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這是一個告別的季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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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年5月的米蘭,這座城市正從春日的慵懶中蘇醒,空氣中彌漫著忍冬花與咖啡混合的香氣。然而,在這看似尋常的一天,城市的心跳卻與往日截然不同。它的脈搏,正隨著一個方向而加速、匯聚——聖西羅。
    對於世界而言,米蘭是時尚之都,是藝術的殿堂。但對於這座城市的靈魂深處,它由兩種顏色定義:紅與黑。這不僅僅是一種球衣的配色,它是一種信仰,一種深入骨髓的身份認同,一種名為“米蘭主義”的哲學。今天,這種哲學將迎來一次盛大而傷感的祭典。
    城市的每一個角落都在為此準備。從布雷拉區的古老街道,到納維利運河畔的時髦酒吧,紅黑色的旗幟如同雨後春筍般一夜之間占領了陽台和窗戶。報刊亭裏,頭版頭條被三張巨幅的、充滿力量與情感的麵孔占據:《米蘭體育報》用悲壯的標題寫道——“眾神的黃昏:伊布、卡卡、阿比亞蒂,聖西羅最後的華爾茲”;《羅馬體育報》則感歎——“一個時代的終結,三段傳奇的落幕”;而《都靈體育報》,作為同城死敵的喉舌,也罕見地表達了敬意——“再見,偉大的對手”。
    廣播裏,電台主持人不再播放流行音樂,取而代之的是循環播放著球迷的電話留言。一個聲音蒼老、帶著濃重米蘭口音的老者在電波中哽咽:“我從裏維拉的時代就開始看球,我見過巴雷西的眼淚,見過馬爾蒂尼的忠誠……今天,我將再次走進聖西羅,送別另一代英雄。我的心,一半是驕傲,一半是撕裂。”一個年輕的女孩則用顫抖的聲音說:“卡卡是我愛上足球的全部理由,他的微笑,是我青春裏最溫暖的陽光。我不知道沒有他的米蘭會是什麽樣子……”
    在這股席卷全城的情感浪潮中,聖西羅球場如同一座沉默的巨獸,靜靜地矗立在城市西郊,等待著它的孩子們回家。這座被譽為“足球斯卡拉”的殿堂,見證了無數的榮耀與悲傷,它的牆壁,它的階梯,它的每一寸草皮,都浸透了曆史的回響。今天,它將再次成為世界的中心,不是因為一場決定生死的冠軍爭奪,而是為了一場關於愛、記憶與傳承的告別。
    陽光愈發熾烈,像融化的金子,毫不吝嗇地潑灑在這座城市的每一寸肌理上。天空湛藍如洗,沒有一絲雲彩,仿佛上帝也想清晰地見證這曆史性的一幕。然而,在這完美得近乎不真實的背景下,空氣中卻彌漫著一種複雜而濃烈的情緒,如同陳年的巴羅洛紅酒,初嚐是勝利的甘醇,回味卻是離別的苦澀。
    這裏是歐洲冠軍聯賽決賽勝利慶典的延續,也是ac米蘭賽季的收官之戰。但對近八萬名即將湧入球場的紅黑擁躉而言,今天更是一個時代的終點——茲拉坦·伊布拉希莫維奇,裏卡多·卡卡,克裏斯蒂安·阿比亞蒂。三個名字,三段傳奇,三座豐碑。他們承載了球迷無數的榮耀與記憶,今天,將在這片他們曾為之浴血奮戰的草坪上,上演最後的絕唱。
    下午兩點,距離比賽開始還有三個多小時,聖西羅球場外早已不再是簡單的“人山人海”可以形容。這裏已經化為一片無邊無際、洶湧澎湃的紅黑色海洋。人潮從地鐵站的出口奔湧而出,從城市的四麵八方匯流而來,從意大利的各個角落,甚至從世界的另一端跨越山海,隻為這一場最後的朝聖。    歌聲是這片海洋的靈魂。《米蘭,米蘭》的旋律一遍又一遍地響起,從最初的幾百人合唱,逐漸匯成數萬人的交響。歌聲雄渾,直衝雲霄,仿佛要將天空都染成紅黑兩色。然而,在這激昂的旋律之下,卻掩不住許多人眼中的濕潤。他們唱著“一支惡魔的球隊”,臉上卻流淌著天使的眼淚。
    人群中一個來自巴西聖保羅的球迷團體格外引人注目。他們拉著一條橫幅,上麵用葡萄牙語和意大利語寫著:“裏卡多,從聖保羅的男孩到聖西羅的王子,你的家永遠在這裏。”領頭的是一個名叫馬科斯的年輕人,他告訴身邊的記者:“我存了一年的錢,就是為了今天。2007年,當卡卡舉起金球獎時,我還是個學生,他是我們所有巴西孩子的偶像。今天,我必須在這裏,親口對他說一聲‘謝謝’。”
