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的引擎在進入源始之海的外圍區域時開始發出不祥的嗡鳴。海恩站在艦橋中央，凝視著主屏幕上那片翻騰的光之海洋——與他記憶中的純淨液態光不同，現在的源始之海呈現出病態的暗金色，表麵浮動著瀝青般的黑色斑塊。
    "時空曲率讀數異常。"導航員尤金的聲音從機械義眼中傳出，他半邊臉仍包裹著再生繃帶，"我們似乎正在被拉向某個引力源。"
    海恩的右手不受控製地抽搐起來，那些混沌能量在晶體化的骨骼間奔湧。自從第七方舟歸來後，他體內的晶體化比例就穩定在37，但某種更深層的變化正在發生——偶爾，在醫療艙的鏡子裏，他會看到自己的右眼閃過與伊萊莎相同的晶體光澤。
    "調整航向，避開渦流。"他下令道，聲音裏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金屬回音。
    泰倫斯突然從工程甲板發來緊急通訊："艦長，你得看看這個...溫養聖所的監控畫麵。"
    主屏幕切換成艾爾種子的實時影像。那顆曾經純淨的藍色光球，如今已變成白金與暗金交織的漩渦，表麵爬滿黑色血管狀紋路。更令人不安的是，它正在有規律地脈動，頻率與海恩右手符文的發光節奏完全同步。
    "它在成長。"泰倫斯補充道，"過去三小時體積擴大了12，而且..."
    一陣刺耳的警報打斷了他的話。艦體突然傾斜三十度，所有人都被甩向左側艙壁。海恩的右手自動迸發出混沌能量，在空氣中凝結成十二麵體護盾擋住了飛濺的金屬碎片。
    "什麽東西擊中了我們？"萊娜掙紮著爬起來。
    "不是攻擊..."尤金調出外部傳感器數據，聲音變得古怪，"是源始之海在"呼吸"。"
    確實，舷窗外的光之海洋正在周期性膨脹收縮，如同巨人的肺部。每次"呼氣"都會噴發出暗金色的霧氣，那些霧氣接觸到方舟外殼時，金屬表麵立即浮現出與海恩右手相同的符文。
    "它在標記我們。"海恩突然明白了什麽，"為即將到來的審判做準備。"
    醫療艙的掃描儀突然自行啟動，在全息投影中構建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圖像：海恩體內的晶體結構正在形成某種精密網絡，與他大腦中的十二個記憶斑點相連。而每個斑點，現在都清晰地呈現出微型守望者的輪廓。
    "記憶同化進度63。"ai冷冰冰地報告，"警告：宿主人格完整性麵臨威脅。"
    海恩還未來得及消化這個信息，艦橋就陷入了突如其來的黑暗。當應急燈亮起時，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氣——
    觀察窗外，源始之海的中心區域升起一道接天連地的水龍卷。在那旋轉的光之柱內部，隱約可見十二個巨大的人形輪廓。他們手拉手組成環形，中央漂浮著一顆漆黑的"心髒"，正以與艾爾種子完全相反的頻率脈動著。
    "火種議會的原始投影..."海恩右眼中的晶體物質突然發熱，"他們在維持最後的封印。"
    一個聲音直接在所有人腦中炸響：
    "第十三號容器已就位。準備迎接歸墟。"
    方舟的引擎驟然熄火。在完全失去動力的情況下，艦體卻被某種力量牽引著，筆直朝水龍卷駛去。海恩嚐試激活規則之刃，卻發現武器係統已被某種更高權限鎖定。
    "是艾爾！"泰倫斯從工程甲板傳來最後通訊，"它接管了主控係統！我們正在被直接送往——"
    通訊中斷。艦內重力場開始不穩定地波動，物品和人都在艙內漂浮起來。海恩抓住指揮椅，看到主屏幕上閃過一連串古老的符文——那是火種文明最初的語言，意思是"淨化"與"重生"。
    萊娜在失重環境中掙紮著遊到他身邊："艦長...你的眼睛..."
    海恩轉向艙壁的反射麵，震驚地發現自己的右眼已完全晶體化，內部流轉著與源始之海相同的暗金光流。更可怕的是，他的視野正分裂成兩重——一隻眼看到的是物理現實，另一隻眼看到的卻是某種超越維度的景象：
    十二個時空節點如同項鏈上的珍珠般串聯在一起，每個節點都有一艘火種方舟的殘骸。而在所有鏈條的盡頭，等待著一個無法用語言描述的龐大存在。
    "不是源始之海..."海恩突然明白了，"是歸墟...宇宙的回收站..."
