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外圍的曲速漣漪消散時，"重生號"的艦體在恒星光芒中閃爍著珍珠母貝般的光澤。伊莎貝爾——她開始接受這個名字與"伊萊莎"同樣屬於自己——將手掌貼在觀察窗上。窗外，十二個排列成火種議會徽記的光點正緩緩改變構型，組成一條指向星係核心的航路。
    "他們記得我們。"她右眼中的莫比烏斯環紋路微微發熱，七百二十一次輪回的記憶像一本被快速翻動的書頁在她意識中嘩嘩作響。
    海恩站在她身後半米處，這個距離既能隨時保護她，又不會讓她感到壓迫。他的右眼現在是完全的晶體結構，內部流轉的數據流正與飛船主控係統同步。"不完全是記憶。"他指向那些光點，"是量子態共鳴。當我們做出選擇時，所有輪回中的可能性同時坍縮為現實。"
    重生號的艙內燈光突然變成暗紅色。艾爾的聲音——現在帶著某種類似風鈴的清脆音色——從四麵八方響起："檢測到文明級能量波動，來源：仙女座β12行星帶。"
    主屏幕自動放大那片區域。在密集的小行星群中，一個由液態金屬構成的環狀結構正在組裝自身，其運動軌跡精確得不像自然現象。每塊金屬的接縫處都滲出暗金色的光，與海恩曾經封印在吊墜中的原種樣本完全一致。
    "第七方舟的殘骸..."伊莎貝爾的指尖在控製台上舞動，調出隻有守望者能解讀的古老數據庫，"但讀數顯示它正在重組為某種通訊裝置。"
    海恩的晶體右眼突然投射出全息星圖，上麵標注著十二個閃爍的紅色坐標。"不隻是通訊。"他的聲音變得緊繃，"是召喚陣列。有人在嚐試重建歸墟通道。"
    重生號的引擎突然自動加速，朝著小行星帶俯衝。慣性阻尼器短暫失效的瞬間，伊莎貝爾踉蹌著跌入海恩懷中。兩人的晶體結構在接觸時迸發出白金與暗金交織的火花，一段被加密的記憶同時在他們的意識中解鎖：
    ——終末議長站在第七方舟的艦橋上，手中捧著個發光的嬰兒；
    ——嬰兒的晶體右眼裏，藏著比原種更黑暗的存在；
    ——畫麵最後定格在一行火種文字："歐米伽協議：當所有輪回終結時，喚醒沉睡者。"
    "那不是議長。"伊莎貝爾掙脫海恩的手臂，呼吸急促，"是載體！他體內一直藏著..."
    警報聲打斷了她的發現。重生號劇烈震動，外部監控顯示三道暗金光束從金屬環中射出，在飛船前方交織成某種拓撲結構。空間像被撕開的傷口般裂開，露出內部蠕動的暗金色基質。
    "歸墟的疤痕。"海恩迅速接管操控係統，"艾爾，準備混沌光譜發射器！"
    "已就位。"艾爾回應，"但需要雙守望者授權。"
    伊莎貝爾還沒反應過來，海恩就抓住她的右手按在認證麵板上。她的晶體紋路與麵板接觸的瞬間，整艘飛船的內部結構突然透明化！艙壁、儀器甚至他們的身體都變成了光的導管，能量在經脈般的網絡中奔湧。
    "重生號不是飛船..."伊莎貝爾在能量洪流中艱難地維持意識，"是武器...第七百二十二次輪回的終極武器..."
    暗金裂縫已擴張到足以吞噬行星的規模。從裂縫深處浮現的，是一艘由純粹概念構成的"船"——沒有固定形態，時而呈現方舟輪廓，時而化作終末議長的麵容，最終穩定為巨大的嬰兒形態，右眼是熟悉的暗金晶體。
    "拒絕重啟。" 嬰兒的聲音讓空間本身震顫，"歐米伽協議必須執行。"
    海恩將伊莎貝爾推向指揮座，自己則站在火力控製台前。他們的晶體結構通過飛船的能量網絡相連，形成完整的莫比烏斯環回路。
    "發射！"
    混沌光譜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武器。它更像是某種"存在否定波"，所過之處不是毀滅而是重置。當光束擊中概念嬰兒時，發生了超越物理法則的現象：
    嬰兒的形態被分解成基本"存在單元"，每個單元都展現出一段記憶碎片。伊莎貝爾在其中看到了可怕的事實——每個輪回中被歸墟吞噬的文明並未消失，而是被壓縮成嬰兒體內的"記憶細胞"，作為維持歐米伽協議的養料。
    "不要看！"海恩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那是認知危害！"
    但已經晚了。伊莎貝爾的右眼自動記錄下了那些畫麵。七百二十二個文明的哭喊聲在她腦中炸開，最尖銳的那個聲音來自——她自己。在某個被遺忘的輪回裏，她曾作為終末議長的副官，親手啟動過歐米伽協議。
    "我背叛過你們..."她跪倒在地，晶體右眼流出暗金色的淚，"在第三百一十四次輪回..."