    而在不遠處,一個瑞典家庭則顯得安靜許多。父親的臉上帶著北歐人特有的堅毅,但他緊緊握住兒子的手,顯示出內心的不平靜。他的兒子,一個金發少年,身上穿著瑞典國家隊的伊布球衣,外麵卻套著一件ac米蘭的外套。父親說:“在瑞典,茲拉坦是神。但我們知道,米蘭是讓他成為完全體的地方。我們來這裏,是為了見證一位神話的落幕,也是為了感謝米蘭,給了他一個配得上他的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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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俱樂部顯然也預料到了這股情感的洪流。今天每一位進場的球迷都會免費領到一麵特別趕製的紀念旗幟。旗幟的設計簡潔而震撼:紅黑相間的背景上,三位傳奇的剪影並肩而立——伊布是那個高昂頭顱的霸氣側影,卡卡是那個雙手指天的虔誠姿態,阿比亞蒂則是那個穩健紮實的撲救瞬間。剪影下方,印著他們在米蘭留下的那一串串星光熠熠的榮譽記錄——聯賽冠軍、歐冠獎杯、金球獎、意大利超級杯……每一個詞,都像一把鑰匙,足以打開一段激情燃燒的歲月。
    當數萬麵這樣的旗幟同時在風中揮舞,那場麵壯觀得令人窒息。旗幟上的身影在風中獵獵作響,仿佛三位傳奇的靈魂在與球迷們一同呼吸。
    球場內部,南看台——米蘭最忠誠、最狂熱的球迷聚集地,早已被一幅貫穿整個看台的巨型tifo所覆蓋。這幅tifo的準備工作從幾周前就開始了,由數百名死忠球迷誌願者徹夜不眠地繪製完成。當它在比賽前一小時被緩緩展開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幅恢弘的畫卷。畫麵的中央,伊布高昂著他標誌性的頭顱,眼神睥睨天下,仿佛在說“我,就是聖西羅的國王”;他的左邊,卡卡的麵容溫潤如玉,帶著一絲憂鬱而虔誠的微笑,手指著蒼穹,似乎在感謝上帝賜予他的一切;他的右邊,阿比亞蒂則穩如磐石,目光堅毅,雙臂張開,守護著身後的球門。三人的畫像栩栩如生,充滿了張力與情感。畫像的下方,是簡潔而有力的意大利語:“感謝傳奇”。
    這四個字,道盡了千言萬語。
    除了這幅主tifo,球場的每一個角落都掛滿了各式各樣的橫幅,如同為英雄佩戴的勳章。“永遠的國王,茲拉坦”、“聖西羅的王子,裏卡多”、“紅黑的忠魂,克裏斯蒂安”、“謝謝你們的一切,你們定義了一個時代”、“國王會離開,但王朝永存”、“你的微笑,是我們青春裏最美的詩”、“二十年守護,一座城的感激”、“紅黑精神,永不磨滅”……每一條橫幅背後,都是一個故事,一份情感,一段無法磨滅的記憶。
    此時,距離比賽開始還有一個小時,球場內已經座無虛席。八萬人的合唱聲,讓這座古老的球場發出了震耳欲聾的共鳴。這不僅僅是一場比賽的序曲,這是一座城市,在用它最深情、最宏大的方式,向它的英雄們,致以最後的敬禮。
    與外界山呼海嘯般的熱烈喧囂形成鮮明對比,聖西羅球場主隊更衣室內,氣氛安靜中帶著一絲莊重,甚至有些凝重。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皮革和汗水混合的味道,這是足球世界裏最熟悉的氣息,但今天,這氣息中似乎還多了一絲告別的味道。
    紅黑色的戰袍整齊地掛在每一個衣櫃裏,燈光下,那金色的隊徽閃耀著榮耀的光芒。即將上演告別戰的三位主角,正在進行著各自的準備,他們的儀式感,構成了這間屋子裏最動人的三幅畫麵。
    阿比亞蒂,這位已經在米蘭一線隊效力了近二十年的老門將,獨自坐在角落裏,遠離了年輕隊友們的喧鬧。他的位置,正對著更衣室的門,仿佛他已經習慣了在最後的位置上,守護著所有人。他沒有聽音樂,也沒有看手機,隻是在進行著他重複了上千次的賽前準備——纏繞繃帶。
    他的動作緩慢而細致,一圈,又一圈,白色的繃帶緊緊地包裹住他的手掌、手腕和手指。這不是簡單的包紮,這更像是一項神聖的儀式。他的眼神專注而深邃,仿佛在與自己的雙手對話,感謝它們二十年來的付出,感謝它們無數次將米蘭從懸崖邊拉回。他的思緒,也隨著這纏繞的繃帶,回到了過去。