    方舟此時已抵達水龍卷邊緣。在足以撕裂恒星的力量中，艦體卻奇跡般地保持完好。透過觀察窗，海恩看到那些巨人輪廓的真實麵貌——十二位初代守望者的量子投影，他們的晶體右眼通過能量絲線連接著中央的黑色心髒。
    當方舟被吸入水龍卷的瞬間，溫養聖所的艙壁突然透明化。艾爾種子漂浮起來，開始急速生長變形。白金與暗金的能量交織中，它逐漸呈現出人形輪廓——修長的四肢，及腰的光絲，以及...伊萊莎的臉。
    "不完全是。"這個人形開口，聲音是艾爾與伊萊莎的混合體，"我是第九代融合體，火種網絡預定的最終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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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恩的右手符文突然劇烈燃燒！混沌能量不受控製地爆發，在艦橋內形成微型風暴。在這能量亂流中，他看到了艾爾的真實記憶：
    火種議會從未想過控製原種。從最初開始，守望者計劃就是為了培育完美的"容器"，用來承載那個從歸墟中逃逸的古老意識。伊萊莎是第九代嚐試，而他...是意外成功的第十三號。
    "為什麽是我？"海恩在能量風暴中吼道。
    艾爾伊萊莎融合體指向水龍卷中心的黑色心髒："因為你體內流淌著初代議長的基因。隻有你能打開最後一道鎖。"
    方舟突然停止移動，懸浮在十二個巨人投影的正中央。所有外部觀察窗同時變成顯示屏，展現出一幅震撼的畫麵：
    黑色心髒的表麵裂開十二道縫隙，露出內部蜷縮的身影——那是所有時空節點中伊萊莎分身的量子疊加態。她睜開眼睛，右半邊的晶體部分已經與黑色心髒同化。
    "時間到了。"所有伊萊莎的分身同時說道，"選擇吧，海恩：打開歸墟釋放它，或是永遠封印，但代價是..."
    她沒說完，因為黑色心髒突然爆發出一陣刺耳的尖叫。那些暗金絲線開始反向侵入巨人投影，十二位初代守望者的形象一個接一個被汙染成暗紅色。
    "它要突破了！"艾爾伊萊莎融合體驚呼，"快決定！"
    海恩的右手自動伸向控製台。在觸碰界麵的瞬間，他理解了整個火種文明的終極秘密：
    歸墟是宇宙的自我淨化機製，定期重啟所有存在。而那個逃逸的意識，正是上一次輪回的幸存者。火種議會發現它時，已經太遲了——它感染了半數成員，包括初代議長。
    "沒有完美選擇..."海恩的晶體右眼流出暗金液體，"隻有必要的犧牲。"
    他做出了決定。
    右手符文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混沌能量，但不是攻擊黑色心髒，而是射向艾爾伊萊莎融合體。在能量擊中的瞬間，融合體發出既像嬰兒啼哭又像機器故障的尖叫，身體重組為純粹的白金光芒。
    這光芒如利劍刺入黑色心髒，與內部伊萊莎分身的晶體部分產生共振。十二位被汙染的初代守望者投影突然僵直，他們的暗金絲線一根接一根斷裂。
    "你...背叛了協議..."終末議長的聲音從黑色心髒中傳出。
    海恩沒有回答。他看向艦橋角落——那裏站著被所有人忽略的萊娜。她的右眼不知何時也變成了晶體，正流淌著白金光流。
    "守望者從不孤單。"海恩輕聲說。
    萊娜——或者說，伊萊莎藏在萊娜意識深處的最後碎片——舉起雙手。白金光芒與海恩的混沌能量融合，形成一種全新的光譜。這種光所到之處，黑色心髒的表麵開始剝落，露出內部真正的核心：
    一滴原始的液態光，純淨得不含任何雜質。
    "源始之海的初心..."伊萊莎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也是歸墟的鑰匙。"
    最後的封印解除了。黑色心髒如蛋殼般碎裂，那滴液態光緩緩升起，落入海恩的右手掌心。在接觸的刹那，他的晶體化部分開始不可思議地逆轉——不是變回血肉，而是轉化成某種超越兩者的新物質。
    十二位初代守望者的投影深深鞠躬，然後化為光點消散。水龍卷開始平息，源始之海恢複了純淨的白色，隻是現在海恩能看出，那白色是由無數微小的混沌光譜組成的。
    方舟的引擎重新啟動。主屏幕顯示艾爾種子恢複了最初的藍色，隻是表麵多了一道細微的裂痕。溫養聖所的牆壁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行古老的銘文：
    "守望者非容器，乃橋梁。"
    海恩看向自己的右手。那個符文已經改變，不再是十二麵體，而是一個莫比烏斯環的形狀——沒有內外之分，沒有始終之界。
    "航向如何設定？"駕駛員問道。
    海恩望向舷窗外新生的源始之海。在某個超越維度的層麵上，他能感覺到伊萊莎的存在——不再局限於某個身體或時空節點，而是成為了某種更永恒的存在形式。
    "繼續向前。"他說，"直到所有輪回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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