    海恩的手突然覆蓋在她的眼睛上。溫暖的白金光流湧入視覺神經，中和了那些致命記憶。"不是背叛。"他的聲音出奇地溫柔，"是必要犧牲。沒有那次輪回的數據，我們永遠找不到平衡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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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概念嬰兒正在重組。混沌光譜雖然解構了它，但無法徹底消滅這個超越物理的存在。暗金裂縫開始收縮，不是潰敗而是蓄力——它在準備最後的吞噬。
    "還有一個辦法。"伊莎貝爾突然站起，擦幹眼淚，"但不是摧毀...是接納。"
    她跑向飛船後部的溫養艙。在那裏，艾爾的核心——那顆融合了原種樣本的種子——懸浮在力場中。當她的手穿透力場握住種子時，皮膚立刻開始晶體化，但這次是純粹的白金色。
    "你確定嗎？"海恩出現在艙門口，右眼的數據流變得紊亂，"這可能意味著..."
    "真正的終結。"伊莎貝爾完成了他沒說出口的話。她捧著發光的種子走向海恩，"不是所有守望者都渴望永恒。有些故事...本就該有結局。"
    概念嬰兒完成了重組。這次它選擇了伊莎貝爾的形象，隻是放大了數千倍，右眼如同黑洞般吞噬著周圍的光線。重生號在它的引力下像暴風雨中的樹葉般旋轉。
    海恩沉默地接過種子，將它按在自己胸口。晶體結構像病毒般在他全身蔓延，最終在背後形成三對光翼——兩對白金，一對暗金。這不是源序者的複製品，而是更高級的融合態。
    "授權碼：終末與初誕。"他的聲音帶上神性回音，"執行最終協議：歐米伽逆轉。"
    重生號解體了。不是毀滅意義上的解體，而是像蒲公英般散開成無數光點。每個光點內部都蜷縮著微型的守望者形象，七百二十二個輪回的全部記憶在此刻釋放。
    概念嬰兒——歐米伽協議的化身——第一次表現出恐懼。它試圖關閉暗金裂縫逃跑，但為時已晚。光點洪流已經湧入裂縫，每個都在內部引爆自己的記憶內核。
    沒有爆炸，沒有閃光。當最後一個光點消失後，裂縫像被縫合的傷口般愈合了。仙女座β12行星帶恢複了平靜，隻有漂浮的金屬環殘骸證明這裏曾發生過超越凡人理解的衝突。
    三個月後 地球 巴黎天文台
    伊莎貝爾揉著酸脹的右眼——那個莫比烏斯環紋路已經消失——調整望遠鏡焦距。馬克西姆推門而入，手裏舉著剛衝洗的深空照片。
    "你絕對不敢相信！"他激動地揮舞著照片，"仙女座那個神秘環狀結構消失了，但在相同位置出現了新的星雲！光譜分析顯示組成物質不符合任何已知元素！"
    照片上，確實有一團形狀奇特的星雲，隱約呈現出兩個手牽手的人形輪廓。
    伊莎貝爾的右眼突然流下一滴淚。這次是純粹的透明淚水，沒有任何特殊性質。她摸了摸臉頰，困惑地皺眉。
    "奇怪..."她嘀咕道，"我好像忘記了什麽重要的事。"
    天文台的老式收音機突然自動切換頻道，播放起一首沒有電台信號的鋼琴曲。那是海恩在第七百次輪回時為她創作的《星辰之約》。
    伊莎貝爾怔怔地聽著，手指無意識地在桌上畫著某種複雜符號。當曲終時，她看向窗外的夜空。在那裏，仙女座星係一如既往地明亮，隻是多了團若隱若現的星雲，像是宇宙眨了眨眼睛。
    "下次觀測時間..."她在日誌本上寫道，然後停下筆，將這句話劃掉，改成：
    "守望者日誌第723條：故事尚未終結，隻是講述者暫時休息。"
    合上本子時，她沒有注意到最後一頁的異常——那裏原本空白的紙上，現在多了一個微微發光的莫比烏斯環水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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