    他想起了1998年,自己第一次走進這個更衣室時的場景。那時的他,還是一個眼神裏充滿敬畏和渴望的年輕人,看著身邊塞巴斯蒂亞諾·羅西、保羅·馬爾蒂尼、德米特裏奧·阿爾貝蒂尼這些傳奇的名字,感覺像在做夢。他想起了在迪達和菲拉裏身邊做第三門將的日子,那些前輩不僅教他如何撲救,更教他如何成為一名米蘭人——低調、堅韌、永遠將球隊利益置於個人之上。
    他的目光緩緩掃過更衣室裏那些熟悉而又年輕的麵孔。那邊,凱文·德布勞內正與隊友討論著戰術,他精準的傳球是球隊的大腦;遠處,維吉爾·範戴克像一尊雕塑般坐在那裏,他的存在讓後防線固若金湯;而他身邊,那個名叫內馬爾的巴西天才,正戴著耳機,身體隨著節奏輕輕晃動,他的腳下,蘊藏著米蘭未來的無限可能。這些年輕的、充滿活力的隊友,他們代表著米蘭的未來。
    而他,即將把守護了這麽多年的球門,正式交到另一個天才少年手中。他的視線落在了不遠處,那個名叫吉安路易吉·多納魯馬的少年。僅僅17歲的他,已經展現出了與年齡不符的沉穩和驚人天賦。阿比亞蒂看著他,眼中沒有嫉妒,隻有欣慰和期望,像一個即將退休的老工匠,看著自己最得意的弟子。一種傳承的使命感,在他的心中油然而生。他知道,自己的紅黑生涯即將畫上句號,但米蘭的守護精神,將在這雙手套的傳遞中,永恒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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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卡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安靜地擦拭著他那雙白色的戰靴。他擦得很仔細,仿佛在擦拭一件珍貴的藝術品。他看起來比任何時候都要平靜,臉上依然掛著那標誌性的、如沐春風的微笑,那微笑曾經照亮了整個歐洲足壇。
    他閉上眼睛,更衣室的喧囂似乎瞬間遠去,他的腦海中,開始放映一部名為“米蘭記憶”的電影。無數個在聖西羅奔跑的瞬間,如同潮水般湧來:
    第一次穿上紅黑戰袍,麵對安科納時的青澀與激動;在德比戰中攻入處子球後,被隊友們高高拋起的狂喜;2007年,在雅典的夜空下,第二次捧起歐冠獎杯,親吻獎杯時那冰涼而甜蜜的觸感;同年冬天,在蘇黎世歌劇院,從球王貝利手中接過金球獎,成為世界第一人時的無上榮耀……
    這裏有他職業生涯的巔峰,有他最純粹的足球快樂。但也有遺憾。他想起了在馬德裏的掙紮,想起了傷病帶給他的痛苦,想起了第二次回歸時,那個雖然不再無所不能,但依然拚盡全力的自己。他知道無論未來去往何方,他的心永遠有一塊最柔軟、最溫暖的地方,屬於這抹紅黑色。
    他的思緒被一個年輕的聲音拉回現實。“裏奇……”
    卡卡睜開眼,看到中國中場王楚正有些局促地站在他麵前。這個年輕人,自從加盟米蘭以來,一直將他視為導師和榜樣。王楚身上有他年輕時的影子——謙遜、努力,且才華橫溢。
    “怎麽了,王?”卡卡微笑著拍了拍身邊的座位。
    王楚坐下來,眼神裏充滿了不舍:“我……我隻是想再跟你說聲謝謝。沒有你,我不可能這麽快適應這裏。”
    卡卡溫和地看著他,像一個兄長看著自己的弟弟。“你應該謝謝你自己,你的天賦和努力配得上這一切。記住我跟你說的,你的視野和球感是上帝的禮物,但要在這裏立足,你需要更強大的內心。聖西羅的掌聲有多響亮,它的噓聲就有多刺耳。永遠不要讓外界的聲音,影響你內心的節奏。”
    他停頓了一下,語氣變得更加鄭重:“我離開後,中場需要新的領袖。盧卡是節拍器,凱文是發動機,但你需要成為那個撕開防線的創造者。不要害怕冒險,不要害怕傳出致命一球。那才是你的足球。答應我,繼續前進,永遠保持謙遜和渴望。”
    王楚重重地點了點頭,眼眶有些發紅。他知道,這不僅僅是告別贈言,這是一份沉甸甸的傳承。
    而茲拉坦·伊布拉希莫維奇,這位在任何球隊都是上帝的家夥,在這裏他下凡成為國王,則以一種截然不同的方式準備著他的告別。
