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海水隨著快艇的劇烈晃動，濺了淩霄一臉。鹹澀的味道混合著硝煙和血腥氣，將他從瞬間的驚駭中刺醒。駕駛快艇的“暗流”隊員無聲地癱軟下去，胸口那枚細微的麻醉針尾翼在晨曦微光中幾乎難以察覺。
    快艇失去了控製，在海麵上瘋狂地打轉，引擎徒勞地空轉著，發出嗚咽般的轟鳴。
    淩霄猛地回頭，心髒幾乎跳出胸腔。隻見快艇尾浪翻湧之處，一艘線條流暢、幾乎無聲的黑色電動水下推進器悄然浮起，如同幽靈出海。上麵騎乘著一個穿著全封閉黑色潛水服的身影，戴著覆麵式頭盔，手中一把造型奇特的緊湊型發射器正對著自己，剛才那枚麻醉針顯然就來自於此。
    最讓淩霄渾身血液幾乎凍結的是，那個潛水者麵對著他，抬起另一隻戴著黑色手套的手，清晰地做出了那個如同夢魘般的手勢——五指張開，然後緩緩握緊成拳！
    五零！
    又是他們！
    這個人根本不是來接應的！“暗礁”拚死掩護，自己九死一生帶出來的數據箱，從一開始就是對方計劃中的一環！他們利用了“暗流”的應急程序，甚至可能利用了平台上的內鬼，完美地導演了這出“金蟬脫殼”，最終由這個一直潛伏在水下的“清理者”來完成最後的收割！
    冰冷的絕望和巨大的憤怒瞬間淹沒了淩霄。他下意識地去摸腰間，卻發現那把手槍在剛才平台的搏鬥中已經失落。數據箱沉重地放在腳邊，綠色的安全鎖指示燈仿佛在嘲諷他的無力。
    水下那名“清理者”並沒有立刻攻擊，隻是用發射器穩穩地指著淩霄，另一隻手操控著推進器，緩緩地、帶著壓迫性地靠近失控旋轉的快艇。那雙透過護目鏡的眼睛，冰冷得沒有任何人類情感，仿佛隻是在打量一件即將到手的貨物。
    不能坐以待斃！淩霄腦中閃過這個念頭。他猛地撲向船舵，試圖重新控製快艇！哪怕隻有一絲機會，他也要搏一把！
    然而，他的手指剛觸碰到冰冷的塑料船舵，那名“清理者”就動了！動作快如鬼魅！
    咻！
    又一聲輕微的破空聲！
    淩霄隻覺得右肩猛地一麻，如同被毒蜂蜇了一口，整條右臂瞬間失去了力氣，軟軟地垂了下來。另一枚麻醉針精準地命中了他！
    強烈的眩暈感如同潮水般迅速湧上大腦，視線開始模糊、旋轉。他努力想保持清醒，左手死死抓住船舷，指甲幾乎要摳進金屬裏。他看到那個“清理者”已經輕鬆地躍上了快艇，冰冷的靴底踩在甲板上，發出輕微的聲響。
    對方看都沒看癱倒在一旁的“暗流”隊員，目標明確地直接走向那個金屬數據箱。他彎腰，檢查了一下箱子的安全鎖狀態，確認無誤後，從腿部掛載帶上取下一個帶有磁吸裝置的定位信標，“哢噠”一聲吸附在箱子上。紅色的信號燈開始閃爍。
    做完這一切，他才終於將目光投向憑借頑強意誌力還在掙紮著不肯昏過去的淩霄。
    透過扭曲的視線，淩霄看到對方麵罩下的嘴角似乎動了一下，像是在冷笑，又像是毫無意味的抽動。那人抬起手，不是用武器，而是用手刀，精準而狠辣地劈向淩霄的頸側！
    最後的意識裏，淩霄隻感到一陣劇痛，然後整個世界徹底陷入了無邊的黑暗。在他徹底失去知覺的前一秒，他似乎聽到了遠處傳來直升機旋翼的轟鳴聲，由遠及近…
    不知道過了多久，淩霄的意識在一片混沌和劇痛中艱難地浮起。
    後頸傳來撕裂般的疼痛，右肩麻木無力，全身像是被拆開重組過一樣。他費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模糊的光線刺入，讓他忍不住又閉上，緩了好一會兒才逐漸適應。
    他發現自己在一個狹窄、密閉、不斷輕微晃動的空間裏。金屬牆壁，冰冷的空氣裏混合著燃油、汗水和一種奇怪的消毒水味道。耳邊是持續不斷的、低沉有力的引擎轟鳴聲和旋翼切割空氣的巨大噪音。
