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政和四年·七月初七
    沈瓷跪在窯廠地窖的泥地上，指尖死死摳進掌心的孔雀石粉。
    綠裙少女們的啜泣聲在黑暗裏此起彼伏，鐵鏈碰撞聲像是某種詭異的樂器。她數了數——二十四個，和昨日被拖走的數目一樣。
    "阿姊……"最小的女孩扯了扯她的袖子，手腕上的銀鐲刻著"沈"字，"我們真的會被燒成瓷嗎？"
    沈瓷沒回答。她盯著地窖角落的陶甕，裏麵泡著某種渾濁的液體——那是前一批少女的骨灰，混著石英和草木灰，調成了上等的釉料。
    官員說，這是皇命。
    "處子骨血入釉，可鎮妖異，保窯火不熄。"
    現代·文物局地下二層
    溫婉的指尖剛碰到那塊浮起的枕骨，耳邊驟然炸開一聲淒厲的尖叫。
    不是幻覺。
    陸懸的機械義肢猛地鉗住她的手腕，將她拽離冷櫃。幾乎同一秒，那塊枕骨在牆上撞得粉碎，骨渣飛濺的瞬間，溫婉看到斷麵流淌的青色釉質——像活的一樣。
    "這不是標本……"老薑的聲音發顫，"這是未完成的瓷器。"
    溫婉低頭，發現自己的掌心不知何時滲出了淡青色的液體，黏稠如釉料。她下意識在褲子上擦了擦，液體卻像有生命一般，重新匯聚成一道細流，緩緩流向冷櫃深處——
    那裏，靜靜躺著一塊未被記錄的骨片。
    第二十五塊。
    北宋·窯廠夜
    沈瓷偷偷將孔雀石粉塞進少女們的嘴裏。
    "含著，別吞。"她低聲囑咐，"這能保你們的骨頭不化。"
    孔雀石是銅礦，能中和骨灰裏的矽酸鹽。她父親——那位被活祭的窯工——曾告訴她，銅能騙過窯神。
    可她還是晚了一步。
    官員帶著士兵闖進地窖，拽走了最瘦弱的那個女孩。沈瓷撲上去，卻被一腳踹翻在地。她眼睜睜看著女孩被拖向窯口，銀鐲在火光中閃爍。
    "阿姊——"女孩的哭喊戛然而止。
    窯門關閉的瞬間，沈瓷咬破舌尖，將血吐進袖中的陶瓶。
    她要記住這一切。
    現代·博物館修複室
    溫婉盯著電腦屏幕上的掃描圖——那塊第二十五塊骨片內部，藏著微小的文字。
    放大後，她看清了：
    "淚釉成，記憶存。"
    老薑猛地站起來，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聲響。
    "是淚釉執壺！"他聲音發抖，"傳說沈瓷在跳窯前，用自己的眼淚調和釉料，燒出了一隻能儲存記憶的執壺！"
    溫婉的太陽穴突突跳動。她突然想起昏迷女員工林小滿的日記——
    "夢裏總有個穿綠裙子的女孩叫我阿姊，她手腕在流血……"
    她猛地抬頭："那些昏迷的女性……她們是不是都夢到了沈瓷？"
    陸懸的機械義肢"哢"地一聲鎖死。
    "不是夢。"他調出一段監控錄像，"是記憶回流。"
    畫麵裏，昏迷前的林小滿站在展廳，對著空無一人的角落伸出手，嘴唇蠕動。
    唇語專家解讀的結果隻有三個字：
    "我願意。"
    北宋·窯變之夜
    沈瓷抱著執壺跳入窯爐的瞬間，火焰吞沒了她的視野。
    她並不怕死。
    她怕的是遺忘。
    "淚釉成，記憶存。"
    她的血、淚、骨，和二十四名少女的怨念，全部熔進這件執壺。千年之後，總會有人聽見她們的哭喊。
    總會有人……
    記住真相。
    現代·子夜展廳
    溫婉獨自站在03號展櫃前。
    玻璃內的執壺突然自主轉動，壺嘴對準她的眉心。
    一滴液體從壺口滲出，滑落，懸在半空——
    像眼淚。
    溫婉伸手接住的瞬間，整個世界轟然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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