    他赤裸著上身,古銅色的皮膚上布滿了紋身,每一條肌肉線條都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他站在巨大的鏡子前,仔細地整理著自己的球鞋、護腿板,眼神一如既往地銳利如鷹,仿佛鏡子裏的不是自己,而是下一個要征服的對手。
    他不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在他的人生哲學裏,沒有離別,隻有征服的結束,和另一段征服的開始。但今天,有些東西不一樣了。當他的目光不經意間掃過更衣室,掃過那些與他並肩作戰的隊友時,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溫情,悄然浮現在那堅毅的眼神深處。
    他看到了那個被他視為接班人的巴西小子內馬爾。他記得內馬爾剛來的時候,還帶著一絲桑巴足球的華而不實,是他用近乎嚴苛的要求,教會了他如何在歐洲的賽場上更有效率地踢球。他看到了德布勞內,這個比利時人安靜的外表下,有一顆和他一樣渴望勝利的大心髒。他看到了範戴克,這個荷蘭巨人是唯一一個在訓練中敢於和他進行身體對抗,並讓他感到吃力的人。
    他忽然意識到,這兩年,他不僅僅是在為米蘭踢球,他是在領導這支球隊,他像一頭雄獅,守護著自己的獅群。這支球隊,已經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心中。
    他深吸一口氣,將那份突如其來的柔軟情緒壓了下去。今天,他不能軟弱。他要用一場勝利,一個進球,為自己的米蘭生涯,畫上一個最完美的、伊布式的句號。他要讓整個聖西羅,整個世界都記住,茲拉坦·伊布拉希莫維奇,是作為征服者離開的。
    他轉過身,用他那獨有的、充滿壓迫感的嗓音低吼道:“時間到了!夥計們,出去,讓他們看看誰才是這裏的主人!為我,為裏奇,為克裏斯,也為你們自己!forza ian!”
    更衣室裏瞬間被點燃,年輕的球員們發出一聲怒吼,仿佛要將所有的力量都釋放在接下來的90分鍾裏。三位傳奇,用三種不同的方式,完成了他們最後的賽前準備。風暴,即將來臨。
    比賽正式開始前,告別儀式在八萬人的翹首以盼中拉開帷幕。球場的燈光微暗,隻有幾束追光燈聚焦在球員通道的出口。當現場主持人用他那富有磁性的、帶著些許顫抖的嗓音,念出第一個名字時,整個聖西羅球場仿佛被引爆。
    “女士們,先生們!讓我們用最熱烈的掌聲,歡迎我們永遠的守護神,為米蘭出戰超過二十載的忠誠衛士……克裏斯蒂安·阿比亞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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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鳴般的掌聲與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瞬間響起。阿比亞蒂最後一個走出球員通道,他沒有像往常一樣跑向球門,而是緩緩地走向場中央。他每走一步,看台上的掌聲就熱烈一分。球迷們高喊著他的名字“克裏斯蒂安!克裏斯蒂安!”,聲音中充滿了敬意與感激。
    接著,是第二個名字。
    “他,是上帝賜予米蘭的禮物!他是聖西羅永遠的王子!他曾在這裏,登上了世界之巔!讓我們歡迎……裏卡多·伊澤克森·多斯·桑托斯·雷特……卡——卡——!”
    當“卡卡”的名字響起,球場的氣氛從崇敬轉為炙熱的愛意。無數女球迷發出了尖叫,男球迷們則高唱起為他譜寫的讚歌:“我們都愛卡卡,他進球時多麽美妙……”卡卡臉上帶著他那招牌式的陽光微笑,眼中卻閃爍著晶瑩的淚光。他向看台揮手,每一次揮手,都能引起一片更為熱烈的回應。
    最後,是壓軸的名字。
    “他,是國王!他,是上帝!他來到,他看到,他征服!他是我們這個時代的領袖,是聖西羅獨一無二的統治者!讓我們用盡全力,呼喊他的名字!茲拉——坦——伊布拉希——莫維奇!”