    這是在…直升機裏？
    他動了動，才發現自己的雙手被反剪在身後，用牢固的塑料紮帶捆著，雙腳也被綁住了。他躺在一個角落，身下是粗糙的防滑金屬板。
    他艱難地挪動身體，靠著一個金屬箱坐起來，環顧四周。這是一架中型運輸直升機的機艙，艙內燈光昏暗，除了他，還有幾個人。
    那個金屬數據箱，就放在離他不遠的地方，箱體上那個紅色的定位信標依舊在規律地閃爍著，像一隻不祥的眼睛。
    兩名全身黑色作戰服、戴著黑色頭套、隻露出冰冷眼睛的武裝人員坐在艙門兩側，手中的自動步槍槍口微微向下，但手指始終貼在扳機護圈上，保持著高度的警戒。他們的裝備精良，風格與平台上那些“清理者”如出一轍。
    而在機艙稍靠前的位置，坐著一個人。他同樣穿著黑色的作戰服，但沒有戴頭套，也沒有攜帶長槍。他看起來三十多歲，麵容瘦削，臉色是一種久不見陽光的蒼白，鼻梁很高，嘴唇很薄，一雙眼睛深陷在眼窩裏，正低頭專注地看著腿上放著的一台加固型平板電腦，屏幕的冷光映照著他毫無表情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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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是察覺到了淩霄的動靜，他緩緩抬起頭，那雙深陷的眼睛看向淩霄，目光銳利而冷靜，帶著一種仿佛打量實驗標本般的審視感。
    “你比預計的早了三分十七秒恢複意識。身體素質不錯，飛行員先生。”他開口了，聲音平淡，音調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特的、穿透引擎噪音的清晰感，說的是一口流利但略帶某種奇怪口音的漢語。
    淩霄沒有回答，隻是冷冷地回視著他，大腦飛速運轉。這個人，顯然不是普通的行動隊員。是技術人員？還是指揮官？
    “你們是‘五零’？”淩霄嘶啞著嗓子問道，試圖爭取時間和信息。
    那個蒼白男子嘴角微微扯動了一下，似乎覺得這個問題很有趣，又或許是不屑回答。“名字不重要。我們隻是…資源的搬運工和價值的實現者。”他的目光掃過那個數據箱，“而你，淩霄少校，以及你英勇駕駛的戰機，為我們送來了一份…意想不到的厚禮。關於那艘‘造物主’的實戰數據，很多人會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造物主？是指那艘被擊沉的神秘巨艦？他們知道那艘船的來曆？
    “你們的目標一直是數據？那艘潛艇也是你們的？”
    “合作者之一而已。”蒼白男子輕描淡寫地說，“我們提供技術和情報，他們提供…平台和掩護。各取所需。”他重新將目光投向平板電腦，手指快速滑動著，“可惜，‘暗礁’的介入比預想的麻煩，損失了一些人手。不過，結果符合預期。”
    他的話證實了淩霄最壞的猜測：這是一個布局精密的陷阱，從潛艇出現的那一刻，甚至更早，就已經開始了。
    “你們要把數據和飛機怎麽樣？”淩霄咬牙問道，試圖掙紮，但捆紮帶深深勒進手腕，帶來一陣刺痛。
    蒼白男子頭也不抬：“飛機會被徹底分解，它的每一個零件，每一行代碼，都會被仔細研究，然後…找到合適的買家。至於數據…”他敲擊了一下平板，“原始數據自然會備份並交給雇主。而裏麵一些特別有趣的部分，比如‘造物主’的獨特能量簽名和它的…最後一搏，則屬於我們自己的收藏和研究範疇了。”
