想。
    說白了，就是智商高，情商低，誰都瞧不上，隻認真理，不講情理。
    這種人沒什麽朋友也正常。
    不然以冴子的辦案能力，稍微圓滑點早升上去了，也不至於現在隻是個辦案人員。
    冴子悠悠開口。
    “如果你不是罪犯……”
    她頓了頓，最終，還是將後半句話，咽了回去。
    龍崎真卻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他吐出一口青色的煙圈。
    然後，緩緩說道：
    “冴子，你覺得，用一顆充滿了正義的心，真的能，行正義之事嗎？”
    冴子下意識地就想反駁，但話到嘴邊，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龍崎真繼續說道：
    “如果真的可以，那麽在一開始，你明白我不可能殺了九能，那個局長相信你的話，我說不定還真會栽。”
    “但是，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麽聰明，也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純粹，每個人生活在這個世界上，都會有羈絆，都會有私心。”
    “我承認，我不是什麽好人。”
    “但是，我手上從沒有沾過一個無辜之人的血。”
    “黃、賭、毒，我一樣不碰。”
    “那你告訴我，我算壞人嗎？”
    冴子的手，不自覺地，握緊了方向盤。
    龍崎真嘴角的弧度，變得更加的邪魅。
    “冴子，一棵樹，想往上生長，它的根，就必須在黑暗中，紮得更深。”
    “你明白嗎？”
    “你到底想說什麽？！”冴子的聲音，變得有些嘶啞。
    龍崎真想做什麽很簡單。
    經過戶梶和忠太被抓的事件後，一直想的是。
    自己在公職部門沒有人，所以才會造成這個結果
    其實最近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要在公職部門安插自己的人。
    那麽未來要做的很多事情，就會方便很多。
    現在突然感覺到冴子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原因很簡單，越純粹的人，越容易因為執念而黑化。
    他緩緩地，湊上前去：
    “冴子，如果今天，你是局長。”
    “那麽，今晚所有的罪惡，是不是……都會煙消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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