    如果說之前的歡呼是熱烈,那麽此刻,整個球場的聲音已經達到了沸點。那聲音仿佛要掀翻聖西羅的頂棚。伊布拉希莫維奇最後一個走上場,他身穿11號戰袍,,高大挺拔的身影在明亮的燈光下投下長長的影子,宛如一尊從古羅馬鬥獸場走出的戰神雕像。他沒有微笑,也沒有揮手,隻是緩緩地環視四周,目光掃過南看台那巨大的tifo,掃過那些為他瘋狂的球迷,臉上帶著那種標誌性的、混合著高傲與自信的表情。但在他眼神深處,卻多了一抹罕見的柔情與不舍。
    三位傳奇在場中央並肩而立,他們的身後,隊友們早已列隊鼓掌。ac米蘭俱樂部主席林誌華和名宿保羅·馬爾蒂尼、弗朗哥·巴雷西也走上前來,為他們頒發了特製的紀念獎盤。
    隨後,伊布接過話筒。整個球場瞬間安靜下來,八萬人的場地,隻剩下風吹動旗幟的獵獵聲和無數相機快門的哢嚓聲。
    “大家好”伊布的聲音通過場內廣播係統,清晰地傳遍了每一個角落,低沉而充滿力量。“你們知道,我不是一個喜歡說再見的人。對我來說,來到這裏,征服,然後離開,這是我的方式。但米蘭……米蘭是不同的。”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組織語言,這對於一向言辭犀利的伊布來說極為罕見。“第一次來,我幫助這支沉睡的球隊拿回了屬於它的冠軍。我離開了,然後我遇到了麻煩。所以我回來了。”人群中爆發出善意的笑聲和掌聲。“這兩年來,我們一起經曆了太多——有被人踩在腳下的失敗,也有站在歐洲之巔的勝利;有被人質疑的挑戰,也有讓世界閉嘴的榮耀。我來的時候,承諾過會帶來冠軍,我做到了。但比冠軍更重要的,是這裏的感覺。”
    他張開雙臂,仿佛要擁抱整個球場。“米蘭就像我的第二個家。不,它就是我的家。ac米蘭永遠是我的家,你們,米蘭球迷,永遠是我的家人!無論我走到哪裏,我的血液裏永遠流淌著紅黑的顏色!謝謝大家!我愛你們!”
    球迷們用最熱烈的歡呼回應著他們的國王。伊布說完,深吸一口氣,轉身麵對著早已列隊等候的隊友們。他的目光徑直鎖定了內馬爾。巴西前鋒的眼中閃爍著複雜的情緒,有崇敬,有不舍,也有一絲對未來的期許。
    伊布緩步走到內馬爾麵前,在全世界的注視下,他緩緩的伸出了自己雙手,在陽光下閃耀著光芒,它象征著責任、領袖和榮耀。他沒有立刻擁抱過去,而是用一隻手把內馬爾摟到懷裏,然後再緊緊的將內馬爾抱住。
    “照顧好我的球隊,”伊布的聲音很低,隻有他們兩人能聽清,卻仿佛帶著千鈞之力,“從我離開的這一刻起,它就是你的了。記住我們需要的不是孤膽英雄,而是要在球隊最需要你的時候,第一個站出來,用你的肩膀扛起所有人的希望和恐懼。別讓他們失望。也別讓我失望。”
    內馬爾鄭重地點了點頭,他能感受到伊布擁抱的雙手上傳來的餘溫,以及那份沉甸甸的托付。他的眼中閃爍著決心與感動的淚光:“我會的,茲拉坦。我向你保證,我會用我的生命去扞衛這份榮耀。”
    接下來,是卡卡的告別。當這位永遠的聖西羅王子走到場中央時,球場的氣氛從剛才的霸氣與狂熱,瞬間轉為溫情與雋永。
    “親愛的米蘭大家庭,”他的聲音清澈而溫暖,“每一次站在這片草地上,我的心中都充滿了感激。第一次,ac米蘭給了我一個實現夢想的舞台,讓我從一個來自巴西的男孩,成長為世界足球先生。我們一起贏得了第一個歐冠冠軍,那是我職業生涯中最美妙的記憶。我永遠記得,當我進球後雙手指天,你們在看台上與我一同祈禱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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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向看台,目光穿越人海,仿佛在與每一位球迷對話:“第二次回來,我感受到了家一樣的溫暖。也許我的身體已經不再年輕,無法像過去那樣奔跑,但我的心,對米蘭的愛,從未改變,甚至更加深沉。ac米蘭給了我一切,我的青春,我的榮耀,我最美好的足球年華。無論我走到哪裏,米蘭永遠是我的家,我的心永遠屬於這裏。米蘭加油,直到永遠!”