    雇主？還有雇主？難道台軍或者其背後的勢力，不僅僅是使用者，還是雇傭“五零”的買家之一？
    直升機似乎改變了航向，傾斜著飛行。透過舷窗，淩霄看到下方不再是蔚藍的海麵，而是連綿起伏的綠色山脈和稀疏的雲層。他們已經離開了海上，進入了島嶼的內陸上空。
    目的地是哪裏？某個秘密的基地？還是另一個轉移點？
    突然，機艙內響起一陣急促的警報聲！並非來自直升機本身，而是來自蒼白男子腿上的平板電腦！
    屏幕上彈出一個紅色的警告框，同時一個冰冷的電子合成音提示：“警告！檢測到高強度、多批次雷達鎖定信號！來源：多個地麵防空陣地及空中巡邏單位！特征識別：敵方主力防空係統及製空戰機！”
    幾乎同時，直升機駕駛員焦急的聲音從駕駛艙傳來：“老板！我們被鎖定了！至少三個不同方向的火控雷達！是島內的防空網！他們發現我們了！正在引導攔截！”
    機艙內的兩名武裝人員瞬間進入戰鬥狀態，嘩啦一聲子彈上膛，警惕地望向舷窗外。
    蒼白男子的臉色瞬間變得更加蒼白，但他眼中閃過的不是恐懼，而是一種極度不耐煩和惱怒。“該死！是那個信標！”他猛地扭頭，目光凶狠地瞪向那個依舊在閃爍紅色信號的數據箱，“不是我們的！是‘暗流’或者軍方預留的後門！它在主動暴露我們的位置！”
    他立刻對駕駛員吼道：“立刻實施電子對抗！釋放幹擾箔條！改變航向，超低空飛行，利用地形規避！”
    直升機猛地一個俯衝，巨大的過載將所有人死死壓在座位上或艙壁上。機艙外，一連串的紅外幹擾彈和箔條被射出，在空中形成一片絢爛而短暫的光霧。
    然而，平板電腦上的警告聲並未停止，反而更加急促！
    “警告！地麵導彈發射預警！數量二！型號推測為近程防空導彈！”
    “警告！高速空中目標接近！數量四！預計三分鍾後接觸！”
    “規避！最大機動！”蒼白男子對著通訊器大吼。
    直升機開始做出各種劇烈的、令人頭暈目眩的戰術規避動作，時而貼著山脊飛行，時而猛地鑽進山穀。淩霄被顛簸得五髒六腑都快移了位，傷口被一次次撞擊，疼得他幾乎暈厥。
    窗外，可以看到兩道細長的白色煙跡從遠方的山脈中升起，以驚人的速度朝著他們蜿蜒襲來！是防空導彈！
    直升機拚命釋放著幹擾，做著最後的掙紮。
    一枚導彈似乎被幹擾成功，淩空爆炸，巨大的火球和衝擊波讓直升機劇烈搖晃。
    但另一枚導彈，卻如同毒蛇般死死咬住了他們！
    眼看無法規避，駕駛員發出了絕望的吼聲。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咻！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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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道更細更快的光芒從天而降，如同天神擲出的利矛，精準無比地擊中了那兩枚窮追不舍的防空導彈！
    轟！轟！
    兩聲巨大的爆炸在直升機後方不遠處的空中響起，碎片如同雨點般四散飛落！
    是友軍？！
    淩霄心中剛升起一絲希望，但隨即發現不對！
    那擊落導彈的光芒來源，是兩架突然從雲層中俯衝而下的、造型銳利、塗裝卻並非任何已知軍方式樣的灰色戰機！它們速度快得驚人，機動性匪夷所思，瞬間就占據了直升機側翼的護航位置。
    平板電腦上的警報聲變了：“警告！未知空中單位接近！信號特征無法識別！武器係統等級…極高！對方發出強製引導信號，要求我們跟隨！”