    說完,他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徑直走向了站在隊伍中的王楚。他給了王楚一個深情而溫暖的擁抱,就像一個兄長擁抱自己的弟弟。
    他在王楚耳邊輕聲說:“記住,王。去享受比賽,去創造,去成為你想成為的樣子。當你感到壓力時,就抬頭看看天,想想你最初為什麽踢球。未來是你的。”
    王楚的眼眶瞬間紅了,他感動得幾乎說不出話來,隻能用力地點頭,將這份囑托和期望,深深地刻在心裏。
    最後,輪到了阿比亞蒂。這位米蘭青訓營培養出的忠誠戰士,當他走到場中央時,全場球迷自發地起立,向這位紅黑軍團的守護神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阿比亞蒂的情緒顯然有些激動,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我的職業生涯,就像一部紅黑色的電影。從一個懵懂的少年,夢想著有一天能穿上這身球衣,到今天,一個站在這裏準備告別的老將。是ac米蘭塑造了我,教會了我什麽是責任、榮譽和忠誠。感謝俱樂部,感謝每一位教練,感謝每一位隊友,更要感謝你們,全世界最偉大的球迷。你們的歌聲,是我身後最堅固的牆。”
    他轉向站在一旁的,年僅17歲的天才門將多納魯馬。阿比亞蒂緩緩摘下自己戴了多年的守門員手套,那雙手套上,沾滿了聖西羅的泥土,也見證了無數次關鍵的撲救。他將這副手套,鄭重地交到了多納魯馬的手中。
    “吉吉,”阿比亞蒂用多納魯馬的昵稱稱呼他,聲音變得慈祥而鄭重,“這副手套很重。它不僅僅是用來撲球的,更是用來守護米蘭的尊嚴。從塞巴斯蒂亞諾·羅西,到迪達,再到我,我們一代代人守護著這扇球門。現在,輪到你了。守護好米蘭的球門,就像我們曾經做的那樣。”
    多納魯馬接過手套,那雙手套仿佛還帶著阿比亞蒂的體溫和力量。他年輕的臉上充滿了敬意和堅毅:“我會的,克裏斯蒂安。我發誓,隻要我還站在這扇門前,就不會讓任何人輕易越過。我會全力以赴,不辜負你和俱樂部的信任。”
    告別儀式在悠揚的隊歌聲中結束。但這並非終點,而是一場充滿象征意義的比賽的開始。伊布、卡卡、阿比亞蒂同時首發出場,他們要在最後90分鍾裏,為自己的紅黑生涯,傾盡所有。
    隨著主裁判的一聲哨響,這場承載了太多情感的比賽正式開始。
    比賽的競技層麵似乎已經退居其次,這更像是一場盛大的匯報演出,一場為三位傳奇精心編排的華爾茲。然而,踏上球場的球員們,尤其是三位主角,卻絲毫沒有懈怠。對他們而言,用一場勝利來告別,是對球迷、對這身球衣最基本的尊重。
    開場後,ac米蘭迅速占據了場上主動。皮球更多地被傳向了卡卡和伊布。隊友們心照不宣,他們想讓兩位攻擊線上的傳奇,在他們最後的舞台上,盡情地閃耀。
    卡卡的狀態好得驚人。他仿佛回到了2007年,每一次觸球都顯得那麽從容、優雅。他標誌性的帶球推進,雖然速度不如巔峰時期那般風馳電掣,但節奏感和對空間的利用依然是世界頂級。他不再像年輕時那樣單騎闖關,而是用更聰明的方式——精準的直塞、巧妙的二過一配合,串聯著全隊的進攻。每一次他拿球,聖西羅的看台上都會爆發出巨大的歡呼聲,仿佛在為他的每一次觸球而喝彩。
    伊布則如同出籠的猛虎,他體內的戰鬥欲望被這場告別徹底點燃。他不斷地回撤接球,用他強壯的身體作為支點,為隊友創造機會。他在前場不知疲倦地奔跑、拚搶,每一次爭頂都像要將天空都頂出一個窟窿。他渴望進球,用一個典型的“伊布式”進球來為自己的米蘭生涯畫上句號。
    而在後場,阿比亞蒂也同樣專注。開場第10分鍾,對手通過一次快速反擊獲得了一次不錯的射門機會,皮球直奔球門死角。就在所有人心頭一緊時,阿比亞蒂如同一隻矯健的獵豹,飛身側撲,用指尖將球托出了橫梁。落地後,他迅速起身,對著後防線大聲呼喊,提醒他們集中注意力。這個撲救,讓所有球迷都吃了定心丸:他們的守護神,站好了最後一班崗。
    比賽的節奏,在米蘭的掌控下,如同一首流暢的樂曲。而樂曲的高潮,在第23分鍾到來。
    當時,王楚在中場接到德布勞內的傳球,他沒有絲毫猶豫,按照卡卡之前的教導,一腳將球分給了邊路前插的卡卡。卡卡在接近底線的位置接到球,他沒有選擇傳中,而是突然一個內切,連續晃過了兩名防守隊員。整個聖西羅球場都站了起來,他們仿佛看到了那個無所不能的上帝之子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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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人都以為他會自己射門,但他卻在吸引了所有防守注意力後,用右腳外腳背送出了一記匪夷所思的、穿越了整條防線的斜塞球!
    皮球如同一把精準的手術刀,劃出了一道美妙的弧線,精準地找到了埋伏在禁區另一側的伊布拉希莫維奇。
    伊布心領神會。他沒有停球,而是順著皮球滾動的方向,用一個極其輕巧的拉球轉身,如同一個優雅的芭蕾舞者,瞬間抹過了最後一名後衛。此時,他的麵前,隻剩下了出擊的小將布馮。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伊布抬起頭,看了一眼門將的位置,沒有選擇大力抽射,而是用一種近乎羞辱的方式,冷靜地推射了一個地滾球。皮球緩緩地、卻又無可阻擋地從門將的指尖前滾過,鑽入了球門的遠角。
    球進了!
    聖西羅徹底爆炸了!八萬人的歡呼聲匯成一股音浪,直衝雲霄。
    進球後的伊布沒有瘋狂慶祝。他張開雙臂,像君王一樣站在原地,閉上眼睛,享受著全場球迷對他的頂禮膜拜。隨後,他轉身,指向為他送出絕妙助攻的卡卡。
    卡卡微笑著向他跑來,兩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這一刻,米蘭兩個時代的王者,完成了他們最後一次、也是最完美的一次連線。隊友們蜂擁而上,將他們團團圍住。這個進球,不僅是一個比分的領先,更是對一個輝煌時代的完美注解。
    看台上,無數球迷流下了激動的淚水。他們知道,這個畫麵,將會永遠定格在ac米蘭的曆史長河中,成為永恒的經典。
    半場休息時,更衣室裏沒有了賽前的凝重,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輕鬆而溫馨的氛圍。隊友們圍著伊布和卡卡,開著玩笑,祝賀著那個精彩的進球。
    主教練沒有進行過多的戰術布置,他隻是微笑著看著自己的球員們,然後說了一句話:“下半場,為他們贏得更多。去享受這最後的45分鍾,為他們,也為你們自己創造一個永生難忘的回憶。”
    下半場易邊再戰,米蘭的攻勢更加猛烈。
    第58分鍾,卡卡再次成為了主角。他在中圈附近斷球後,發動了一次快速反擊。他帶球長途奔襲了近三十米,在吸引了三名防守球員後,突然送出一記精妙的直傳。皮球找到了高速前插的奧巴梅揚,後者利用速度優勢形成單刀,輕鬆推射破門,將比分擴大為20。
    進球後的奧巴梅揚沒有自己慶祝,而是第一時間衝向了卡卡,向這位老將深深鞠躬,感謝他的無私助攻。卡卡笑著拍了拍他的頭,聖西羅的掌聲再次為他們的王子而鳴。
    比賽進行到第75分鍾,場邊出現了換人。主教練用年輕的前鋒馬夏爾換下了伊布拉希莫維奇。當換人牌舉起的那一刻,全場球迷自發地起立,掌聲經久不息。
    伊布緩緩地走向場邊,然後他向球場的四個方向深深鞠躬,揮手致意。他走得很慢,仿佛想把這片場地的每一寸草皮,都刻在自己的腦海裏。當他與主教練擁抱時,這位一向以硬漢形象示人的瑞典神塔,眼眶也微微泛紅。
    五分鍾後,卡卡也被換下。聖西羅的歌聲再次響起,球迷們用盡全力高喊著“裏卡多!裏卡多!”。卡卡臉上掛著淚水,但他依然保持著那溫暖的微笑。他與場上的每一位隊友擁抱,最後走到了王楚麵前,再次擁抱了他一下,仿佛在說:“接下來,看你的了。”
    在球迷們如潮的掌聲中,兩位傳奇結束了他們在ac米蘭的最後一場比賽。
    然而,比賽還沒有結束。第88分鍾,對手抓住米蘭後防線的一次鬆懈,獲得了一次絕佳的單刀機會。對方前鋒帶球突入禁區,麵對阿比亞蒂,起腳勁射。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這個球必進無疑時,阿比亞蒂展現了他寶刀不老的一麵。他沉著地判斷對了方向,用一個驚人的側撲,單掌將這個勢在必進的球拒之門外!