    蒼白男子看著平板上傳來的、來自那兩架灰色戰機的、加密但被快速破譯的簡短信息，臉色變幻不定。那信息的內容讓他先是震驚，隨即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和一種奇特的…敬畏？
    他看了一眼窗外那兩架如同幽靈般的護航戰機，又低頭看了看平板，最終，他對著通訊器，用一種極其複雜的語氣說道：“…照他們說的做。改變航向，跟隨引導。”
    直升機停止了規避動作，在那兩架神秘灰色戰機的“護送”下，朝著一個未知的新方向飛去。島內防空部隊的雷達鎖定和攻擊似乎也停止了，仿佛收到了某種更高級別的指令，或者被更強大的力量所壓製。
    機艙內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平靜。兩名武裝人員雖然依舊警惕，但槍口微微放低了些。蒼白男子則死死盯著平板，上麵正顯示著新的航線和周圍的環境數據，他的眉頭緊鎖，似乎在努力思考著什麽。
    淩霄的心中也充滿了驚濤駭浪。那兩架灰色戰機是什麽來頭？它們顯然不是島內軍隊，也不是已知的任何大國軍機。它們為什麽要救這架被“五零”劫持的直升機？它們和“五零”是敵是友？還是…另一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黃雀？
    新的航線似乎指向島嶼中央的深山區域。下方的地形越來越崎嶇，人煙愈發稀少。
    終於，直升機開始減速，高度逐漸降低。前方是一個被濃密植被覆蓋的、極其隱蔽的山穀。
    隨著高度下降，山穀內的景象逐漸清晰。那裏竟然隱藏著一個小型的、看起來極其先進的簡易起降坪。而在山穀的岩壁上，一扇巨大的、偽裝成岩石顏色的金屬大門正在緩緩滑開，露出內部燈火通明的通道入口！那通道深邃，不知通向何方。
    這是一個秘密基地！一個絕非島內軍方所能擁有的、科技水平極高的秘密基地！
    那兩架灰色戰機在直升機上空盤旋了兩圈，然後猛地加速，如同幻影般消失在雲層之中，仿佛從未出現過。
    直升機緩緩降落在起降坪上。旋翼漸漸停止轉動。
    蒼白男子深吸一口氣，率先站起身，對兩名手下示意：“帶上箱子和人，我們到了。”
    艙門打開，外麵站著幾個同樣穿著灰色製服、麵無表情、裝備著奇特武器的人員，他們似乎早已在此等候。
    一名手下粗暴地將淩霄拽起來，推著他走下直升機。另一人則小心翼翼地提起那個沉重的數據箱。
    站在這個神秘的山穀中，望著那扇深不見底的金屬大門，淩霄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寒意。這裏究竟是什麽地方？“五零”的巢穴？還是那個發射了灰色戰機的、更加神秘的“雇主”的老巢？
    那個蒼白男子整理了一下衣領，看向那扇大門，眼中竟然流露出一種近乎朝聖般的狂熱和期待。
    他回頭看了淩霄一眼，露出一絲詭異的微笑：“歡迎來到‘創世之門’，淩霄少校。你的價值，或許比那箱數據還要大。畢竟，一個能駕駛最新銳戰機、與‘造物主’交過手並活下來的王牌飛行員…本身就是極好的研究樣本。”
    研究樣本？！淩霄的心徹底沉入了穀底。
    他被推搡著，走向那扇仿佛要吞噬一切的、冰冷的金屬大門。門後的陰影裏，似乎隱藏著遠超他想象的秘密和危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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