    這個撲救,點燃了全場最後的熱情!球迷們高喊著“克裏斯蒂安!克裏斯蒂安!”,向這位守護神致以最崇高的敬意。阿比亞蒂從地上一躍而起,捶打著胸前的隊徽,發出一聲怒吼。他用這個撲救,為自己的米蘭生涯,畫上了一個完美的、零封對手的句號。
    終場哨響,比分最終定格在20,告別賽的比分並不能說明什麽,但ac米蘭用一場精彩勝利,為三位傳奇的告別,獻上了最完美的禮物。
    比賽結束了,但聖西羅的故事還遠未結束。
    沒有人離開座位。八萬名球迷自發地留下來,用歌聲和掌聲,等待著他們的英雄進行最後的繞場致謝。
    伊布、卡卡、阿比亞蒂手拉著手,緩緩地走向南看台。他們的身後,跟著他們的家人。伊布的兩個兒子穿著和他一樣的球衣,卡卡的兒子和女兒則圍繞在他身邊。阿比亞蒂的妻子則在一旁,眼中滿是驕傲的淚水。
    他們走到南看台下,向著那麵巨大的tifo,向著那些最忠誠的球迷,深深地鞠躬。球迷們用震耳欲聾的歌聲回應他們。他們將自己的球衣脫下,簽上名字,扔向了看台,引發了一陣善意的騷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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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繞場一周,持續了將近半個小時。他們走得很慢,很慢,仿佛想讓時間就此停止。
    當他們最終回到球員通道時,聖西羅的燈光一盞盞熄滅,隻留下一束追光,照亮著通道的入口,像一條通往榮譽殿堂的星光大道。這也將是ac米蘭在聖西羅的最後一場比賽,下個賽季,他們就將前往位於米蘭西部的新體育場。
    三位傳奇最後一次並肩走過這條通道。牆壁上,掛著米蘭曆史上無數傳奇的照片:諾達爾、裏維拉、巴雷西、馬爾蒂尼、範巴斯滕、舍甫琴科……今天之後,他們的照片,也將被掛在這麵牆上,成為後來者仰望的星辰。
    回到更衣室,香檳早已備好。隊友們將三位主角高高拋起,用最熱烈的方式,慶祝這場勝利,也慶祝他們偉大的職業生涯。
    喧囂過後,更衣室漸漸安靜下來。隊友們陸續離開,最後,隻剩下了他們三個人。
    伊布坐在鏡子前,看著鏡中不再年輕的自己,嘴角露出一絲微笑。卡卡安靜地收拾著自己的衣物,將那件紅黑戰袍仔細地疊好。阿比亞蒂則靠在自己的衣櫃上,閉著眼睛,靜靜地聆聽著這座球場最後的呼吸。
    “那麽,就這樣了。”伊布首先打破了沉默。
    “是啊,結束了。”阿比亞蒂的聲音有些沙啞。
    卡卡微笑著說:“不,不是結束。是新的開始。”
    三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他們知道,他們帶走的是一段美好的回憶,而留下的,是永不磨滅的紅黑精神。這種精神,將在內馬爾、多納魯馬、王楚這些年輕人的身上,繼續傳承下去。
    當他們最後一次走出聖西羅時,夜幕已經降臨。米蘭的夜空,繁星閃爍。球場外,依然有許多球迷沒有離去,他們點亮了手機的閃光燈,匯成一片星海,為他們的英雄照亮前行的路。
    聖西羅的黃昏已經過去,但米蘭的太陽,將會在新一代球員的身上,重新升起。因為傳奇,永不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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